第78章 終局二
近些時日仙門百家終於鬆了口氣, 幾日前七殺神君從魔尊風遙手中拿到了能解決地脈異變的歸藏石，並叮囑歸藏石在吸取靈力隻有要交給身染怪病的凡人保管。
水深火熱的人界終於看到了希望，不足七日的功夫, 仙門百家就將臨月障附近堆積的地脈之力清理完畢並且安頓好了歸藏。
就在眾多仙門快要解決完的時候, 第二個消息不脛而走。
是件喜訊——七殺神君與臨月仙尊的喜訊。
消息還沒傳幾天，綴著銀杏和七星宮的請帖送到了仙門百家，甚至連平日名不經傳的小門小派也都收到了。
處理完地脈的仙門眾人正好聚集在了一起, 收到請帖之後都麵麵相覷。
“地脈之事雖說已經解決, 但是蜚蛛的隱患還在，現在舉辦大婚？”一年紀較長的仙首捋著胡須，眉頭緊鎖。
旁邊一個新繼任掌門的頗為不滿：“就是！再說大戰中犧牲的那些弟子門人還尚未安息入靈呢！”
這位掌門的前任便是死於了門內的蜚蛛之亂。
眾人看著眼前的請帖, 仿佛燙手的山芋。
“不如我們去蒼梧山問問臨月仙尊？”一位仙首提議道：“我印象中臨月仙尊和七殺神君並無太深的交際, 倒是和那個常帶在身邊的魔族少年, 咳，倒是有不少話本子。”
“哦！這個我看過！那本《囚仙鎖愛》相當精彩！情節頗為反轉刺激！”新繼位的年輕掌門興奮的以拳敲掌, “看的我哭了大半夜呢！”
另一人狐疑道：“不會是你們前任掌門祭奠的前一晚吧！我還同人說你情深義重呢！”
年輕的掌門堅決的否定：“當然不是！”
“咳咳！”又有人插嘴道：“我覺得那少年看起來不像是那種瘋狂之人，倒是那本《以身瀆神》寫的逼真傳神。”
年輕掌門仿佛遇到了知己：“哦！那本我也看了！文筆細膩, 劇情轉折出人意料, 尤其是那句‘以我汙穢之身親吻指尖，塗滿你聖潔的……”
剩餘的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那年長的仙首瞪著他, 仿佛他再說什麽汙言穢語。
於是他強行總結道：“所以臨月仙尊不太可能暗地裏和七殺神君搞在一起吧。”
其他人也覺得此事頗為微妙, 商量了一番便組團先去了蒼梧山找庭落弦詢問, 畢竟身為大舅子, 怎麽說也知道點內情。
不想蒼梧山卻封山了。護山大陣耀耀而立, 不能進不能出。
原本心裏就打鼓的眾人此刻更是滿肚子的疑問, 然後他們就在下山的路上遇見了姬搖光。
“眾位仙首齊聚蒼梧山是為何？是還未收到我與臨月的請帖麽？”姬搖光話說的客氣, 人也依舊之前一般溫和平緩。
前來打聽的仙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陪了個笑沒敢回話。
姬搖光明明還是之前那般神態，但是眾人卻覺得他看過來的目光如同深淵的凝視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既然諸位已經再次齊聚，想來清理地脈也很是辛苦，不妨就隨我到七星宮吧，多些人熱鬧，我想臨月也會很歡喜。”姬搖光說的是問話，但那威勢卻是沒一個仙首敢說不字，隻得硬著頭皮跟著姬搖光前往七星宮。
那位年輕的掌門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人：“七殺神君的雙眸和平常不太一樣，你看到了麽？”
被他捅的那位還沒來的及回話，抬頭就撞上了姬搖光探尋的眼神。
他明明是微笑著的，卻讓人背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低聲道：“我感覺他眼睛裏泛著紫光。”
紫光——是仙門之中妖異的象征。
眾人來到七星宮的時候，隻見錦霞萬丈，紅燈十裏，其排麵比緞無舟大婚之時還要鋪張闊氣，但明明是非常喜慶的事情，七星宮內卻異常的肅殺，連守門的持劍弟子都多了幾倍，看起來不像是大婚，更像是時刻準備著上陣殺敵一般。
那位年輕的掌門上次要看家沒來參加緞無舟的大婚，如今得了機會見識天下第一宮自然是好好好轉轉。
然後他就迎麵撞上了七殺神君。
七殺神君春風和煦，見了誰都是那副好心腸的模樣：“是江陵的淩掌門麽？是在找人麽？”
他竟然記得自己，年輕的淩掌門受寵若驚，連忙行禮：“淩仙宗新任掌門淩玉見過七殺神君。”
“不必如此見外。”姬搖光連忙將人扶了起來：“未能親自前往祭拜前任宗主已是我的不是，怎能受你如此大禮？”
前任掌門是淩玉的師尊，對淩玉來說既是師父，更是父親一般的存在，姬搖光的話明明隻是平和的溫柔，但是魔咒一般讓他想起來師尊慘死在蜚蛛手下的模樣，頓時眼眶一紅。
身為新任掌門，他一直被告知必須識大體、懂人情、不能像以前一樣執拗，但是事關師父，他終究是沒忍住質問姬搖光：“敢問七殺神君，雖然罪首伏誅，地脈也得到了解決，但是那些霍亂的蜚蛛就可以不管不顧了！您在這裏大婚，又考慮過那些埋骨沙場的同修麽？！”
這番質問可謂是直接打臉姬搖光不幹正事，徒有其名了。他都準備好接受姬搖光的怒斥了。
不想姬搖光卻一點都沒有生氣，反而很溫和的凝視著他：“看樣子你和你師尊的感情很好。”
一句話幾乎紮破了這位新任掌門所有的防線。
淩玉回視著姬搖光，那沉穩平靜的雙眸下似乎真的在閃爍著紫色的光芒，像是深淵漩渦一般吸引著他。
“是師尊將我撿了回來撫養長大，沒有師尊就沒有現在我。”淩玉不由的實話實說：“與我而言，師尊之恩比什麽都重要。”
姬搖光微微一笑，那笑容滿是不屑和嘲諷，但是已經被吸引住的淩玉像是著魔了一樣，直勾勾的盯著他，竟是沒有因為他的不屑而憤怒。
“那如果說，你師尊現在要讓你自剖靈元？”姬搖光俯身在他耳邊，出口既是惡毒的**。
他見不得那些什麽師恩深重的戲碼，不過都是養的工具人而已，哪來那麽多自我感動。
淩玉迷茫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掙紮：“不……師尊不會讓我這樣的。”
姬搖光冷笑一聲，心想你看。嘴上卻加重了幻術的力道：“那如果是他真的就要你這樣呢？”
淩玉徹底陷入了那雙紫色的漩渦中，眼前之人仿佛自己和藹的師尊。
他遞給了淩玉一把匕首：“小玉，我現在需要你的靈元，可以麽？”
淩玉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他不由自主的接過師尊遞過來的匕首，心裏拚命的抗拒，告訴自己眼前不是自己的師尊，但手卻完全不聽使喚，刀鋒一點點的逼近自己的胸腹。
就在刀刃要穿透皮膚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清冷的琴音。周圍的幻象頓然消失。
隻見一人分花拂柳而來，冷眸如水，絳紫的衣裙繡著點點紅梅，與青絲間的紅梅發簪遙相呼應，外衫卻是繡著銀杏的七星長袍，長袍不太合身，衣擺還有些拖地。
來人正是雲落雪。
她停在了七步開外的垂柳之下，視線掃過淩玉最終落在了姬搖光身上，聲音清冷：“你們在做什麽？”
姬搖光好事被打斷似乎也沒生氣：回答道：“敘舊。”
雲落雪沒應聲，衝淩玉道：“我有事要和七殺神君商議，不知淩掌門可否暫避？”
如果姬搖光真要動手，她沒把握能救下來淩玉，不過姬搖光此刻還沒徹底在仙門眾人麵前顯露本身麵目，尚有顧忌。
不想淩玉看見雲落雪之後反而有些猶疑，就聽姬搖光半是無奈半是維護道：“淩掌門也是這次清理地脈的有功之臣，臨月你怎能如此說話？”
不放人離開這就是要為難自己的意思了，雲落雪冷冷的看著他。
風扶垂柳，纖細的柳葉掃過雲落雪的鬢發，給她平添了一股脆弱感。
淩玉看的都有些呆了，卻被雲落雪皓腕上的銀鏈吸引了目光，他認得的，那是捆縛靈力的鎖鏈，不過平常見得都比這個要粗好多。
姬搖光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向雲落雪伸出手：“不覺得柳葉煩擾麽？來，到我這邊來。”
雲落雪沒動。
連站在旁邊一身冷汗的淩玉都感覺到了氣氛不對，他想偷摸溜走卻發現自己根本動都動不了，像是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從腳踝一路攀延而上，他動一下就能穿心而過。
姬搖光維持著向雲落雪伸手的姿勢，看似溫和，實際上沒有給她任何退路。
雲落雪掃了一眼旁邊的淩玉，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怒火，麵色平靜的上前握住了姬搖光伸出的手。
姬搖光一收力，直接將人拉進了自己懷裏，低頭輕嗅著她發間的梅香，像是在哄小孩子：“我就是沒答應你一點小事麽？怎麽還同我賭氣呢？”
雲落雪偏頭看向遠處的湖麵避開了他的親昵，沒說話。
淩玉隻覺得兩人的氣氛十分怪異，但是在姬搖光將人攬進懷裏的瞬間，無形的桎梏感陡然而散，他終於可以動了！
姬搖光一邊拍著雲落雪的背哄人，像是個無底線寵溺道侶的好男人，偏頭向淩玉致歉：“臨月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脾氣不大好，淩掌門不要見怪。”
淩玉冷汗都下來了，麵上卻很討巧：“想來是好事將近，臨月仙尊也不免俗的有些緊張吧，在下這裏倒是有個話本子，頗為精彩，或許能博美人一笑。”
雲落雪微微側頭看了姬搖光一眼，他沒有說話，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她伸手去接那話本，看了眼封麵《霸道神君的三月爐鼎》，作者是看雲不見風。雲落雪額角一突突，這是風遙的筆名。
為了防止姬搖光多心，她便隨手翻開看了眼，隻看了一眼就要眼瞎了，啪的一聲合上了書，麵無表情的盯著淩玉。
淩玉心裏哀歎了一聲，連忙說了句告辭一溜煙的就躥沒了，直到看不見兩人那種無形的壓迫感才驟然消失，他遠遠的聽到姬搖光對雲落雪無奈道：“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怎麽還不開心呢？”
淩玉撓了撓頭，難不成兩人真的互相愛慕？但是他覺得姬搖光看向雲落雪的眼神非常不舒服，並不像在看愛侶，倒像是……自己養的金絲雀。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連忙甩了甩腦袋回去找眾多仙首匯合了。
感覺到淩玉徹底離開了，雲落雪便要推開姬搖光，卻沒能成功。
“什麽書，我看看？”姬搖光伸手接過書翻了兩眼，低低的笑了聲：“當真是精彩。”
雲落雪奪過書，塞進袖子轉身就要走。
姬搖光強硬的將人扣在了懷裏，臉頰摩挲著雲落雪鬢發，半是感歎：“你怎麽對我就這般鐵石心腸呢？”
雲落雪向後仰頭避開他的親近：“比不上你的心堅如鐵。”
姬搖光沒有否認，感慨道：“心都不是我的，自然要硬一些。”
眼看他要得寸進尺，雲落雪一個巧勁敲在了他的麻筋上，順勢從他的懷裏繞了出來，詢問正事：“你讓仙門去處理了地脈堆積之處？”
姬搖光被這簡單粗暴的偷襲搞得猝不及防，揉了揉自己的手肘：“對。”
雲落雪深深的看著他，按照她之前的想法，應當隻有地脈力量堆積到一定程度才能徹底引爆臨月障，達到姬搖光的目的，但是如今他又按照姐姐的方法做了，難不成還有什麽後手？
“不是你說的，隻有這樣才答應與我成婚麽？”姬搖光像是個多情寵溺的準未婚夫：“如今按你的做了，怎麽還疑神疑鬼的？”
雲落雪還想問什麽，卻被姬搖光打斷：“婚服已經送到瑤光閣了，去試試吧，我先去見見我們大婚的賓客。”
隻見姬搖光一招手，風草從不遠處走了出來衝兩人行了禮。
“帶你師尊去試試婚服，不合適的話就把製作婚服的人丟去密殿喂了。”姬搖光吩咐完便轉頭走了。
隻餘這對師徒互相沉默。
雲落雪看向風草，沉沉的歎了口氣：“風草……”
風草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
一個又脆又軟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沉默：“小草？你怎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