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月華霜十四
這個問題讓雲落雪沒太明白, 她想了片刻道：“你是很好的師兄、很負責的掌門。”
庭落弦目光沉沉：“還有麽？”
雲落雪又仔細想了想，鄭重道：“是我很重要的家人。”
聞言庭落弦輕笑了一聲，那聲音不知道是無奈多一些還是苦澀多一些：“那你知曉我為何非要帶你回蒼梧山麽？”
他的語氣讓雲落雪回想起之前庭落弦給她出考核的情景, 不由絞盡腦汁深思怎麽回答才能讓自己逃過一劫：“因為……因為師兄不想讓我在外邊奔波受傷, 尤其是在自己——”
尤其是在自己死過一次之後。雲落雪頓時覺得自己明白了庭落弦的想法。
當初姐姐死在自己麵前，自己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救她，因為那是自己的家人, 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同理而論, 而自己於師兄而言，百年師兄妹之情已經和親人並無二致了，當初自己的肆意妄為或許讓師兄都有些, 那個詞叫什麽來著, ptsd了, 所以看到複生後的自己第一時間就是把自己圈進自己的領域，防止再出現同樣的事情。
或許在師兄眼裏, 自己就是個長大不一直需要操心的熊孩子，恨不得拎起來揍一頓。雲落雪發愁的想。
於是她秉承著先道歉準沒錯的想法, 衝庭落弦道：“對不起, 師兄我錯了。”
庭落弦：？
他一時沒明白雲落雪那小腦瓜裏到底都想了些什麽，但是雲落雪“家人”那兩個字便將他焊在一個重要卻永遠無法更進一步的位置上。
“罷了。”庭落弦終究是把心底的話咽了下去, 正色道：“此事暫且不提, 你此番來找我隻是為了問這個？”
庭落弦臉一正雲落雪就有點慫, 接下來的問題就突然問的沒什麽底氣了：“那個, 我是想問師兄關於你修為和境界的事情。”
庭落弦側頭看他：“嗯？”
那個眼神像極了自己之前修煉時開小差被看到的模樣, 但庭落弦隻是沒明白她的意思。
心虛氣短對上有口難言, 兩人一時都沒敢說話。
最後還是庭落弦開口問道：“我的修為和境界怎麽了？”
雲落雪鼓起膽子問：“師兄, 你是不是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提升了修為？”
這話已經很直接了, 相當於直接問他用沒用邪法了。
庭落弦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眉梢微挑，這份突如其來的關心就像是初熟的楊梅，一點點甜味帶著無盡的酸澀，但是他卻甘之如飴。
“你錯了，落雪。”他平靜的看著雲落雪：“這才是我這真正的實力。”
雲落雪一愣。
“無情道本就是所有的道法中最為淩厲霸道的心法，它的境界和修為提升速度本就比任何道法都要迅猛。”聽落雪看著別處，語氣冷漠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但此法沒精進一層便會舍棄一種七情六欲，大道無情而又至情，我做不到。”
做不到視你如芸芸眾生，庭落弦看著雲落雪，也做不到舍棄最後的執念。
雲落雪品了品：“所以師兄是有喜歡的人了？是誰是誰？”
庭落弦隻覺得她兩眼都變成了八卦的形狀，滿腔憂鬱像是釀毀的酒變成了不三不四的醋，又刺又酸，想直接把人轟出去又舍不得說狠話，差點把自己憋成了內傷。
他又氣又無奈：“整日跟誰學的這些烏七八糟的！哪有仙尊的樣子！”
雲落雪哦了一聲，但滿臉都憋著壞心思，明晃晃的寫著：你不說我自有辦法打聽。
庭落弦一腔憂愁和相思說不出口還被摔了個八瓣，沒好氣道：“我找你也有事。”
“啊？什麽事？”
“臨月障你了解多少？”庭落弦一聊到正事，臉色就有冷了下來。
“不多，上次我和姐姐試過，我在那裏似乎和眾人是一樣的，沒有什麽特權。”
“我指的不是這方麵。”庭落弦道：“你有檢查過自身的魂魄麽？”
雲落雪沒懂。
庭落弦指節分明的手指敲著石桌，片刻後道：“七殺神君和我說你體內有一顆種子。”
“嗯。”雲落雪點了點頭，將金烏神女和種子的事情同庭落弦交代了：“那顆種子我原本並沒在意，但後來發現他蘊含著很強大的力量，不過需要以神魂為燃料。”
庭落弦點了點頭：“那你知道在你燃燒自己魂魄的時候臨月障有動**麽？”
這個還真不知道。
庭落弦歎了口氣：“我原本以為是地脈的波動導致了臨月障的不穩定，因此特意去了一趟，發現並不是，那場動**是來自於臨月障本身。”
雲落雪大概明白了庭落弦的想法：“師兄是想說我和臨月障還有關係？”
庭落弦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我懷疑你至少尚有一半的魂魄在臨月障之中，而你現在這句身體中隻有一半，而你沒有衰竭甚至還力量有所精進的原因正是因為你體內的那顆火種。”
“怎麽會？！”雲落雪仔細想了想，火種是在自己複生之時進入體內的，但是在這之前係統已經幫自己複活了並且沒有其他問題啊。
“我也不確定，近期我會再去臨月障周圍查一查，布下對應的結界以防萬一，你在此處照顧好自己。”
雲落雪點了點頭，扯著自己靈脈的那片銀杏葉突然動了動。
“魚兒上鉤了。”
“什麽？”庭落弦沒聽清她的低喃。
“沒什麽，去釣個魚。”雲落雪站起身，囑咐道：“師兄要是去的話把風草帶過去吧，我感覺那孩子還挺喜歡你的，而且她也在研究地脈，應當會對臨月障比較感興趣。”
庭落弦點了點頭，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經營剔透的手鏈：“好，出門的話把這個帶上。”
那手鏈繁星綴月，用肉眼都可以看到層層祝福的法陣。
“好漂亮。”雲落雪接了過來：“這是師兄新做的麽？”
庭落弦點了點頭：“如果遇到危險，它能撐一時半刻，也能告知我你的位置。”
雲落雪心頭一暖，暗暗發誓絕對要保護好這個手鏈，不能讓師兄還給自己操心：“謝謝師兄！”
庭落弦沒吱聲，像是不經意道：“此番事了，你願意回蒼梧山麽？”
雲落雪正在查手鏈上有幾層法陣是自己不能觸動的，不經大腦的敷衍：“那師兄你得先告訴你心上人是誰。”
話說完她立刻訕訕的抬起頭：“不……我不是……師兄你聽我解釋。”
“可以。”庭落弦放下茶盞，認真的看著她：“到時候我會告訴你，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
“到時候會告訴你的。”庭落弦用眼神示意她旁邊的草叢：“你不是說在釣魚麽？再不去魚都跑了。”
兩人早就注意到了跑回來偷聽的風草，此刻對視一眼：“怎麽，觀察師尊還得偷偷摸摸的？”
風草小心翼翼的從銀杏樹後走了出來：“師父，掌門。”
雲落雪“功課做完了？”
風草點了點頭，將手裏端的茶放到了桌子上給庭落弦倒了一杯：“掌門，茶。”
庭落弦接過剛舉杯就皺起了眉，而後看向風草，風草一臉無辜但倔強的回視他。
眼看著庭落弦一飲而盡，風草才鬆了口氣：“師尊要離開了麽？我送你。”
“好。”雲落雪看著他們兩個的互動隻覺得的有些意思，畢竟師兄很少在別人麵前吃癟。
她不經意的掃了眼風草端來的茶壺，聞到了其中隱隱的草藥味道也沒戳穿，轉頭離開了。
等到了庭落弦看不見的地方，雲落雪才問道：“你給師兄喝了什麽？”
風草動作一僵：“沒什麽。”
雲落雪認真的看著風草：“師兄是我很重要的家人，你明白麽？”
風草點了點頭。
“罷了，你不說就應當是師兄的意思了。”雲落雪看著小姑娘眼眶都紅了，拍了拍她的頭：“師兄身邊我現在能相信的隻有你了，如果他真的有了什麽意外，一一定和我說，知道麽？”
風草用力了點了點頭，而後猶猶豫豫的開了口：“師尊最近是不是和七殺神君走的很近？”
這個詞用的相當微妙了。
“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就是……”風草支支吾吾道：“希望師尊能離他遠一點。”
雲落雪不明白她哪來來的敵意，笑道：“你不喜歡他？”
“沒有。”風草咬了咬嘴唇：“就師父少關心其他人，就能常回來看看掌門了。”
“好吧。”少女長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了，雲落雪摸了摸她的頭：“為師會為你多注意些七殺神君的近況的。”
風草一愣：“我不是！”
“好了，為師現在要去釣魚了，好好照顧掌門。”
風草眼睜睜的看著雲落雪的身影消失在了遠方，身後便傳來了一個溫和卻讓她渾身發抖的聲音。
姬搖光從暗處走了出來：“我怎麽聽到有小姑娘在背後告我狀呢？”
風草猛然睜大雙眼看向突然出現的姬搖光，他明明是那副十分和煦的模樣，笑容卻未到達眼底：“看來我讓你辦的事情是一件也沒有做啊。”
這話冷的讓風草幾乎雙腿戰栗，但她仍舊堅持道：“我不能害師尊。”
“倒是個忠心的。”姬搖光輕笑了一聲：“那你是不想再見到你姐姐了，對麽？”
風草咬緊牙關，不說話。
姬搖光步步緊逼，將人擠到了假山的角落裏：“罷了，這麽看上去我倒是像個欺負小姑娘的惡人了，這個給你。”
說完他扔給了風草一瓶丹藥，眼裏閃動著戲謔的光芒：“這瓶藥讓人服下，會把眼前之人當成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人，效用是三天。”
風草原本還想拒絕，但聽到這話瞬間就猶豫了。
姬搖光煽風點火道：“你和你師尊的差距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想要讓庭掌門的視線落在你身上，這是最快的方法。”
風草咽了口水：“這會傷害他的身體麽？”
“自然不會。”姬搖光微微一笑：“本就是情之所鍾的藥，研製之人怎麽會傷害自己的心上人呢。”
風草想起來庭落弦和雲落雪說話時的溫柔，內心掙紮不已。
“效用是三天，你可以試一試，等三天之後你有了答案在來回答我你要不要幫我得到你師尊的心。”姬搖光一臉勝券在握：“這是個兩全的方法不是麽？等我和臨月結為道侶，自然也會盡心的幫你找回你的姐姐。”
他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我想，你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有拒絕的能力。”
風草握緊了手中的藥瓶，最終的掙紮有了定論：“我三天之後給你消息。”
“這才是我的好姑娘。”姬搖光勾起嘴角揚長而去。
雲落雪本是順著自己下的鉤子去找人，不想卻看到整個七星宮有了大的動作，眾多守門弟子都衝往她所尋的方向，嘴裏還嚷嚷著抓叛徒之類的。
情況顯然超出了她的預料，而在她趕到之時，率先看到的就是歸渡巨大的獸化身影，而與之對峙的是已經半個蜚蛛化的——
緞無舟。
作者有話說：
關於庭掌門為什麽上不了位。
因為雲落雪從小到大的功課都是庭掌門教並考核的，甚至升任仙尊的最終試煉都是庭掌門考核的
在雲落雪眼裏，師兄就像是答疑解惑私下可以開些玩笑長輩，但一板起臉就和容嬤嬤版的班主任沒有差別。
想想上學時候開小差遇見了窗戶外的班主任凝視，就懂庭掌門為什麽上不了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