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啊咳,看我做什麽?”廣播電台外,徐輕抱著手中一疊子文件,麵對一圈盯著她看的人,往後退了半步,“我是來報道的。”

“霍!像!太像了!”未來同事A一麵拍手一麵搖頭。

“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未來同事B捏著下巴點頭附議。

“完完全全挑不出任何一個不像的點!”未來同事C眼睛都在冒光。

徐輕垂下眼,腦海中的畫麵一閃而過,是她去之前電台報道的時候,周圍的同事也是這麽拉著她,說她長得像他們台長的侄女兒安嫻。

“太像了!這完全就是我們台以後的招財小貓啊!”未來同事A直接把前台的陶瓷招財貓抱了出來,“霍,這倆水汪汪的大眼睛,這小鼻子,這水靈靈的白皮膚。”

“奈何小生沒文化,隻會歎句臥-槽美女。”未來同事B看了看招財貓,又看了看徐輕,正色道。

“好了好了!”未來同事C做了個“停止”的動作,“大家一起來3,2,1——”

“歡迎Arna加入申城市廣播電台第七小組!!!”

徐輕被這陣仗嚇傻了,直接抱著文件愣在原地。

“我叫虞莓,是你以後的組長,你可以叫我Mei姐。”未來同事A伸出手去輕輕碰了碰徐輕的臉蛋,“我靠真美女。”

“我叫石文靜,我是個男的,以後叫我石哥。”未來同事B擺了個pose。

“我叫珍妮,是新來實習的,應該是Arna姐的後輩,一般就負責扛扛設備什麽的,歡迎Arna姐!”未來同事C朝她擺了擺手,笑容有些內向,“你最後一期節目我們都聽了。”

“簡直是個天生的媒體人,真棒。”虞莓用欣賞地眼光看向徐輕,“還很年輕,未來不可限量。”

“是嗎?可是我不是——”徐輕想到之前張岩跟她說的話。

“不是科班出生是不是?我跟你說,幹媒體這一行,科班算個什麽?”石文靜豎起一個小指頭,用大拇指抵住小拇指的一個關節,左眼閉上,右眼眯成一道縫,“算tm個指拇蓋蓋。”

徐輕:“……”

“好了,先進來吧大家,我給你介紹介紹我們第七小組的專屬辦公室。”虞莓拍了拍手,接過徐輕手中抱著的文件,“我們給你單獨收拾了一個隔間。”

徐輕跟上去,穿過明亮寬敞的走廊,來到七樓最左側的單間,推開門便是一個套間式的辦公室,左側有幾個隔間,右側則放著各種文件櫃,中間有會議桌和沙發,甚至還有個小冰箱,最靠裏的那個隔間空著,應該是給她留的。

“那邊是以後就是你辦公的地方啦,”虞莓伸手給她指了指,“有采訪或者有節目需要露臉,我會提前跟你說。還有特約是要出外勤跑新聞的,除了底薪,其他的獎金酬勞按新聞算,這些合同裏都有。你整整東西,我這邊先給你做一下交接。”

“噢,好。”徐輕環顧一下四周,感覺這裏跟她以前的工作環境非常不一樣,有點……新奇。

這麽說話的工夫,大家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有的打電話,有的做文件,紙張翻動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內響起,給人一種舒適積極的忙碌感。

“哦對了,”石文靜手裏拿著座機電話,趁還沒有接通的工夫,抬頭看向徐輕,“Arna忘記跟你說,今晚就有個采訪,我馬上把對方信息發給你,隻有一部分,其他的需要你自己查。露麵的直播采訪,珍妮會跟你進去拍照片,其他問題都要你自己想,注意啊。”

“嗯嗯。”聽到這裏,徐輕也連忙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打開工作電腦準備采訪格式。

文件還沒有發過來,她就先收到了老爸發來的信息,問她入職了沒。

【徐輕:(#^.^#)入職啦,不要擔心啊老爸。】

【老爸:那就好,環境怎麽樣?】

【徐輕:(#^.^#)很好啊,老爸。】

【老爸:得了吧,上次那演播室的條件你也跟我說好。】

【徐輕:(#^.^#)是真的好啊,老爸。】

【老爸:(/摳鼻)(/摳鼻)】

還沒有說幾句電腦就響起了有新文件的聲音,第七小組有內部發送文件網絡,可以看到寄件人是石文靜。

徐輕放下手機打開文件,入眼便看到“安永清”這三個黑體加粗的文字。

她心裏“咯噔”一下抬起頭,辦公室內幾個人依然在自己崗位上忙碌,電話聲音響個不停,沒有一個人抬頭,更沒有一個人跟她解釋。

就好像這個采訪資料,隻是碰巧、恰好、湊合地發到了她的電腦上。

徐輕垂下眼,再抬起時眼中已然不複不解的情緒,而是將自己置之身外,以一個官方媒體人的身份去看電腦上的資料。

“采訪人:Arna徐輕。

采訪對象:安永清。

時間:20xx年8月10日晚七點整。

地點:市廣播電台七樓會議室。

采訪立意:新時代創業者創業初衷與夢想,激勵下一代年輕人,鼓勵創業夢。”

此時的申城電台二樓演播室,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咖啡香氣,顏顏校對好台本資料後伸了個懶腰:“安嫻姐,你怎麽還在呀?不回家嗎?”

“噢,我寫一點東西。”安嫻對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什麽呀?你又給Arna姐寫情書?”顏顏問。

安嫻:“……”

安嫻:“……嗯,對。”

“哇哦!”顏顏托著下巴45°角望天,“你們一開始不是情敵嘛?後來因為工作的關係開始互相欣賞?然後開始長達一整個篇幅你逃我追的曠世虐戀?”

“……顏顏,我寫好了。麻煩你大概下個月的時候拿給她,可以嗎?”安嫻合上筆蓋,把信折疊好塞進信封,“我先放在我這邊的抽屜裏,之後我把信給你。”

“哦哦,沒問題。”顏顏低下頭喝了一口咖啡,也沒多想,“下個月?你為什麽不自己給她呀?”

“我……”安嫻囁嚅了一下。

“噢!~我懂~我都懂。”顏顏給了她一個眼神,“害羞!是不是!害羞!”

安嫻:“……”

安嫻:“……啊,對。”

她跟顏顏說了句再見,提著包起身出門。

一樓走廊上擺著很多比較小的熒屏,每個熒幕都對應著不同的電台。擺在第一位的是申城廣播電台的實時頻道,原本安嫻隻是略微掃了一眼,頓了頓,再次抬頭。

她看到了那張跟她長得很像的臉。

“安先生您好,很高興能邀請到您做今天的‘逐夢青年’頻道專訪。”徐輕坐在正中央的右側沙發上,她身邊跟著的應該是實習導播或者助理。

“你好。”安永清在鏡頭裏顯得溫文爾雅,甚至朝著鏡頭招了招手,“大家好。”

安嫻緊緊握住手中的香奈兒最新款手提包,留在原地。

她走上前,纖長的手指一抬一落,把這塊熒幕的聲音一下一下調高。

“……聽說安先生是從二十歲在大學的時候呢,就已經開始創業了,那麽當時有沒有什麽契機在指引著您呢?”

“哈哈哈,當然有了。我記得當時看了一本書《拿破侖傳》,裏麵的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非常吸引人,激起了我最初想要創業的熱血。”

“理想主義是人類共通的。”

“當然,所有一切美好的東西,不分種族,不分國籍,都是共通的。”

隻是一個很普通的采訪,但是安嫻知道熒幕前的兩個人,一個鎮定自若,談笑風生,另一個早有準備,對答如流,交流和平而友好,還帶了點激勵的意義,殊不知這樣的兩張人皮,都是兩層厚厚的麵具。

都格外令人惡心。

她閉上眼睛,像是想到了什麽,拿起手機打電話。

“喂?”那頭的聲音依然是懶懶散散的,這次似乎剛睡醒,並不像之前那麽好脾氣。

雖然之前脾氣也沒見得挺好。

“顧律師,錢打到你卡上了。”沒等對方回複,她又接著說,“我給你匯過去的是一筆完整的律師費,但我不需要你替我打官司。你隻需要告訴我,有了證據,我可以怎麽做,我該找誰,或者別的哪位律師。”

“我說,安小姐,”顧明衍哂道,“你就這麽迫不及待送你父親進監獄?”

“我沒有辦法,我……”

“停停停,”那頭顧明衍揉了耳朵,聲音也不再那麽不正經,“東西發我。”

“然後呢?”

“東西發我,然後你不用管。”顧明衍頓了頓,“你那邊什麽聲音?”

“哦,我在看電視。”安嫻回。

“少聽點這些虛偽的訪談,會降智。”就這裏麵采訪過的企業家,十個裏麵翻車過二十個,基本全都找他談過合作。

都是些肮髒的不怎麽見得了人的合作。

“今晚是徐輕去那兒的第一次現場專訪,畢竟前同事,所以聽一聽。”

顧明衍:“……”第幾次了,他真的不想再聽見有關於那位花仙子小姐的任何消息。

“那我回去把u盤拿給你。”安嫻走近把聲音重新調小,“這個月結束,可以嗎?”

“行。”顧明衍起身歪了歪脖子,身側鉑金裝飾的彩條映出顯眼的一道額疤,他輕“嘖”了一聲,隨意一套外套,從床頭櫃上的盒子裏抓了一把糖塞口袋。

筆記本這個聲音響,表示那瞎子又有新消息。

安嫻:“謝謝你,顧律師。”

顧明衍:“不謝,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