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喊老師的語氣有些別扭，是不習慣嗎？”
沈染軒開口，聲音清清冷冷，和他唱歌的時候很不同，也和顧嶼記憶中略顯青澀的清朗少年音相差甚遠。
顧嶼提了提嘴角，語氣平靜地解釋道：“沒有，隻是在這裏看到沈老師有些震驚。”
沈老師三個字他故意咬得很重，和沈染軒說話時也完全是後輩對前輩該有的尊敬以及那麽一點的疏遠。
沈染軒淡漠的表情也因為這句話更加冷了幾分，低眸看著站在離自己半米之外完全沒有走近意思的顧嶼。
良久他收斂了目光，寒暄似的低聲說：“沒想到你會參加這個節目。你不是演員嗎？”
顧嶼笑容有些苦澀，在心裏暗暗附和——我也沒有想到，麵上卻還要裝得無比真誠。
“我這人就喜歡挑戰自己。沒人規定演員就不能參加選秀……”
“嗬……”他最後一個音還沒落地，就聽沈染軒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顧嶼沉著地抬起頭來，望向沈染軒。
沈染軒很快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的冷漠臉，與顧嶼沉默對視。
他的眼睛像刀，鋒利而冷冽，仿佛能看透一些謊言。顧嶼就感覺自己臉上的微笑假麵在一點一點崩潰，連忙低下頭，故作鎮定地說：“導演喊集合了，沈老師，我先走了。”
沈染軒沒有回應，卻也沒有不允許他走的意思。
顧嶼不禁鬆了口氣，對沈染軒一欠身，快步往安全通道口走去。要不是跑起來的姿勢有不尊重人的嫌疑，他恨不得拔腿就跑。
五步以外就是安全區域，到時他就能拔腿跑了。但是這短短的五步的距離看似簡單，走起來卻格外艱難。
顧嶼剛走了兩步，身後，沈染軒又說話了。
“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人嗎？”
他的聲音很輕，近似呢喃，也沒有指名道姓，就好像隻是在自言自語，但顧嶼本能地停住了腳步，背對著沈染軒露出一個意料之中的苦笑。
就知道不可能這麽輕易放過我。
顧嶼一邊在心裏苦逼地想，一邊認命地轉過身子，擺出一副虛心聽教得姿態，回答道：“知道，你在采訪裏說過，喜歡認真、做事全力以赴的人。”
“嗯。”沈染軒突然朝他走了過來，接著問“那你知道我最不喜歡什麽樣的人嗎？”
顧嶼眼睜睜看著沈染軒高挑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感覺自己的鞋尖被輕輕碰了一下，沈染軒身上那件藍白條紋襯衫的衣領已經近在眼前。
“不知道，”顧嶼不動聲色地退開了半步。
然而對方似乎早就預料到他的動作，在他右腳往後退的一瞬間，沈染軒的左腳也跟著往前邁了一步。兩人的距離不僅沒有拉開，反而又被拉近了幾公分，顧嶼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若有似無的淡淡香味。
“我不喜歡投機取巧的人，還有，沒有鬥誌和野心的。”耳邊響起沈染軒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顧嶼努力保持冷靜，受教地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沈老師告訴我。”
沈染軒直起身子，平靜與他對視：“我能期待你的表現嗎？”
顧嶼愣住了，沒有立即做出反應。
沈染軒卻不等他回答已經擅自替他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希望不會讓我失望。”
顧嶼反複研磨這句語意不詳的話，回過神來時，沈染軒已經不知去向。
“不讓你失望嘛……”顧嶼喃喃重複著這句話，身子頹然地靠在身後的牆上，望著頭頂的聲控燈，突然發出一聲自嘲的輕笑。
顧嶼回到休息室，選手們已經集合完畢，準備去往演播室。
顧嶼找到程煜，走過去和他匯合。
“你經紀人走了？”程煜手上還拿著顧嶼等會兒演出要穿的外套，拉起顧嶼隨著人群往外走去。
顧嶼想拿過外套自己拿。
程煜卻冷酷拍掉了他伸過來的手，瞪了他一眼，低聲警告：“你可給我安分點吧!你經紀人跟我說了，這外套是從品牌方那裏借來的，老貴了，壞了要賠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那雙爪子是什麽奇葩屬性，還是別碰了，省得把人家衣服毀了。上台表演前這衣服我幫你保管了。”
顧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雙手，一時間也有些無奈。
他的手其實長得很好看，纖細白皙，骨節分明，上大學的時候還因為手太好看差點被星探拉去當手模。
他的那群粉絲們也曾揚言，第一愛的是他的這張臉，第二愛的就是他的這雙漫畫手。
不過在程煜看來，他的這雙手除了長得好看點，那根本就是一無是處的漂亮廢物！
這雙手也不知是因為長得過分好看而遭到詛咒了，還是因為顧嶼本身存在某種科學無法解釋的玄學，總之就是跟奢侈品犯衝！
但凡是顧嶼經手過的奢侈品，輕則壞，重則毀，總之沒有一樣能在他的手中幸免於難。
程煜自從被顧嶼毀了一件驢家外套、一塊萬國機械表，以及他的愛車——死飛的手把之後，嚴令禁止他的那雙漂亮廢物手碰任何價值在五位數以上的物品。
而顧嶼自從打了小半年的零工，又啃了兩個月饅頭泡麵才好不容易湊齊那「天價」賠償款後也吸取了血的教訓，之後但凡是單價超過四位數的物品就敬而遠之。
顧嶼雖然不認識陶典給自己借的外套是哪個品牌方的，但看程煜一副母雞護崽似的架勢心知肯定不便宜，於是也沒有堅持。
眾人進入演播室。
舞台燈光攝像機已準備就續。選手們不約而同看向演播室中最耀眼的那塊區域，眼中都閃爍著期待的光。
導演宣布選手入座，100位選手就爬上金字塔形的階梯，自行選座。
顧嶼和程煜自然又坐在了一塊兒，挑了塔尖附近的兩個位置，縱覽全場，視野絕佳。
很快100位選手都成功入座，而現場還留了九張空椅子，在金字塔的最中間，九張空椅子組成了一個小金字塔，是等會兒被賦予A等級的九位選手的專屬座位。
這時導演的聲音再次響起，讓大家安靜，宣布錄製要開始了。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倒數三個數後，錄製正式開始了。
現場響起畫外音。
【有請導師入場。】
話音落下，場內選手們就齊刷刷站起來熱烈鼓掌；
在歡呼聲中，現場燈光暗下，舞台上方並排投下五束聚光燈。隨後五道人影緩緩出現在了光圈中。站定，全場燈光亮起，人影變得清晰，五位導師與100位選手相對而站。
顧嶼鼓掌的同時觀察著導師陣容。三男兩女，年紀不一，但無一例外都是當下正紅的藝人。
顧嶼看了一圈，視線最後停留在了中間的沈染軒。
這五人都是俊男美女，但是沈染軒在其中尤為顯眼。個子高挑，五官俊美，由於從小練習舞蹈，他的身姿無論何時都是挺拔的。人群中他就像一個天然的發光體，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讓觀眾們的眼裏隻能看到他。
亮相之後便是導師逐一發言。
最先說話的是聲樂導師張代。張代同時也是五位導師中最年長的，出道二十多年，人到中年依然有一把漂亮的嗓子。
張代之後是同為聲樂導師的王榕。王榕最早也是愛豆出身，不過大學學的是音樂劇專業，於是團隊解散後主攻音樂劇舞台，如今已經是國內的音樂劇女王。偶爾也會參演電視劇，總之在女團裏算是發展最好的一個了。
第三位也是位女導師——鄭瀟兒。鄭瀟兒今年才21歲，甚至比場上很多選手年紀都要小，但是已經出道五年了，海外高人氣女子組合成員，三歲開始學習舞蹈，有天才舞蹈少女之稱。不同於王榕的優雅氣質，鄭瀟兒就是個小女生，長得乖巧甜美，性格還有點害羞。
接在鄭瀟兒之後的是rap導師——米瑋。是個一米八的高大帥哥，笑起來的陽光健氣，和旁邊冷漠臉的沈染軒行程鮮明對比。
米瑋同時也是For the Dream第一季的選手並且成功出道，和沈染軒是前隊友。
米瑋發言過後就把話筒遞給了最後一人。
當聚光燈打在沈染軒身上的時候，全場頓時沸騰。
雖然這些年選秀節目頻出，也捧紅了不少新人，但是沈染軒依然是選秀史上當之無愧的傳說。從毫無背景的素人一躍成為選秀頂流，這麽多年來他仍然是唯一。所有秀人都把沈染軒看做是選秀的神，也都想成為下一個沈染軒。
“大家好，我是沈染軒。”沈染軒一開口，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舞台中央的沈染軒也微微抬起頭，目光掃視過全場才淡聲往下說：“大家站在這裏想必都是因為熱愛這個舞台。”
選手們大聲回應：“是——”
沈染軒頓了頓，接著道：“那就希望大家好好表現，不要讓我們失望。”
顧嶼的座位正好是在沈染軒的視線範圍內。沈染軒說這句話時是目視前方的，像是在縱觀全場，但是顧嶼有種感覺，他是看著自己說的。
耳邊似乎又回**起了沈染軒在樓梯間對他說的話。突然一陣頭疼欲裂，顧嶼不禁弓下了身，用手掌抵住了額頭。
程煜趕緊關心地問：“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顧嶼搖搖頭，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神色恢複如初。
五位導師已經坐進了導師席，沈染軒略顯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請第一組選手上台展示。”
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100位選手被分成了40組，依次上台表演，等待著導師們評定等級，決定各自的歸屬。
選手中大多都是第一次上台表演，而且導師還都是圈裏赫赫有名的大明星，難免會怯場，當然也可能本身實力比較一般，總之表現都不太理想。
偏偏這一季的五位導師又都是很認真的性格，第一次就拿出了最高的評判標準，直接將節目難度拉到了最高，因此進行到第十五組的時候，本場的首A仍然沒有出現，就連第二梯隊的B等級也隻是寥寥數個。
隨著節目往後走，現場的越來越凝重，所有選手都如臨大敵，臉上早沒有了輕鬆的神色。
程煜也忍不住跟顧嶼小聲吐槽：“這一季也太嚴格了吧，到現在一個A都還沒評出來，不會到最後100人裏麵挑不出9個能拿A的吧！\"
顧嶼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別急，為了綜藝效果實力強的一般會放到後麵。\"
程煜有些意外：“我以為你腦子裏隻想著劇本呢，原來也懂綜藝啊。”
顧嶼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
之後的劇情發展果然就如顧嶼說得那樣。
已經把先抑後揚這一招運用得爐火純青的節目組讓眾人經曆了略顯艱難的半個小時之後，終於為大家送上了一組讓人眼前一亮的舞台秀。
早在錄製之前，節目組就已經看過所有人的表演，對於好壞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評定。為了能讓節目效果到達最大化，選手們的出場順序也是經過精心安排的。
先讓幾組水平一般的表演狠狠折磨一番觀眾們的耳朵和眼睛，迅速用吐槽的方式打開節目的話題度，然後在所有人即將對節目失望至極時再用一場高水平的舞台重回拉回他們的信心，順便把場子炒熱。
而被賦予如此重要任務的選手也不是一般人，而是來自大型經紀公司盛宇的五人練習生組合。
盛宇是國內最老牌的經紀公司之一，培養出過一批大牌藝人，不過隨著頂梁柱相繼出走，加上其他經紀公司如雨後春筍般的速度崛起，實力大幅縮水，公司也陷入了青黃不接的窘境。
後來隨著流量時代開啟，盛宇為了迎合市場調整了發展策略，開始培養流量藝人，在海內外廣收練習生，這些年也成功推出一批成績不錯的人氣團體。
盛宇如今的規模雖然比不上鼎盛時期，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訓練藝人方麵的能力在國內依然名列前茅，因此盛宇的練習生水平還是有保障的，而能從一百多位練習生中被選中送來參加For the Dream的五位練習生顯然是個中翹楚。
整齊劃一的舞蹈和成熟到位的唱功交相輝映，為現場的大家獻上了一場精彩紛呈的表演，獲得了全場選手熱烈的掌聲。
而一向嚴格的五位導師也是對這一組的表現極為滿意，最後五位學員以1A4B的成績完成了他們在For the Dream的首秀。
全場首A是一個叫餘楊的男生，也是這一組的隊長，人長得高高瘦瘦，十分帥氣，不過性格看起來有些驕傲，回答導師提問的時候不卑不亢，台風很穩。
五位選手拿到等級評定後致謝下台。四位獲得了B等級的回到原來的位置。而餘楊則是走到了A班區域，在全場的注目下傲然選擇了金字塔塔尖的那把椅子。
全場嘩然，都自發為他的自信鼓掌。就連五位導師也不禁多看了一眼。
米瑋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身邊的沈染軒，笑著問：“有沒有感覺到熟悉？餘楊很像你。”
米瑋說這句話的時候手上拿著話筒，所以大家都聽見了。選手們瞬間被吸引了過去，紛紛好奇地看向米瑋。
米瑋就轉身麵對選手們，解釋說：“我們比賽的時候，他也是第一期的首A，然後導師讓他選座位的時候，這家夥也和餘楊一樣，奔著最上麵那把椅子就去了，一點猶豫都沒有。”
眾人恍然大悟，看過那一季節目的也都想了起來，確實有這一幕。別說餘楊此刻那驕傲自信的樣子確實和沈染軒神似。
米瑋就接著說：“我們當時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參加綜藝的新人，看到鏡頭緊張得腿都在發抖，隻有他不一樣。這家夥從一開始就無比淡定，又淡定又高冷，還不愛搭理人，比賽快過去一半了才稍微有點人情味。”
米瑋和沈染軒比賽的時候就是室友，出道後又做了兩年隊友，是娛樂圈眾所周知的一對好朋友，所以他才敢這麽說，不然這番話但凡換一個來說肯定免不了一番罵。
米瑋提起那時候語氣還挺懷念的，一下子沒忍住滔滔不絕了起來。
“這家夥很拚的，而且對自己特別特別嚴格！每天訓練到半夜，除了吃飯睡覺就泡在訓練室裏。多虧了他，我們那一季才有了神仙打架的美名。我們一看首A都這麽努力我們哪還有臉偷懶啊，所以也隻能拚命練習，差點把自己卷死。”
選手們都笑了，心中頓時了然。難怪那一屆的選手實力都那麽高了，原來是首A在瘋狂內卷啊！
大家都很喜歡聽米瑋講第一季的趣事，尤其是和沈染軒有關的。
就連導師張代都忍不住誇了一句沈染軒：“這麽優秀還這麽努力的人娛樂圈已經不多見了。”
沈染軒仍然寵辱不驚，實事求是道：“要麽不做，既然做就要做到最好，這是我的原則。”
他的聲音雲淡風輕，通過話筒傳遞到全場卻是那麽的堅定有力，選手們都不禁伸手鼓掌。
等掌聲停了，沈染軒緩緩轉過身，掃視了一圈，才緩緩道：“所以，希望你們也能拿出最好的狀態，不給自己留遺憾。”
選手們受到激勵，情緒高昂地振聲回答：“好！”
唯有顧嶼顯得有些沉默，目光沉沉地望著不遠處的男人。
沈染軒像是感受到了，也看了過來，然而又很快移開，全程表情不變，仿佛隻是漫不經心的一撇，顧嶼卻從那雙沉靜的眸中讀出了不同的含義。
他在心裏苦澀一笑，這時卻聽現場工作人員拿著話筒喊：“請下一組選手顧嶼上台表演。”
作者有話說：
貼貼摸摸啾——
感謝在2022-05-21 17:11:32-2022-05-22 14:53: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鵷雛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每天在圖書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