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李芳哪兒肯走，走了那兔崽子要是跑了咋整,“不行,你們學校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我們家大寶還在醫院,那王八蛋還在裏麵讀書,你們必須把他趕出去，不然我今兒就不走了！”
知青們哪見過這麽潑婦的樣子，平時大家即便是心裏不和，麵上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這撒潑的樣子，他們還真是沒辦法。
校長麵色不喜的說：“這位同誌,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在這裏鬧事太不像話，你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我也不跟你說大道理，隻是一點,這些孩子們對知識都很渴望,我們大人實在不該影響他們學習。”
薑思趁機給李芳端了一杯水，“大寶娘,你先喝點水穩定一下情緒，大寶的事我們都知道,稍後我們學校也會去家裏看望大寶，這樣吧，你看你現在狀態也很差,我讓人先送你回去，等大寶從醫院回來了，你還要照顧大寶，你可要顧好自己的身體。”
李芳看到那杯水，也覺得口渴極了，接過水吹了吹熱氣，“你說你們學校會派人去家裏看大寶？”
薑思看了眼校長，校長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她忙說道：“是的，大寶是我們的學生，生了病，理應是要去看看。”
“我們大寶喜歡吃雞蛋糕，你們來的時候記得買雞蛋糕。”李芳喝了一小口熱水，感覺舒服多了。
“還有，我們大寶在學校出了這樣的事，你們學校也有責任，這樣吧，大寶的學費就免了，你們要是答應了，這次的事算是翻篇兒了，你們要是同意，現在就給我開一個啥證明，對了，還得蓋章，大紅章！”
校長眉頭一皺，其他圍觀的知青不依了。“同誌，你這是獅子大開口，擺明了要來訛我們！學生的學費都是用於買書，又不是被學校吞了，你說唐大寶的學費全免，那他以後還要不要書本了？”
“那肯定得要！你們說是錢都用來買書了，我又不是你們，我咋知道你是不是故意騙我！我不管，反正我們大寶是在你們學校出的事，你們得給我一個說法！”
還有知青不服，要開口說話，被校長攔住了，“你們都回去自己的崗位，該幹嘛幹嘛，唐家村的村長馬上就到，我倒要看看，他允不允許你在這兒撒潑！”
李芳聽到唐有為要來，臉色一變，但她還是梗著脖子，強作鎮定的喝了口杯裏的水，“他來的正好，省的我去再找他一次，這王八蛋的爹娘一並前來才好，在這兒把賬算的幹幹淨淨！”
“你要算啥賬？還不趕緊回去，你們家大寶已經回來了！回去找不到你人，唐家定已經在來學校的路上，馬上就到！”唐有為從自行車後座上跳下來，擺正自己的帽子，板著臉對李芳說。
李芳一聽大寶回來了，立馬站了起來，“村長，你說啥？我們大寶回來了？昨天夜裏去的，現在就回來了？”
這麽快，是不是沒救了？她大寶是不是沒了？
李芳的臉頓時慘白慘白的，嚇的又坐回了凳子上。
唐有為不明白她的心思，“你趕緊回去，大寶那孩子沒人照顧成嗎？別在這胡鬧！”
“村長，大寶咋樣了？你跟我說實話，我受的住！”李芳說著眼眶又紅了，她捧著杯子死死的盯著唐有為，想聽到啥，又怕聽到啥！
唐有為蹙緊眉頭，剛準備要說話，唐家定就氣喘籲籲的跑進來，“李芳，你擱這兒弄啥呢？別在這兒胡鬧，趕緊跟我回去！”
李芳瞧見唐家定來了，立馬把水杯往凳子上一放，“家定，我知道是誰哪天跟咱大寶看鬥嘴了，我抓到了，你趕緊去教訓他，我身子重出手不方便！”
唐家定上前拽住她的衣裳想要扯她走，李芳掙紮著要掙脫，“你幹啥呢？咱大寶都那個樣子，給大寶報仇不應該嗎？你還是不是大寶爹，還是不是……”
男人！
最後兩個字在唐家定瞬間陰鶩的眼神中咽回了肚子。
唐家定厭惡的看了眼她亂糟糟的頭發，“你是想等大寶回來上學時，再讓大家嘲笑他有一個瘋子樣的娘？”
回來上學？李芳眼睛一亮，她撥了撥擋視線的頭發，“你是說大寶好了？家定，大寶已經沒事了？”
唐家定甩開她的胳膊，嗯了聲，催促著她走。
“別在這兒丟人了，趕緊給老子回去！”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實在是太丟人了。
李芳趕緊跟上去，走了沒兩步，又回過頭對薑思說：“要記得來看大寶，還有雞蛋糕！”
唐有為臉色很難看，李芳出了學校，他對薑思搖了搖頭，“咱不興那一套，去探望的事不用擱心上，該幹嘛幹嘛！”
校長點點頭，“村長，辛苦你跑一趟了，我這就讓人送你回去。”
想到剛剛那種提心吊膽時刻擔心會掉下來的感覺，唐有為趕緊拒絕，“不用了不用了，我走著就好，順便看看田裏的莊稼！你們去忙去忙！”
說完朝教室看了眼，唐曉紅正賣力的跟他揮手打招呼，唐有為衝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學校。
“唐大寶的爹回來了，唐果肯定也回來了，不知道果果啥時候來上學！”唐曉紅撐著胳膊看著外麵，真想跟她爺爺一起回家！
“我要是果果，我就下午來，還能在家玩一上午。”大鵬把書整理好，趴在桌上睡覺。
唐曉紅不可置否，“你也說了你要是果果，我覺得唐果上午就會來，她那麽愛學習！”
果不其然，唐果在上午第二節 語文課的時候來了。
“報告！”
薑思看了眼門口的果果，對台下的學生說道：“你們先把課文讀一遍，一會兒我找人起來朗讀。”
她拉著果果站到門外，“果果，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上學了？昨晚有睡覺嗎？你要是沒休息好，今天就當請假了，缺的課我去給你補！”
唐果笑著搖搖頭，“薑老師，我昨晚睡的可好了，奶奶讓我在隔壁病床睡，你放心好了。”
薑思仔細看她臉上的確沒有熬夜的憔悴，小臉紅撲撲的，“好，那你進去吧！”
唐果嗯了聲，想到什麽她又看著薑思，“薑思姐姐，唐大寶已經退燒了。”
“那就好！”
唐果剛坐好，大鵬就忍不住來打聽消息。
“果果！唐大寶咋樣了？”
唐果感覺她的桌子被撞了一下，抬頭一看，唐曉紅的身子緊緊的貼著她的桌子邊，耳朵豎的直直的。
“已經退燒了！”
“那就好，你沒看到唐大寶娘剛剛來學校鬧的樣子有多嚇人！”
不用親眼看，她可以腦補到。
唐大寶今兒早上好了很多，在城裏多留一天，就多花好多錢，唐家定當即拍板要回家養著，醫院習慣了這種情況，給開了吃的藥片，他們就回來了。
一想到這次看病的錢還是唐老太太的，唐果的心裏就很不舒服。
——
莫家主臥
莫老太太躺在歐式大**，閉著眼睡的很安詳，莫宇雷坐在床邊的沙發上拿著手裏的相框發呆。
昨晚遇到的人，模樣像極了他父親還有他早亡的小姑。
世上竟會有這麽像的人？
“雲菲！雲菲！”
老太太的囈語聲打斷了莫宇雷的沉思，莫雲菲是他小姑的名字，也是老太太的心病。
莫宇雷走到床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奶奶，醒醒！”
莫老太太緩緩的睜開眼，瞳孔緩緩對焦在莫宇雷臉上，“宇雷，我剛剛又夢見你小姑了，她在夢裏怪我當年走的時候沒多等等她，沒帶上她一起走。”
想起往事，老太太眼裏又濕潤了。
莫宇雷端起旁邊的牛奶，扶著老太太坐起來，哄著說道：“奶奶，小姑不會怪你的，我聽父親說了，當年城裏那麽亂，要是你們當時不走，很有可能就走不了了，小姑知道險境，肯定不會怪你！”
“來，喝點牛奶，俗話說的好，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你不要想太多。”
莫老太太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牛奶，緩了緩情緒，“那夢，太真了！真的就像在眼前真實發生了一樣，宇雷，你不知道，你小姑是我擱在心口上疼的人，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同意了她要自由戀愛自由婚姻，要是再重來一次，我哪怕是讓她恨我，我也不會讓她嫁給那個浪子！”
越說情緒越激動，莫老太太又忍不住咳了幾聲。
莫宇雷拍了拍她的背，輕聲的哄道：“奶奶，你忘記你答應我父親什麽了？要是你情緒還這麽激動，我可就要送你回F國了！”
莫老太太扯了扯嘴角，緩緩搖了搖頭，“好好好，我不這麽激動！倒是你，家裏有人照顧我，你就放心回去吧，你的妻兒都在國外，分隔兩地不好！”
莫宇雷把牛奶杯遞給她，“我已經和Freda商量過了，在這兒多陪陪你，她也同意了。”
這孫子擺明的是要陪她度過最後一程，她的身體她知道，就隻等最後一根稻草了。
莫宇雷拿過相冊，不經意的問：“奶奶，我聽父親說當年你們要走的時候，還給小姑配了婦產醫生就是為了以防她在船上生產？”
莫老太太點點頭，“唉，是呀，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沒想到那天城裏進了賊兵，到處人擠人，到處都是要逃命的，我們去接雲菲的車到了船要開的時候還沒回來。”
“我本以為以那浪子的家境怎麽樣也能護雲菲周全，沒想到他竟然跟我說雲菲生產的時候難產死了！時間就在我們走的那天，可那天距離雲菲的預產期還有一個月！”
莫宇雷眼瞧著老太太又忍不住攥緊了手，伸手把她的手握在手裏給她傳遞勇氣，“奶奶，小姑父有說孩子葬在哪裏嗎？是男孩女孩？”
莫老太太仔細回憶了一番，搖搖頭，“這還真沒說。”
莫宇雷點點頭，“奶奶，昨晚醫生說您要多曬曬太陽，一會兒我送你去蘇姨那兒坐坐？”
“也行，你蘇阿姨家的孫子你見過沒？聽說你還是他音樂老師，那孩子好玩的很！”
“見過，是很招人喜歡。”
——
蘇家有三子一女，現在蘇家的老夫人是最小的女兒，三個兒子都去了國外，這姑娘死活不去，蘇老夫人的媽媽跟她是好友，倆人一問這姑娘，才知道她看中了一個gmd的兵頭子，當年自由戀愛盛行，她好友覺得這人能保護她女兒，索性從了她女兒。
沒想到這人果然是個懂時事的，關鍵的時候投了□□成了師長，連帶著他女兒蘇雲秀嫁給了他學生，隻不過任務繁忙，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外開會。
莫老太太想著，這車已經開到軍區大院門口，莫宇雷降下車窗給他出示證件，門口的警衛員通過電話後對他敬了個禮，然後放行。
蘇老夫人聽了電話就在門口等著，車一到，她步伐輕快的走下去迎接，“莫姨，來之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派人去接，也省了門口檢查那一關啊！”
莫宇雷下車笑道：“蘇姨，是我臨時決定的，醫生說讓我奶奶多出來走動走動，不請自來，是我唐突了。”
說完他將輪椅支好，又抱著老太太坐上了輪椅，用毯子蓋好腿，推著她從光滑的坡麵往上走。
蘇老夫人笑著嗔了他一眼，“這孩子，說的叫啥話，我早說了，讓莫姨住我家，家裏有地方住，哪還需要你們在外麵重新置辦房子。”
“人老了，事兒多，讓你們嫌棄就不好了，宇雷別忘了把我給澄澄的東西拿進來。”莫老太太提醒道。
“這小子的東西現在多的理都理不完，你莫要再送他東西了！省的他不知道珍惜，到處霍霍！”話雖是嫌棄，可話裏的笑意騙不了人。
莫老太太拉著她的手，“他東西多，那是你們買的，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可沒天天巴巴兒的往這兒送！”
蘇老夫人哈哈大笑，“行吧，多個人疼澄澄，我替澄澄先謝謝莫姨了。”
在窗邊坐好，莫宇雷幫他奶奶換了一個舒服的線帽，然後轉身走向親自衝咖啡的蘇老夫人處。
“蘇姨，這是從國外帶回來的巧克力，澄澄肯定愛吃。”
蘇老夫人看了眼巧克力，示意下人收著，“你這禮物算是送到他心坎兒了，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這孩子背著我偷偷用巧克力跟別的孩子換小人書，連環畫，明明家裏有很多，我上次不經意翻了下，兩本一模一樣的，分類擺的好好的！”
莫宇雷接過她遞過來的咖啡，聞了一下，“蘇姨手藝真好，真香！”
蘇老夫人笑了，“也就那樣吧，你們喝慣了咖啡，我這咖啡充其量也就算小兒科！”
莫宇雷喝了一口，“誰說的，蘇姨手藝絕對是這個！”他比了比大拇指。
“雖然但是，蘇姨，亂翻孩子的東西可不是一種好行為！”
說完他就端著咖啡跑了。
蘇老夫人看了他背影一眼，無奈的搖搖頭，這都馬上40歲的人了，咋還跟個孩子，國外長大的孩子都這麽率性嗎？
想了想她那幾個侄子侄女好像也是這樣。
“莫姨，上次那蜂蜜吃的咋樣？效果還好嗎？”
莫老太太取下老花鏡，接過咖啡，“喝著真是不錯，每次喝了我覺得渾身都舒坦，大腦都不昏沉，隻是很可惜，雲秀說了，這蜂蜜太難得！我也隻有難受的時候喝。”
蘇老夫人歎了口氣，“我讓下麵的人也多留意了，一有這種蜂蜜的消息立馬買斷，莫姨你也別氣餒，肯定還有，隻是還沒人發現！”
“隨緣吧！”
幾人曬著太陽聊著天，很快就到了中午，接邵景澄回家吃飯的車開到門口，邵景澄就蹦蹦跳跳的下了車，“奶奶！我回來了！今天是汽水日！”
他噔噔瞪的往裏跑，蘇雲秀無奈的跟在後麵。
邵景澄一進屋，就看到太太和莫老師，連忙止步乖巧的喊人，“太太好，莫老師好！”
莫老太太衝他招招手，“澄澄，來讓太太看看！”
邵景澄聽話的走進，看到莫老太太的懷表，他笑著說：“太太，你這個是懷表嗎？我也有一個，隻不過我媽媽說我現在還小，不能戴在身上，會弄掉！”
莫老太太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那你要聽媽媽的話，等長大了再戴。”
邵景澄點點頭，“太太，你身體好些了嗎？我怎麽覺得你又比上次瘦了一點。太太要好好吃飯，我每次生病的時候，我媽媽就說多吃飯可以增強抵抗力，這樣身體才會好的更快。”
“你媽媽說的對，太太今天和澄澄比比，看誰吃的飯多！”
蘇雲秀笑著跟他們打招呼，“莫奶奶，莫大哥，澄澄，你注意別吵著太太！”
“不打緊，老人就喜歡看小孩子在麵前打轉，瞧著心情好！”
邵景澄想到什麽忍不住問道：“太太，你把蜂蜜喝完了嗎？要是喝完了，記得跟我媽媽說！”
這樣他才有機會把攢下的小人書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