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兩位魔尊的婚宴足足持續了七日七夜, 到最後風遙都不願意露麵了，最大的原因是起不來。
罪魁禍首的絳骨隻能獨自一人出來應付那些上門恭喜的和上門挑釁的，雲落雪眼睜睜看著他一刀挑飛了西境內自己的愛慕者, 然後又踹飛了一個嚷嚷著“把風遙大人還給我”的狂熱粉絲。結果兩個挑事的魔頭在明珠樓下遇見, 不知聊了幾句什麽，竟然一拍即合好上了。
雲落雪：……
行吧，也算是為魔界的東西融合做出貢獻了。
絳骨走到雲落雪旁邊, 看著明珠樓外蜿蜒到視線盡頭的冥河：“謝謝你。”
雲落雪一愣。
“謝謝你當初舍命救她, 也謝謝你願意籌辦這場婚禮。”這些時日的相處，絳骨也跟著學了不少姐妹之間的新詞。
還沒等她開口，絳骨又接著道：“我知曉你所做這一切都不是為了我, 但是作為其中之一的受益者, 理應向你表達謝意。”
雲落雪坐在明珠樓的邊緣, 眯著眼看向遠方坦然接受了這份謝意。
“作為謝禮，我想有件事情你應該會感興趣。”絳骨思索了一番開口道。
“什麽？”
“關於你身邊那個來曆成迷的少年。”絳骨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 似乎在聽風遙屋裏的動靜，確認人隻是翻了個身才放下心來：“阿遙和我說過你的猜想, 但是應該和你想的有偏差。”
聽到是歸渡的事情, 雲落雪稍微正色了一些：“什麽偏差？”
“我曾經見過他的本身的模樣。”絳骨神色頗為沉重：“是在一場蜃景之中，那場虛幻的蜃景顯示了千年前的一場災難, 人魔不分, 神族的金烏以神魂獻祭才結束了那場戰亂。”
絳骨的敘述讓雲落雪想起了自己在複生之時看到了畫麵, 但是她並沒有在那裏見到歸渡原身的模樣。
“在蜃景即將結束之時, 我看到了鮮血倒流, 執念消解, 魔氣回歸地脈, 在兩處地脈交匯之地顯現出了一個虛影, 便是那少年原身的模樣。”絳骨似乎陷在了回憶中，連帶著眉心都皺了起來：“我並不知曉它具體為何物，但是絕非隻和龍夔有關聯。”
雲落雪仔細思索著他的話，回想著金烏所說的他是一切的起因，隻覺得腦海中隱隱有了些想法，卻怎麽也抓不住。
“若是你真想弄清楚，還是去人間走一趟吧。”絳骨建議道：“魔族已經不剩下什麽上古的東西了，人族或許還有些線索。”
雲落雪看著他一臉長者解惑的態度，隱約覺得是他是嫌棄自己礙事了，隻是不方便說而已。
“剛睜眼就聽見你要趕落雪走。”風遙鬆散的長裙外披著一件黑色的大氅倚在不遠處的門柱上訓絳骨：“你這跟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白眼狼有什麽區別？”
雲落雪和絳骨都被這倫理錯亂的比喻噎了一下。
風遙看起來有些疲憊，但是氣色很好，眼角還帶了些緋色，走到兩人麵前，給了絳骨一個眼刀，把雲落雪拉了起來：“冥河上魔氣重，你現在恢複了也不能這麽糟蹋自己。”
“記得了。”雲落雪借力站了起來。
風遙神色淡淡，語氣卻不容置疑：“落雪不能再回凡間了，那條狗肯定守在臨月瘴外，時刻想著把人要回去，我要是讓他得逞了我風遙兩個字倒著寫。”
“姐~”雲落雪知曉風遙對緞無舟的敵意，心裏暖暖的又有些無奈。
“撒嬌也沒用。”風遙點了點雲落雪的眉心：“歸渡不是挺好的，養成係也很快樂的，小奶狗不香麽？”
“養成係？”絳骨聽著風遙嘴裏的新詞，又把人身上自己的大氅攏了攏，抵擋冥河上的魔風。
“沒和你說話。”風遙拍了拍絳骨不安分的手：“老流氓。”
絳骨挑了挑眉梢。
風遙覺得自己的腰又要不好，適時地轉開了話題：“魔穀嶺那邊怎麽樣了？”
雲落雪也不想參與到新婚夫妻的私密話題中，順當的接了後話：“結界完好，歸渡和靈脈蝶守在那裏，說有些蜚蛛不安分想要去啃噬魔源。”
魔源事關整個魔界地脈，非同小可。新婚夫婦不得不被迫進入工作狀態：“去看看吧。”
絳骨點了點頭，看向風遙：“先去換衣服。”
風遙低頭看了下才發現自己披著的大氅是絳骨的，瞎了一聲回去換衣服去了。
三人趕到魔穀嶺的時候，靈脈蝶和歸渡正守在結界旁邊，風草本身想要跟過來，被圈了回去，剛剛築基的小姑娘也不能常年待在魔界。
“說起來，你那個徒弟是怎麽過來的？”風遙落地後問道。
“風草是從人界地脈而來。”雲落雪跟著收劍落地，“人界的地脈和魔界有些許勾連，想來應當是晚嬈造蜚蛛的時候汲取地脈力量的時候不慎被帶了過來。”
“嘖。”風遙看著結界裏密密麻麻的蜚蛛：“那我可不可以大膽猜測，有人已經掌握了從地脈進入魔界的方法，並且策劃了這一切呢。”
這個結論一出，在場的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雲落雪想到金烏神女曾經說過的話，有人想要摧毀臨月瘴再次融合地脈，如果說現在已經有了聯係，那是不是意味著臨月瘴的功效已經在消退了？
雲落雪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歸渡卻先搖了搖頭：“兩界地脈勾連是百年前的事情了，靈脈蝶已經同我說了，殿下當時的願望隻是要求兩族不再往來，那對象便是人和魔。地脈或許會受到影響，卻不至於因此斷開。”
“這些稍後再說吧。”絳骨打斷了他們：“清理完蜚蛛之後可以去驗證。”
那麽問題來了，該怎麽清理這些蜚蛛。
風遙用手肘碰了碰絳骨：“你一大把年紀了，見多識廣，知道這些東西怎麽處理麽？”
絳骨聽到一大把年紀這個詞時目光沉沉掃了她一眼，頗有秋後算賬的意思：“這些東西都出在上古之時，我也未曾見過。”
又是個無解的選項，幾人捧著下巴發愁的看著結界裏的蜚蛛。
“那就是說隻有歸渡提的兩種方式了。”雲落雪看著一次次被魔源擊退的蜚蛛：“一個是直接那無根業火直接燒了，另外一個就是想辦法渡化他們。”
靈脈蝶發出了一陣空靈而悠長的聲音。
眾人無端從那聲音中讀懂了它的意思：“要去人界看看麽？也許人族會存有當年大戰遺留下來的東西。”
風遙第一個反對：“不行，落雪不能回人界。”
歸渡看起來也一臉不怎麽讚同的樣子。
雲落雪揉了揉眉心：“姐——”
風遙一臉的油鹽不進：“你別跟我說你還對那狗男人念念不忘。”說著就把歸渡懟到她麵前：“看，多好一個少年！風華正茂！英俊瀟灑！為什麽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雲落雪對上歸渡懵懂卻肯定的眼神，頗為無奈的用手背遮住了眼。
絳骨看了眼自己媳婦兒的胡作非為，覺得是自己沒見過的一麵還挺可愛，不動聲色的欣賞了好一會才把人拉了回來：“你也要顧及下落雪的感受，她在那邊生活了百十年，除卻那個天樞帝君，自然還是有其他牽掛的。”
風遙實自然是知道的，那是自己空缺的百十年，時間已經遠超了曾經十幾年的姐妹相處的世界，也是自己曾經的力所不能及，那是自己最不想麵對的過去。
絳骨握住她的手：“不要怕，我陪著你，而且你要相信你的妹妹，她百十年間也在尋你，你們之間的羈絆並非你想的那麽脆弱。”
確實，除卻那個狗男人，雲落雪在那邊還有很多的牽絆，比如那個偷渡過來的小徒弟。
風遙掃了一圈：“行吧，我同意去人界，不過我也同去。”
風遙要去，絳骨自然也不願意落單，歸渡就更不用說了。
雲落雪原本想讓兩位魔尊大人留一個在魔界，也好有個退路，但是兩人都不願意，而且現在的魔界確實也很太平，但她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絳骨思考了一陣，表示他來解決。
風草和絳骨並不能穿過臨月障，幾人便思考從風草來的地方沿著地脈勾連處去往人間，靈脈蝶能操縱魔源，憑借被控製的那段記憶打開兩界的通道，於是分工就變成了雲落雪和歸渡尋找地脈的勾連處，絳骨和風遙回去安置兩境政務同時負責將風草帶回來。
歸渡對地脈的感知和走向似乎十分的敏感，循著一點點凡塵的氣息最終找到了連接之處，雲落雪原本以為勾連之處會在兩界交界處，不想竟然在裏魔源不遠的地方。甚至都沒有出魔穀嶺的地界。
“地脈的走向和力量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歸渡一邊給雲落雪解釋，一邊給風遙絳骨留訊號：“它實際上並沒有固定位置和流向，如果是對比的話，更像風一樣，填平力量的溝壑。”
雲落雪點了點頭，她隱約覺得歸渡在不歸山的時候就想起了什麽，從前幹淨澄澈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自己都看不懂的沉光。
但是他若是不願意，自己也不好多問什麽。
兩人等著剩餘的人來匯合，歸渡也罕見的沒有來纏她，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
雲落雪也在盤算著到人界之後的安排和準備，能存有上古古籍的現今仙門之中大概隻有七星宮，但是自己也確實不想再和緞無舟打交道了，可以先去找師兄，自從複生以來也從未和師兄見過，不知道蒼梧山如何了，然後再去蓬萊島找蕭霽瑜確認歸渡和龍夔的聯係……
她憑直覺覺的蕭霽瑜對歸渡是有些了解的。
“殿下。”歸渡驟然打斷了雲落雪的沉思。
“什麽？”
“如果……”歸渡背對著她道：“如果有一天要讓殿下在我和那個人之間選擇一個人，殿下會選擇誰？”
這是什麽問題，雲落雪對於這種突出起來仿佛三角戀的問題感到莫名其妙。
但是這讓她隱約覺得歸渡似乎有輕微的自毀傾向。
“你不是說會一直等著我麽？”雲落雪支著腦袋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少年：“剛說完的話就打算違約麽？”
歸渡整個身體一抖。
雲落雪已經那般看著他：“歸渡，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麽？”
原本準備轉過身的的歸渡陡然一頓。
“怕什麽。”雲落雪走到歸渡旁邊：“我覺得你……是不是有點怕我，不是那種敬畏或者什麽的，你懂我的意思。”
歸渡整個人的肩膀都塌了下來：“殿下……我怕。”
雲落雪揉了揉他的腦袋，現在自己得仰頭才能和眼前的少年對視了：“我會陪著你的，至少弄清楚你的身世。”
這話似乎讓歸渡有了新的希望，他伸出手想要去擁抱雲落雪，天邊突然傳來了風草的聲音：
“師父！我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