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陌路人六
如果說蕭霽瑜的第一個條件是為了救龍夔的話, 那第二個條件明顯就是報複和打壓了。
日魁劍是曆代天樞帝君的佩劍，除去意義重大，劍中還有些許不為人知的秘密。
縱然和善如姬搖光, 也沉下了臉色：“蕭掌門, 還請適可而止。”
緞無舟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似乎在做掙紮。
蕭霽瑜掃了眼雲落雪：“兩個條件換兩件寶物，我想這是一個很公平的交易。”
雲落雪自覺和蕭霽瑜算是朋友, 但是離給自己出頭的知己肯定是差很遠的, 因此也不是很明白蕭霽瑜此番目的為何。
但是有一點她很清楚，她並不想要緞無舟給她的任何彌補。
“第一項已是強人所難，蕭掌門若當真不肯割愛——”姬搖光看向不遠處的龍夔, 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能將向來溫和的姬搖光逼到這種份上, 可見日魁劍比預想的更加重要。
雙方僵持不下, 眼看要起新一波的戰火，雲落雪著實看不下去了。
冷嗬一聲：“夠了！”
幾人的目光瞬間轉到了她身上。
雲落雪一一掃過眾人, 最後目光落在了緞無舟身上：“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的補償。”
緞無舟想辯解卻被她打斷：“接下來我要說的話或許有些駭人聽聞, 但句句為真, 還請諸位為我保密。”
蕭霽瑜一聽到秘密甚至祭出來了言靈咒，眾人一一簽下契約後雲落雪才開口接著道：“我並非這個世界的人, 而是來自於另外一個和這裏完全不同的世界。”
幾人聽到這裏一陣, 風遙似乎是想阻止她說下去, 卻被雲落雪握住了雙手。
“罷了, 你說吧, 說清楚了也就再無糾葛了。”風遙揉了揉雲落雪的發頂, “姐姐陪著你。”
“來到這裏之時, 死而複生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我的代價便是一種名為係統的東西，它當時掌握著我的生死之權，而它給出的唯一生路便是救你。”
緞無舟一臉震驚的看著雲落雪，其他幾人也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光怪陸離之事，靜靜的等著雲落雪的下文。
“所以我遇見雷劫失敗瀕臨垂死的你不是意外，獵殺文瑤、剖丹化靈拚死救你也並非是喜歡你。”雲落雪說著那些撕心裂肺的過去仿佛不是自己親身經曆一般：“所有對你的好隻不過是為了自救而已。”
緞無舟整個人踉蹌的一下，原本被壓製下去的魔氣竟然有了複發的征兆：“所以……所以你根本沒有喜歡過我？”
雲落雪沉默良久，最終回應道：“是。”
“不，我不信——”緞無舟上前想要抓人卻被風遙一杆□□攔住。
雲落雪站在風遙身後冷靜的說完了最後的話：“所以我並不需要你的什麽補償，當年蒼梧山種種不過是你我二人各自的逢場作戲而已，水中月鏡中花，散了便該醒了。”
緞無舟力戰龍夔之後，本就是強弩之末，雲落雪這話說完他竟是直接嘔出了一口鮮血！
姬搖光連忙扶住人，灌輸靈力替他穩固心神：“無舟！靜心！”
但是緞無舟幾乎聽不見外邊的聲音了，雲落雪那句水中月鏡中花幾乎擊碎了他所有的防線。
他曾以為，這個世界上除了緞珩強加諸於他的，隻有雲落雪是自己的，是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人，縱然世間所有人都可能會背叛自己，但是自己的師兄和自己認定的愛人絕對不對。
但是雲落雪告訴他，從相遇的開始，一切就都是謊話。
雲落雪料想此話說完緞無舟必然要一段時間才能接受，她也不喜歡把自己的傷口扒開給別人看，長鬆了一口氣，拉了拉風遙的袖子：“姐姐，我們回去吧。”
風遙心疼的抱了抱雲落雪：“好，姐姐帶你走。”
風遙記憶中的雲落雪並不是一個外向的人，常年病痛的折磨和醫院的生死往來讓她非常喜歡鮮活的陽光的人事物，卻又抗拒和世界的接觸，更不喜歡將自己的悲傷難過分享出來，喜歡自己躲在角落裏默默消化，隻把開心和陽光的一麵留給了自己和懷抱善意之人。
這般將自己曾經的經曆講出來對於雲落雪而言，不亞於剖心的勇氣和力量。
這裏確實已經不適合再待了。風遙拉著人招了朵雲染了染就打算往魔界去。
緞無舟確實不肯，他打斷了姬搖光的救治也想要上前攔住人，他不認，這一定是雲落雪編出來騙他的。
雲落雪卻看都沒看一眼，跟著風遙往外走去。
“她現在這副身板能吹風麽？”蕭霽瑜免費看了一出大戲，心裏嘖嘖稱奇，麵上卻不顯山不露水：“送你個車架，不用付路費了。”
蕭霽瑜隨手一招，從不遠處的島上飛出來了一輛畢方牽著的車架，停在了姐妹二人旁邊。
風遙看向雲落雪，雲落雪點了點頭，衝蕭霽瑜道謝。
“不客氣，有空可以來蓬萊山坐坐。”蕭霽瑜看起來心情好了不少：“小家夥們都很喜歡你。”
雲落雪笑了笑，沒回話。
畢方長鳴，燃燒的羽尾帶著車架劃過天際，最終消失在了魔界的方向。
蕭霽瑜目送完人，看向緩過來的“正主走了，那天樞帝君，我們的交易還繼續麽？”
——
畢方車架上，雲落雪坐在那裏一直沒出聲，風遙看著眼前幾經生死的妹妹，心疼的不行，將人攬在懷裏：“想哭就哭吧。”
風遙雖然一直身處魔界，身上卻沾染著熱烈而陽光的味道，有些像前世慣用的香水的味道。
驟然被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懷抱環繞，雲落雪再難自抑，無聲的啜泣。
雲落雪自小就這樣，哭起來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豆大淚珠往下滾，卻一點聲都沒有。風遙安撫的拍著她的背：“是姐姐不好，要是姐姐早點找到你就好了。”
“以後姐姐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了，誰再敢欺負你我追到天涯海角都不放過他！”風遙惡狠狠的說。
雲落雪心腸軟的不行，但是風遙可不是個善茬，心裏默默的又給緞無舟記了一帳，等安頓好人一定得回來再揍一頓。
風遙一直等到雲落雪徹底整理好情緒兩人才下了畢方車站在了人魔交接的迷霧之前，雲落雪也是第一次真正見到自己用神魂搭建出來的結界。
那迷霧如同一堵看不見的天幕，隻踏進去一步就伸手不見五指。
“看自己的傑作，壯觀吧。”風遙故意哄人開心：“這裏原本是千裏冰原，現在凡人給這處濃霧起了新的名字，叫臨月瘴。”
用自己的名字倒也不意外。
說到此處，雲落雪突然想起來，自己當初的願望是徹底隔絕人魔兩界，自此不相往來，那結界又是如何三番兩次到七星宮的？
這麽想著她就問了出來。
“我也不知，大概是因為我體內運轉的靈元是你的，也或者是兩世血親的緣故，總之我能安然無恙的穿過這裏的結界，剩餘的魔族，連同絳骨都不行。”風遙拉著雲落雪走進迷霧之中：“跟緊我，這處結界脫胎自你的魂魄，應當不會排斥你。”
雲落雪點了點頭。
踏入迷霧的瞬間，仿佛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寂靜的宛如幻夢之地。
“此處所有的靈力魔力都無法使用，更像一個絕對領域，或許你是特殊的，試一試？”風遙確認雲落雪確實還在自己身邊後，更想知道雲落雪本人在這裏到底有多少特權。
雲落雪依言試了試，也不行，這裏的自己就像一個完全的凡人。
“好吧，看來正主也沒什麽特權。”風遙聳了聳肩，領著人往前走：“此處到魔界要走大半天的時間，你若是累了和我說，我們歇息再走。”
“好。”
上次被風遙這麽牽著走似乎已經很遙遠了，是父母去世的時候。
風遙那時候還沒成年，領著更小的雲落雪一步步的穿過人群走到父母的遺像麵前，輕聲的安撫道：“不要怕，有姐姐在。”
這樣寂靜的氛圍讓兩人都有些壓抑，風遙便先開了口：“別怪姐姐多嘴，你怎麽看上了那麽個狗東西？因為係統？”
雲落雪看著姐姐咬牙切齒的樣，無奈的笑了笑：“也沒有。”
“別跟我說你沒動心，你能騙過別人，別想騙我。”風遙想了想，還是得問清症結才能對症下藥，徹底斷了兩人的關係。
“自然……是喜歡過的。”雲落雪想著便陷入了回憶。
也是，自己是什麽時候對緞無舟開始動心的呢？
最開始確實是因為係統的要求才去救他的，帶回山門之後係統有要求將人徹底治好，自己隻得前往蓬萊山外獵殺文鰩才讓緞無舟的病情逐漸穩定了下來，自己才有空去處理山門的事。
記得某次自己怕他在蒼梧山待得悶，出門除妖之時便帶上了緞無舟。
那次的妖物並不是很厲害卻很是狡猾，已經幾名弟子和村民不知所蹤，雲落雪趕到事發地時，周圍的村民人心惶惶。
看著那些祈求的眼神，雲落雪隻得冒險深入妖穴，與那妖物纏鬥之時才發現此次並非妖物傷人，而是那些村民想要獵殺妖物的幼子作為貢品進獻朝廷。
雲落雪重傷妖物後達成和解，因妖物並未傷人且是愛子心切，便自己帶走人並且不再來犯，不想其中一個弟子貪圖妖丹竟然趁機對妖物痛下殺手。
最終雲落雪付出的慘重的代價才將這場妖禍平息，卻被那弟子反咬一口說袒護妖物，結果被緞無舟反駁的啞口無言，甚至還動用了日魁劍。
在那之後雲落雪似乎因為被汙蔑而消沉了好久。
風遙撇了撇嘴：“就因為他給你出頭了？”
“當然不是。”雲落雪笑了笑，“因為那妖物和他的幼子都沒有死。”
這倒是讓風遙震驚了：“緞狗救的？”
雲落雪點了點頭，當時緞無舟神神秘秘帶她去看那妖物和幼子之時，連她自己都不可置信。
看到她驚訝又欣喜的眼神，緞無舟一臉理所當然：“你不是想救下他們麽？甚至幾番留手，以身犯險。”
雲落雪是想救她們，但當時情況著實危急，她都自身難保，還是緞無舟及時在外邊接應才逃了出來。
兩人一起送走了感恩戴德的妖物，雲落雪站在山坡上輕聲問：“你為什麽要救他們？”
“因為……”緞無舟那時仍是少年弟子的模樣，夕陽之下他一臉認真的看著雲落雪：
“我不想看見你傷心。”
作者有話說：
渣男的嘴，騙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