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訪

雖然貨物已經備好,但在收回鋪子之前,岑永貞打算先到各個鋪子裏暗訪一遍摸清對方的底細。

岑永貞讓描金去找來陸邵平,聽聞榕城附近有山匪出沒,時常會進城搶物傷人,出門暗訪也必須得有人陪著,她可不敢孤身犯險,所以等陸邵平來到西跨院時,便看見梳妝台前坐著個姿容俊秀的翩翩公子哥,侍女識銀正在拿一條兩頭包銀的青布發帶幫“他”束發。

“管家來啦。”

見陸邵平進來,這“公子”施施然開口,聲音雌雄莫辨,但乍一聽還是更像清朗的少年口音。

“……屬下見過夫人。”

陸邵平這時也認出了公子哥兒的真正身份,趕緊收回目光,微蹙著眉心俯身行禮,“描金說您有要事相商,不知您做這幅裝扮意欲為何啊?”

“我打算去巡一趟鋪子。”

岑永貞不跟他拐彎抹角,“你挑幾個府兵,換上尋常衣服陪我一同前去。”

“……屬下馬上就去安排。”

陸邵平躊躇著應道。⑦⑧中文全網更新最快ωωω.七8zω.cδм

“對了,府裏有馬車嗎?”

岑永貞問,但轉念一想又改了口,“算了,有大概也帶著侯府標識,描金,去取十兩銀子來,管家,勞煩你多跑一趟,去外頭雇輛車。”

“知道了。”

陸邵平接過銀子,遲疑片刻後轉身出門,沒多久便回返西跨院,說已經安排好了馬車跟府兵。

“那成,走吧。”

岑永貞衝描金擺擺頭,一撩衣擺大跨步出了門,陸邵平看著她的行事做派,嘴巴開合幾下,到底是一個字沒說,任由她大搖大擺地離了府。

“夫人好。”

打侯府後門走出來,岑永貞看見了一身短打便裝的小七坐在車轅上衝她笑,除了小七,還有四個身形健壯的府兵牽著馬候在一旁。

“咳,在外麵得叫我甄先生。”

岑永貞輕咳一聲,用手中玉骨扇虛點了小七兩下,“都記牢些,下次可別喊錯了。”

“誒,記住了!”

小七應聲改口,反手撩起車簾,“甄先生請上車。”

跟在岑永貞身後的描金朝前一步,將踏腳凳擺到馬車旁,岑永貞扶著描金的手踩著凳子上了車,等描金也上來坐定,小七收了踏腳凳,手中馬鞭一揮,馬車便在軲轆轉動聲中緩緩朝前駛去。

車廂中,岑永貞展開一張榕城簡易地圖,這地圖還是白姨娘信中附帶的,上麵將榕城幾條主要街道與她留下的鋪子位置一一繪製出來,白姨娘一共留下大大小小二十五家鋪子與一座茶樓,但如今這地圖上卻不止二十六處標識,原來出門前,她把岑家陪嫁過來的十六家鋪子並一家酒樓、以及侯府裏僅剩的六家鋪子也一起圈上了。

“甄先生,咱們去哪兒?”

小七揚聲問。

“先去榮安街。”

岑永貞把地圖一卷,“打東邊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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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朝所有的城鎮道路都有著統一規劃,東西向為街,南北向為路,中間穿插的小路被稱為巷或胡同,榕城中心最為繁華的地段,涵蓋三街三路,分別為榮安街、惠安街、和安街;南河路、東江路、北海路,岑永貞手頭的四十餘家鋪子基本都在這些位置上,另外,連接著榮安街與南河路的南江胡同算是榕城最為出名的美食一條街,岑府陪嫁的酒樓跟白姨娘的茶樓便開在南江胡同裏,還有一家侯府的醬鹵鋪子,也在此處。

所以岑永貞計劃著自東頭進榮安街,一路看完鋪子,到西頭拐進南江胡同探查茶樓酒樓,再從胡同裏出來拐進南河路。

侯府跟榮安街隔了一條街,轉個彎,熙攘人聲便穿簾而來,岑永貞不時用扇子挑起車簾朝外麵打量,風調雨順的年景,秋光正好的時節,人們收了秋糧,如今各個手有餘錢,出門采購商品的次數也就多起來,榮安街上大多是布匹成衣首飾胭脂水粉之類的店鋪,因此來這裏逛的也以女性居多。

岑永貞的目光停在一家布匹鋪子上,這家店賣的大多是棉麻布,雖然色澤不夠鮮亮,但勝在布匹耐磨耐髒,價格又便宜,故而店裏來來往往客人不少,且出來的顧客大多拎著幾尺布,沒有空手出來的。

這是白姨娘留下的一家鋪子,信中記載這家鋪子收支不錯,走薄利多銷的路線,掌櫃的是原主奶娘常嬤嬤的弟弟。

“派個人過去,挑厚實的布料每樣買十匹,再挑些細軟的白棉布買五十匹。”

岑永貞吩咐完,描金便托出銀匣子來掏錢,小七領了錢交給一名護衛去采買。

“甄先生,這家店您還要進去看看嗎?”

小七轉頭問道。

“不必了,往前走吧,去下一家。”

岑永貞也沒指望著一天就把所有鋪子的底細都盤查幹淨,且水至清則無魚,這家鋪子經營狀況與信中信息對的上,看顧客的購買率就知道價錢也公道,便沒什麽值得細看的地方了。

第二家店,是岑家陪嫁過來的綢緞店,嫁妝附錄上記載此店每年盈利約五百兩,這個數字叫岑永貞看得皺眉,一個高端綢緞店,每年盈利跟粗布店相差無幾,這還做得什麽生意。

行至店前,岑永貞與描金一先一後下了車,舉目望去,便見偌大的一家店麵,門前冷落無比,穿著金錢紋紫綢長褂的胖掌櫃正在櫃台後麵打盹,小二則揣著手蹲在櫃台前,連她這個上門來的顧客都沒留意到。

“咳。”

描金輕咳一聲,店小二回神抬起頭來,見有客人上門登時雙眼一亮,“兩位客官日安,想買點兒什麽?本店絲綢布匹都是上好的,湖州絹、明州絹、蜀錦都有今年新花色,價格公道童叟無欺,您來瞧瞧!”

胖掌櫃也聞聲睜眼,挺著大肚腩晃悠出來,開始慢條斯理給岑永貞介紹店內的布匹。

岑永貞隨手點了幾樣色澤雅致的絲絹,胖掌櫃一一報價,分別是五錢銀子、八錢銀子、一兩銀子、三兩銀子一尺布。

聽完價格,描金忍不住偷瞄了眼掌櫃,又轉頭看岑永貞,雖說是高端絲綢店,可這布也賣得太貴了,難怪沒生意……

不過岑永貞臉上倒是沒露出描金那樣的表情,她隨手拈起叫價三兩銀子的湖州絹來撚了一下,絹布入手柔潤厚實,撚動間不燥不澀,是上等好料子。

“我們這湖州絹是上的慶香閣家的布,從生絲到織造染色那都是用的上好材料,就拿客官挑的這水青色料子來說,整個榕城隻有我這鋪子裏有色澤如此純淨又沒有雜色的好料子,其餘的鋪子多以水洗銅綠來充水青色,且我們上的所有料子都是事先蒸過的,您買料子不必放尺寸,合著身子量就夠用。”

掌櫃講解道。

岑永貞鬆開手,“這幾樣布匹每樣來八尺。”

小二於是拿著剪刀與皮尺走過來,岑永貞後撤一步,看小二手起刀落,動作利落無比地將布料剪裁包紮好。

岑永貞看得心中暗暗點頭,店內料子是好料子,掌櫃對於布料也研究得不錯,而店小二手底基本功也紮實,這家鋪子不賺錢,看來不是人的緣故。

出門上車,一行人又往下一家鋪子趕去。

如此重複了幾次,車廂裏塞滿了采購來的東西,等一行人拐進南江胡同時,車廂已經快沒處落腳了,岑永貞不得不叫小七又去雇了兩輛驢車來專門裝東西。

在岑家陪嫁的酒樓裏用了一頓午飯,幾人接著查店,白姨娘的茶樓居然關門歇業,描金到周邊兒一打聽,反饋回來的訊息讓岑永貞冷笑三聲,這個楊姓掌櫃居然將茶樓轉手賣了?茶樓的契書與楊掌櫃的身契都在她手裏攥著,他如何賣的茶樓?買家又是哪個?

可惜這些消息周邊兒沒人知道,描金也打聽不出什麽來,岑永貞看了茶樓方向一眼,冷聲吩咐小七轉道南河路。

鋪麵的買賣,都要到縣衙裏過文書的,既然楊掌櫃能順利賣掉茶樓,一定是在縣衙裏有靠山。

這事兒要查就免不了跟她“娘家”對上,恐怕還得借用定國候府的名頭才行。

南河路上有她此行的重點:楊氏南北貨店,白姨娘信中有載,這家店每年盈利約兩千兩,掌管南北貨店的掌櫃與茶樓楊掌櫃是一對堂兄弟,因為能幹,此前頗得白姨娘倚重,信中還提過若是兩人幹得好,將來可以考慮發還身契。

可惜,白姨娘這份信任看來是錯付了,幸好身契沒有給出去,岑永貞才不至於太過被動。

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岑永貞用炭筆在地圖上茶樓位置打了個叉,因為這家茶樓莫名其妙易主的事兒,她對南北貨店也不敢抱太大期望。一秒記住【七八щщщ.78zщ.coм】精彩無彈窗免費!

結果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當小七趕著車來到楊氏南北貨店時,正好看見一群人架著梯子準備給店鋪換牌匾,原本的“楊氏南北貨店”牌匾已被摘下丟在一旁,新牌匾還用紅綢蓋著,看不見上麵寫的啥。

“甄先生,現在怎麽辦?”

小七半是好奇半是看好戲地回頭問。

岑永貞微微一笑,不答反問,“你帶侯府腰牌了嗎?”

“帶了啊。”

小七眼睛轉了轉,點頭道。

“甚好,那你就拿著腰牌去報官。”

岑永貞用玉骨扇輕敲掌心,“就說——有家奴私自變賣侯府家產,要他們立刻前來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