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新開業

在陸韶白等人的齊心協力之下,僅僅用了半天,岑永貞就把南北貨店內的陳設大變了樣,來自山南海北的貨物在店鋪內擺得琳琅滿目——當然,在陸韶白的把關之下,那些有違製危險的瓷器都被撤換掉了,剩下的都是安全商品。

兩名店小二也很快培訓上手,他們的主要職責是幫客人介紹產品、講定價格以及看管擺放在外的各種貨物,以免它們被人順手牽羊。

等顧客定好要買的物品,並交納貨款後,搬貨郎便會幫客人取出他要的東西,岑永貞特意交代,不管如何忙碌,搬貨郎不入前店,店小二不入後宅,責任分割得清楚明白。

如此整頓完畢,隔天,這家南北貨店掛上“岑氏南北貨店”的牌匾,請了鑼鼓隊與雜耍班子在門前造勢,又發帖邀請街坊四鄰,熱熱鬧鬧重新開了業。

因之前奪回店鋪的手段過於狠辣淩厲,楊掌櫃無論如何也在這條街上經營了近二十年,所以岑永貞一開始以為不會有太多人應邀來道賀,沒想到剛一開門,門外就呼啦啦湧進來一群人,大多是街坊四鄰的掌櫃們,有實在騰不出功夫的,也派了家中說得上話的晚輩來道賀,並紛紛送上賀禮。

岑永貞為此訝異了片刻,直到看見身旁神色自若的陸韶白,才想通內中緣由。

原來這些人都是衝著定國候府來的。

收拾楊掌櫃那天她把定國候府的金字招牌大喇喇舉在明麵上,這些人別管背地裏如何看她,表麵功夫總會做到,畢竟誰也不想跟定國候府過不去,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家店不管是歸了岑知縣還是歸候府,他們都惹不起。

這且不算,等到岑知縣家的管家帶著重禮上門,今日的熱鬧算是到了頂端。

岑永貞記得這個姓展的管家,是岑夫人跟前兒的得力助手,當初原主抵死不想衝喜,還是他把原主從繩子上解下來拖出院子,且之前這家夥也沒少在岑夫人的示意縱容下苛待原主……

回想起記憶中的種種,岑永貞看著眼前畢恭畢敬行禮的展管家,目光瞬時變得異常“和善”,也虧得展管家正在低著頭替岑夫人解釋,才沒被這眼神嚇到。

據展管家說,此前岑夫人會購買此店完全是被那姓楊的惡奴蒙蔽,不知產業是侯夫人的,故而才讓大水衝了龍王廟,幸好大錯未成,如今聽聞店麵重開,岑府特意備了一車禮物來道賀。

“岑夫人當真是客氣了。”

岑永貞收斂了眼底情緒,微笑回道,“一家人何須說兩家話,勞煩管家回去替我謝謝岑夫人。”

送走展管家,岑永貞看了眼前廳店鋪裏人來人往,帶著描金等人回返後院稍事休息,一直等到酉時末約下午六點半,店鋪打烊,古老揣著當天的賬本子來到後院兒。

“甄先生,您看,這是今日的營收。”

將賬本遞到岑永貞手裏,古老接著道,“今日賣出都是些七零八碎的小件兒,大貨一樣兒沒走,總共盈利十三兩七錢。”

“好。”

岑永貞接過賬本翻看,“這賬目與往日相比,如何?”

“比往日稍多些。”

古老對賬目算得極清,“來買東西的都是附近的百姓,因店裏添了北邊兒來的新鮮貨,所以有不少人買去嚐鮮,等吃好了必定能成回頭客,往常每天盈利也在十一兩左右。”

十一兩,一月下來也得有三百多兩的淨利潤,拋去三成利潤上繳為稅款,每年淨利潤大約在兩千七百兩,難怪白姨娘覺得這楊掌櫃靠譜又實在,畢竟表麵上賺到的銀子,楊掌櫃是一分一毫都沒貪墨。

但問題在於,這隻是日常流水賬,古老早就說過,楊掌櫃出大貨的賬目是自己另外記的,不走公賬。

“發過請帖的人,今日有幾家沒到的?”

將賬本合上,岑永貞接著問。

“就明月樓沒來。”

古老捋了捋胡須,“從前鋪子裏的大貨基本都是往明月樓送的,逢年過節兩邊兒也會互送節禮,明月樓的趙掌櫃與楊掌櫃私交甚篤。”

“明月樓嗎……”

岑永貞嘴角一揚,在腦海裏回想片刻,就找出了明月樓在南江胡同裏的大體位置,說來也巧,岑家陪嫁的酒樓,跟明月樓正對著門臉。

“除了明月樓,楊掌櫃手裏還有什麽人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開門做生意不能等,要主動拉生意上門,楊掌櫃這一倒,手裏大宗進貨售貨的人脈也隨之四散而去,如何以最快速度重新聚攏梳理這些人脈,便成了眼下的當務之急。

“還有碼頭上的韓家船行。”

古老想了想,道,“我常年守在店裏,他一般不與我說這些,不過我偶爾逛東郊碼頭,見過韓家船行的標誌,有時候海貨來得多楊掌櫃來不及全部撕去包裹,上麵留著的標記便是韓家的。”

哦?這可是進貨渠道啊。

岑永貞眼底一亮,“那韓家船行當家人你可熟悉?”

“甄先生這可是難倒小老兒了。”

古老笑笑,搖頭道,“韓家船行做的是大買賣,我們這種升鬥小民,如何有機會與之相熟啊。”

岑永貞聞言點點頭,也是,是她一時高興忘形了,要打聽這種人的消息,得另辟蹊徑才成,她當即揚聲道,“嶽白,進來一下。”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她與陸韶白私下裏約定了,當著外人麵時,她還是拿他當“嶽白”對待。

“先生有何吩咐?”

陸韶白一挑門簾走進來。

岑永貞抬眼看他,“我想打聽清楚韓家船行當家的相關信息,例如姓甚名甚、年方幾何、可有娶妻、有何愛好這些,越詳細越好,能成嗎?”

“沒問題。”

陸韶白幹脆點頭,“我這就去。”

誒?您要親自上陣嗎?

岑永貞嘴角抽了抽,她以為對方會派人去調查,沒想到陸韶白這麽親力親為。

“你們不必等我,等下自行回府即可。”

陸韶白說完轉身出門,十分雷厲風行。

目送陸韶白離開,岑永貞整個人放鬆下來,把後背倚靠在椅子上開始閉目沉思,今日對陸韶白坦白部分秘密雖然是趕鴨子上架,可對她來說也並非全都是壞事,尤其是動用侯府力量與名聲這方麵,她可以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如今通過古老先生的幾句話,岑永貞已經理清了楊掌櫃明麵兒上兩條大路子,進貨渠道在韓家船行,售貨渠道則是明月樓,明月樓那邊兒,因為掌櫃跟姓楊的私底下關係好,如今重開業收了請柬也不來捧場,可見是對她心懷成見,不過即便丟了明月樓這個售貨渠道也沒事,她手裏還有一家現成的酒樓,不愁吃不下這些貨,再說了,姓楊的人品不成,眼光卻是不錯,進的貨品質都是上好的,明月樓不要,南江胡同裏可多得是酒樓食肆,不愁賣不出去。

比較需要認真對待的,是韓家船行那邊。

“嘖,當初忽略這一茬了。”

手中折扇輕叩桌麵,岑永貞喃喃自語道,楊掌櫃進貨必然有記錄,這記錄不在店裏,那就肯定是在家中,當初她隻顧著盡快將店麵拿回來,卻忘了還有這件事,如今楊家宅院被抄,財物全都扣押進了官府,若是想要拿回那些東西,恐怕必須得跟岑知縣打交道才成了。

想起那賣女求榮吃相難看的一家,岑永貞眼底浮起冷光,岑知縣是榕城地界的地頭蛇,在她根基站穩之前撕破臉並不是最好的選擇,如今對方送禮來示好,也算是個機會,看來她該抽時間“回門”一趟了。

“走吧。”

岑永貞站起身,手中扇子啪一聲打開,裝模作樣地扇了扇風,“去明月樓。”

“……先生,這個點兒恐怕不太合適。”

一名府兵抬頭看了看天色,“天都黑了,咱們還是直接回府吧。”

“怎麽,榕城這兒天黑還不許出門了?”

岑永貞挑眉看他。

“沒有,隻是最近有賊人不時出沒,天黑了外出不安全。”

府兵小心翼翼回道。

“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岑永貞麵無表情問。

“那……當然是先生您說了算。”

府兵嘴唇開合幾下,低頭回道。

“嗯,那就聽我的。”

岑永貞拿扇子敲敲掌心,一錘定音,“去明月樓,放心,就轉一趟,轉完咱就回家。”

四個府兵聞言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後隻得硬著頭皮照她說的去做,分出一人代替“嶽白”趕車,朝著明月樓趕去。

一路上,岑永貞特意留意了一下,發現街上雖還有行人,可各個兒行色匆匆,全都一副急著回家的神情,南北貨店旁邊的店鋪也大多在張羅著打烊,然而等馬車便拐入南江胡同,映入眼簾的畫麵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畫風——在這條榕城最繁華的街道上,燈紅酒綠、人來人往,悠遊閑逛的人大多身著綾羅綢緞,可見其非富即貴,身邊兒都綴著一群仆從,還有兩隊穿著官差衣服的衙役,手持腰刀枷鏈在街道上來回巡邏。

岑永貞看得直皺眉,岑知縣這是把所有防備力量都放到這一兩條街道上了嗎?其餘地方就不管了?

正出神想著,人影一晃,車身一沉,待聽到趕車的府兵跟人打招呼,岑永貞才發現陸韶白竟然回來了。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記住ωωω.78zω.còмм.⒎8zщ.cóм

門簾一掀,頂著一張大疤臉的“嶽白”從外麵遞進來張紙條,“甄先生,你要的東西。”

“辛苦了。”

岑永貞被對方這閃電般的辦事效率震驚了一下,伸手接過紙條揣入袖中,“您這速度夠快的。”

“都是些不避人的消息,打聽起來自然快。”

陸韶白敷衍道,實際上這消息是從小七那兒要來的,榕城內外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小七那兒掛過號,岑永貞想知道的小七知道,她沒想到問的小七也知道,所以問小七要消息是最快的,“先生這是要去哪兒?”

岑永貞抬抬下巴衝前一指,“去明月樓。”

“先生想去談生意?”

陸韶白挑眉看岑永貞,心中覺得對方有些托大了,明月樓趙掌櫃背後另有靠山,並不需要賣定國候府跟岑知縣的麵子,岑永貞若還想以權勢壓人,今日恐怕要吃癟。

“沒有。”

熟料岑永貞隻是神秘地笑了笑,“我隻是想去吃頓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