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宮滄溟睡了一個好覺,夢裏他麵前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食物,而他則撲在這些食物上,瘋狂的抓著它們送到嘴裏,在夢裏,他第一次感受到胃袋被塞滿的滿足感。
等他醒過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夢裏的滿足感消失了,他細瘦的左手放在被子外麵,一根細細的管子連著藥瓶和針頭,將身體所需的能量送到他的體內。
他沒情緒的看了一眼,把針頭扯下來,藥瓶裏的水順著針頭流出來,淅淅瀝瀝的落在地毯上。
床邊還放著一個杯子,裏麵裝著白色如牛奶的**,宮滄溟伸手拿過來,一飲而盡。
這些東西能讓他維持身體基本所需的能量,卻不能讓他享受美食,甚至連飽腹的感覺都很少體驗。他隻能靠著這些,苟延殘喘的活著,活得人不人,活得鬼不鬼。
想到自己昏睡之前聞到的異香,他腹中轟鳴,叫囂著狂躁的饞意讓他的手止不住的抖動起來。他奮力的克製自己衝動,抖著腿從**下來,按響了床邊的電鈴。
“宮先生,有什麽吩咐?”
門在鈴響的時候就被打開,穿著西裝製服的傭人站在門口,恭恭敬敬的問話。
宮滄溟上身□□,肋骨根根分明,瘦得像一根棍子,毫無美感。伸手拿衣服的時候,脖頸處掉下一根銀鏈子,他隨手捏著吊在銀鏈子下方的鏤空銀色小球塞到衣服裏,再艱難的將帽子蓋住整個頭,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出房門。
“阿鵬回來沒有?”
低啞的聲音從帽簷下傳出來,仿若鬼魅。
“回來了,正在餐廳用餐。”傭人跟在一旁麵不改色,頭始終低著。
宮滄溟沒再說話,對他來說,連說話都是費勁的。他隻是繞過轉角,緩慢的來到餐廳。還沒走近,就已經聽到了吳鵬跟旁人說話的聲音。
“你們是不知道啊,那小姑娘手裏就隻有七百塊錢,搶救一次就去掉了四百,兜裏還剩下三百。她媽還被轉到了特護病房,一天就得要八十。放一般小姑娘碰到這樣的情況,早就哭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她倒是冷靜,要家屬簽字的時候就站出來說自己滿十六了,可以簽字。要交錢的時候就趕緊去交錢,等醫生出來就問醫生治病需要花多少錢。一下都沒哭,看起來心裏可有數了。”
“晚邊她村裏有人給她送了錢,應當是村裏人一起湊的,也沒多少,就九百塊錢。她抓著錢一連聲的感謝,我看了一下午,她連口水都喝,一邊謝一邊鞠躬自己都快站不穩了。這特護病房需要人一直守著,她待在外麵,後來是餓得受不了了,就跑到樓下去買了個餅子吃,連瓶水都舍不得買。後來有個小護士看她可憐,給了她一個缸子,讓她在醫院裏接水喝,還讓她進普通病房找個床位休息。”
宮滄溟慢慢的走進餐廳,坐在上麵吃飯的吳鵬趕緊站起來,旁邊幾個聽熱鬧的也都收了聲。
跟在宮滄溟後麵的傭人替他將椅子拉開,等宮滄溟坐下來,又站在身後一言不發。
“給我弄一份晚飯吧!”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嚇得吳鵬都不敢坐下來,震驚的看向宮滄溟。
“宮先生您要吃晚飯?”
宮滄溟不斷的回想著下午聞到的異香,縮在衣服下的手顫抖個不停。那股磨人的饞意一直在叫囂著讓他吃東西,他想嚐試一下。
房子裏所有人都是為宮滄溟服務的,他就是這裏的主人,他要吃晚飯的消息也迅速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一時間,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憂心忡忡,就好像他吃飯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很快,宮滄溟的麵前就擺了幾個盤碗。
一小份的白汁蘆筍,隻選了蘆筍最嫩頂尖部分,入開水中燙五秒,然後鍋內倒入新鮮牛奶,撒些海鹽,再入蘆筍燒煮。這樣煮出來蘆筍湯底濃白,蘆筍裹入鮮牛奶的香氣,很適合脾胃虛弱的人食用。
除了這個還有一小碗的原汁花膠雞湯,湯色金黃,所有的膠質都融合進了湯裏,散發出來的香味也醇厚濃鬱。
最後就是一小碗的白粥的,白粥煮得軟糯開花,白瑩瑩嫩生生的窩在淺綠色小碗裏,光看著就很有食欲。
宮滄溟常年不能進食,他要吃飯,聘請的廚師和家庭醫生就得絞盡腦汁得給他準備好克化又有營養的食物。同時還得迅速的將食物做出來,以防錯過他想吃的時間段。
碗盤裏的食物都很少,每份也就三四口的量,尋常女人都不夠吃,對於宮滄溟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看著眼前的盤碗,宮滄溟一邊回想那股異香,一邊伸出瘦得像骷髏一樣的手抓起勺子。勺子很輕,可他的手捏著勺子卻一直在顫抖。
所有在餐廳的人都緊張的看著他,見那勺子舀起一點點白粥,緩慢的送到帽子裏麵。一時之間,大家都不敢大聲的呼吸,
吳鵬睜大了眼睛,等勺子拿出來的時候,裏麵已經沒有白粥了,他驚喜的喊出聲。
“宮先生,您吃下去了。”
沒等他高興兩秒,坐在椅子上的宮滄溟突然開始劇烈的咳嗽,他佝僂著瘦弱的身體,坐都坐不住了往地上滑。一聲聲的咳嗽不停,伴隨著嘔吐的聲音,大口的血混著嚼都沒嚼的白粥吐到了地上。
餐廳所有人都嚇壞了,吳鵬連帶著其他幾個貼身跟著宮滄溟的人快步衝到他身邊,迅速將他打橫抱起來。很快旁邊衝出來幾位表情嚴肅的家庭醫生,手裏提著各種醫療器械,跟在一旁為他做緊急處理。
“去無菌醫療室,要把殘餘食物清理出來,他身體排異,剩下的留在他體內很危險。”
……
洛漁在普通病房裏睡了一覺,用身體能量換一顆水珠的代價就是她非常的虛弱,一下午到晚上精神都高度緊繃著。晚上睡著以後再睜開眼睛,外麵已經天光大亮了。
病房裏有其他人病人在,早上大家起來聲音大,也沒把她吵醒。
等她起來以後隔壁床一位麵善的嬸子遞給她一個包子,“小丫頭醒了,去刷個牙洗洗臉,吃個包子吧。”
洛漁說了聲謝,把包子接過去用紙包著,昨晚上她去醫院外麵的店裏買了洗臉盆毛巾還有牙刷還有打飯的飯盒,是那位讓她在這邊睡的護士叮囑的。因為她可能要在這守好幾天,這些都用得上。
以前她刷牙是用楊柳枝蘸鹽刷的,昨晚上她用這個牙刷刷了,上麵的毛硬硬的,還挺好用。再把臉洗一洗,雖然身上還是沒力氣,精神倒是好了一些。
包子已經有些涼了,她捧著包子小口的吃著,又去特護病房外麵看了會,張秀梅已經醒了。裏麵的護士給她比劃了下,張秀梅就扭頭往玻璃這看,見著洛漁的時候眼淚就從眼角落了下來。
洛漁對她微微一笑,又做了個休息的動作,讓她好好休息。
等張秀梅精神不濟又睡了過去,她趕緊出了醫院。
現在還早,醫院外麵有些做早點的攤位,隻吃了一個包子不怎麽頂餓,她又花八分錢去買了個燒餅,吃燒餅的時候她沒走,而是站在不遠處觀察著這些攤位。
原身靠著做海女一天能掙幾十塊錢,這在現在都已經是非常高的收入了。因為原身運氣好,每次下海收獲都很高。但洛漁沒有原身那麽好的水性,要知道做漁女得會屏氣,下一次水最起碼都得七八分鍾才上來。
她心裏也清楚,自己跟這個世界的觀念不一樣,想要融入進來需要時間。可現在她要掙錢,隻能拿出自己最擅長的部分,那就是賣吃食。
昨晚上她下樓買了個餅子吃,普普通通的鹹菜餅,五分錢一個,在醫院食堂吃頓飯差不多是三·毛錢,醫院裏很多人都會選擇在外麵的攤位上隨便買兩個餅子或者兩個包子吃吃。
像她手裏這個燒餅,是豬肉做的,價格就貴一點,賣八分。
昨晚到今天吃的兩個餅子,給她的感覺就是味道一般,確實很一般,鹹菜餅子裏的鹹菜不夠味,麵餅大小不一,有些厚一點有些薄一點。她手裏這個燒餅呢,肉放得不多,咬兩口都吃不到裏麵的肉,豬肉也不怎麽新鮮。
但周圍買的人卻很多,大多數是醫院裏麵的家屬來買。醫院周圍還有很多五六樓高的房子,也有不少住在裏麵的人出來買著吃。
外麵攏共有五個攤位,都圍滿了人,一個燒餅吃完,十分鍾的時間裏,燒餅攤位上賣了三十多個燒餅,這就差不多是兩塊多。燒餅攤位還兼賣包子湯粉之類的,這些最起碼也賣了三塊多。也就是說,十分鍾能賣五塊錢。這還是不怎麽忙的情況下,忙起來的時候十分鍾最起碼是七塊錢,一個時辰能賣七八十塊錢。
不過這些都是毛賬,還得算上成本這些損耗。洛漁暫時還不清楚成本是多少,若是按三成利來算的,早上賣兩個時辰,一個早上能有五十塊的收入。
這還隻是單賣兩個時辰,若是不嫌累一整天擺在這,中午賣午餐,晚上再賣晚餐,少說也能有一百多塊錢的收入了。
對比張秀梅做手術的錢,一天一百塊確實不多,但一個月下來也能有不少。
馬上拿出錢來做治病是拿不出來的,但攢個一年半載的,就沒什麽問題了,前提是張秀梅能等得下來。想到玉珠,洛漁心裏有了底氣。水珠能養著張秀梅的身體,拖一段時間沒什麽問題。
看著擠滿了人的攤位,昨晚上還覺得自己窮得令人發指的尚食大人唇角輕翹,今天已經開始展望未來,仿佛已經看到了收入滿滿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