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以魔始 二十一
人界, 七星宮。
“竹雪仙尊這裏請。”宮侍引著庭落弦往大殿的方向，隻覺得身後的竹雪仙尊和之前見過的判若兩人。
原本和和氣氣的庭落弦此時了冷峻淡漠，看人與物都一般模樣, 冷的讓人哆嗦。
宮侍將人引入大殿之後如釋重負, 趕忙退了下去讓七殺神君去麵對這個冷麵殺神。
“庭兄，好久不見。”姬搖光上前迎人，麵上依舊和煦, 但眼底的烏青仍舊能看出最近的奔波忙碌。
也是, 七星宮的掌門人都被押解到了無間死域候審了，想來姬搖光這些天過的不會多舒服。
庭落弦衝著他點了點頭：“東西在哪裏？”
姬搖光眉心微促，轉瞬就恢複了溫和的模樣：“庭兄多年未來七星宮, 如今來了又何必那麽匆忙？”
庭落弦直接打斷了他：“蒼梧山與七星宮並無深交, 此番敘舊就免了, 我來此處隻是為了帶走落雪的遺物。”
當初緞無舟趁他重傷，強行上山將殘雪垂梅帶走, 並且怎麽也不願交還。蒼梧山為此與七星宮徹底交惡，雙方可謂水火不容。他此番前來也是因為緞無舟被投入了無間死域, 七星宮式微, 姬搖光要想修複兩派關係，才主動提出要交還殘雪垂梅。
姬搖光自然知道其中關係, 長歎了一口氣：“庭兄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往天樞殿後山而去。
姬搖光在前方領路：“還未來得及恭喜庭兄在無情道上突破一大境界。”
閱曆資深入他, 自然看出來庭落弦已經今非昔比, 但是無情道每突破一個境界便會斷絕一份掛念, 直至七情六欲全部斷絕, 登至頂峰, 不知庭落弦此次忘卻的, 又是何種情感。
庭落弦自然聽得出來他的言外之意, 但無情道之中，除卻心中尚有念想無法割斷之人，其餘之人同草木無異，他便隨口回應了句。
殘雪垂梅灼灼的開在後山，似乎是感覺到故人前來，樹影婆娑而下，飛落的花瓣繞著庭落弦旋轉消散。
庭落弦怔怔的看著梅樹，喃喃的叫出了雲落雪的名字。
他並不想和七星宮和解，殘雪垂梅本來就是蒼梧山的東西，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便同姬搖光道：“殘雪垂梅我便帶回去了，落雪的仙身呢？”
姬搖光看了眼已經空了的冰棺，躊躇片刻才道：“我知曉庭兄對我師弟有私怨，但是搖光在這裏懇求庭掌門救我師弟一命。”
說完對庭落弦俯身行了一個大禮。
庭落弦神色不辨，但周圍的氣氛卻驟然冷了幾分：“你威脅我？”
姬搖光起身解釋：“我並無此意，但——臨月仙尊她並未消隕。”
庭落弦那終日冷漠淡然的臉色終於裂開了一絲縫隙，連聲音都隱約有些不穩：“你說什麽？”
姬搖光直接將前些時候發生的事情簡短的和庭落弦說了：“之後無舟帶著臨月仙尊的仙身前往蓬萊島幫助臨月仙尊複生，據蕭掌門所說，臨月仙尊確實已經回歸。”
庭落弦衣袖下的拳頭握緊：“那落雪現在在何處？”
姬搖光反而沉默了下來。
庭落弦明白了他的意思。幾日前，緞無舟被指認是蜚蛛的幕後之人，認證物證具在，哪怕姬搖光極力周旋也隻爭取到了收押在無間死域，等再查細節之後由三山四尊共同裁決，而蒼梧山的決定顯然至關重要。
庭落弦眉心微皺：“你是想讓我放過他？絕無可能。”
姬搖光看出來他的動搖：“我並非想讓庭兄徇私，而是這件事本就有蹊蹺，隻是希望庭兄能在裁決上同意暫緩一些時日，容我查明真相。”
姬搖光說的情真意切，要求也並不過分。
那種人怎麽配有這樣為他操心勞累的師兄，庭落弦隻覺姬搖光一腔真心都喂了狗，哪裏都不值得：“為了那種人，值得麽？”
姬搖光不想無情道之人竟能問出這般問題，不過也明白這是庭落弦的退讓，他再次行了個禮：“無舟他……縱然有千般不是，總歸是我的家人，我視他如親弟弟。”
庭落弦沉默片刻道：“你的條件我答應了，落雪現在在何處？”
不想還未等姬搖光開口，一個宮侍火急火燎的衝了過來：“稟——稟神君，天樞帝君他，他從無間死域中越獄逃跑了！”
兩人俱是一驚：“你說什麽？！”
比起人間的雞飛狗跳，魔界這邊可謂是張燈結彩，喜事連連。
絳骨與風遙的婚事定了下來，地點就定在了那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硨磲之中，它現在有了新的名字，叫明珠樓。
歸渡載著雲落雪從雲層下來就看到了冥河之上的龐然大物，飛的近了就看見風遙盤腿坐在硨磲最上方指指畫畫著什麽，絳骨站在她身後，雖然麵無表情卻也能感覺的出來心情愉悅。
風遙一眼就看見了這個龐然大物和雲落雪，擺著手讓人下來。
歸渡落地就變成了原來人族的模樣，隻留下耳朵和尾巴在外邊晃了晃，亦步亦趨的跟著雲落雪，風遙卻不幹了：“怎麽，那麽威武的在落雪鄉上空招搖過市，連看都不給我看一眼？快，變回去讓我瞅瞅你是哪一號的魔物。”說著就要上手把人從雲落雪身後扯出來。
“不要。”歸渡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她，一個勁往雲落雪身後躲。風遙此時正春風得意，逮著個能逗的就不帶撒手的，賤兮兮的要去拽歸渡的尾巴，被絳骨眼疾手快的撈了回來：“別動尾巴。”
風遙側仰著頭用眼神問為什麽，絳骨給了她一個不可言說的表情轉開了話題：“人間成親是不是還要算良辰吉時，這個怎麽算？”
風遙一臉茫然的看著他，然後兩人一起看向了雲落雪。
修道之人和算命的也差不了多少吧。
雲落雪木著臉看胳膊肘已經開始往外拐的姐姐：“今日、現在、這裏，你倆給我磕個頭算是拜高堂了。”
風遙一巴掌招呼上了雲落雪後腦勺：“跟誰亂來呢。”
魔族理論上並沒有什麽成婚的典儀，絳骨也是之前幾次入侵人界時了解了個大概，但他想給風遙一個完整的開始，屬於兩個人的開始。
在場唯一的人族就隻有雲落雪，絳骨便將目光投在了她身上。
雲落雪覺得這個姐夫是想不動聲色的坑自己。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時間雲落雪被絳骨指使著操盤從婚禮的流程到場地，再到一些具體的細節，幾乎樣樣都得操心。但是上輩子作為一個連男生手都沒摸過的人，這輩子還遇人不淑也沒嫁成，實際上雲落雪對很多東西都一知半解的，再加上還要注意魔族一些不成文的風俗，雲落雪覺得當年兩族開戰都沒這麽累。
不過也很久沒這麽開心過了。
風遙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想要在婚禮上開明珠樓的首場拍賣會，被雲落雪和絳骨一致否掉了。
“我的親姐姐，你不要搗亂了好麽？”雲落雪揉了揉眉心：“你不怕我都怕他們看上眼了出門打起來。”
絳骨不知否可，吻了下風遙的眉心：“首場可以等我們孩子的滿月酒。”
風遙瞬間覺得這個主意非常棒，但是又皺了皺眉：“我不想生。”
“那就不生。”絳骨妥協的毫無底線。
風遙滿意的點了點頭，覺得這還差不多，便跟著雲落雪去試婚服去了，一直到穿上婚服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很重重要的事情。
婚禮的時間最終定在了人間中秋那天，東荒西境中有頭有臉的魔族都聚集在了明珠樓，那些未收到了邀請的也都趕在了冥河邊湊熱鬧，雲落雪也給兩岸特意都預留了地方讓那些小魔物也能分一杯羹。
兩位魔尊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不敬鬼神自然也不拜天地高堂，便將那個環節省略了過去，取而代之的是風遙前幾天閑來無事研究出來墨灑，原理和喜糖差不多，不過原本裏邊是糖，這裏邊裝的確實大小不能可以直接吸納的魔力。
眾多魔族看見這白撿的力量，跟池塘裏的魚兒一般，撒哪指哪。
風草仗著個子小在大小不一的魔物裏搶了好些個墨灑，最後都遞給了靈脈蝶：“喏，這些給你。”
靈脈蝶用觸角接過墨灑，又點了點風草。
“不用謝。”風草高興的坐在靈脈蝶旁邊，開心的數著風遙單獨給她的“壓車錢”。她雖然不懂是什麽意思，但是師父讓她接下，她便沒有推辭，那是一塊上品靈玉，對風草的修行很有益處。
她小心意義的將靈玉收好，同靈脈蝶一起看著山坡下熙熙攘攘的魔族：“我覺的風遙魔尊真的好厲害，之前我一直以為魔族是不通教化，生啖人肉的地方，但是這裏的小魔頭們告訴我她僅用百年就將東荒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靈脈蝶點了點頭。
風草眼神直直的盯著魔群，所有的心神卻都掛在了靈脈蝶身上：“師父的姐姐那麽厲害，我的姐姐是不是也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變得很厲害？”
靈脈蝶罕見的沒有回應她，夜風迎麵而來又肆意而去。
風草自顧自道：“那我也應該加油，讓自己變得像師傅一樣厲害！”
“風草！”雲落雪在山下喊人：“來這裏吃東西了，我做些了凡間的吃食。”
“來了！”風草順著草甸一樣的山坡滑了下去，開心的抓住了雲落雪的衣袖往硨磲裏走，靈脈蝶站在原地看著那對師徒的背影，直到魔群三三兩兩的散去也沒離開。
暗影之下，一團黑影顯現在靈脈蝶身後，聲音嘶啞暗沉，帶著幾分嘲諷：“嗬，想去麽？”
靈脈蝶周身一震，戒備的看著那團黑影。
“這麽緊張做什麽。”那團黑影低笑了一聲：“相信我，你很快就可以用你原來的模樣加入到他們中間。”
靈脈蝶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不讓你做什麽，這次的事情很簡單，攔住兩個魔尊，不要讓他們銷毀掉魔穀嶺裏的蜚蛛，把臨月仙尊引導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