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幫爺爺哄奶奶三

推著小推車路過布莊,安康進去買了條淡青色的輕紗。布莊的掌櫃徐立恭敬地跟在安康的身邊出門,一眼就瞧見停在布莊門口,擋著道的小花車。“少爺,有什麽吩咐嗎?”

安康甩甩手中的輕紗道,“麻煩徐掌櫃的找幾個手巧的小繡娘來替我將這紗在花邊圍上一圈。”

徐立立馬吩咐一旁跟著的夥計去後堂尋幾個小繡娘來,他也不請安康進屋,漫不經心地掃過周邊圍上來的人群,隻道,“不知道少爺這是做什麽用的。”他是衛氏從州府帶來的人手。原來也是家生奴才,在衛家的資助下讀了幾年書,後來從店裏夥計一路做到掌櫃。不僅他生意做的好,而且原來是最忠心的家生奴才,因此頗得衛氏重用。衛氏在餘陽縣的五家鋪子,有三家都是徐立在打理。

“給我奶奶送些花,哄哄她老人家。”周圍圍著的人越多越好,人麽都是有虛榮心的,一會兒就這麽高調地給他奶奶送上花,他奶奶一準高興。他奶奶高興了就能讓那老是在他院子裏抽旱煙的小老頭回去了。

幾個小繡娘圍在花邊忙碌。一個大眼睛,留著齊劉海的小姑娘聞著花香不禁感歎道,“好香啊。”

“可別碰花蕊,那花容易掉粉,沾到衣服上可不容易洗掉。”安康記得以前家裏買百合花,他媽媽有時候會直接把中間帶著花粉的花蕊摘掉,就是防止一不小心蹭在衣服上。

那小姑娘飛速地抬頭看了安康一眼,低下頭時臉已經紅撲撲的。心撲通撲通地快速跳動,小姑娘低聲道,“謝謝少爺提醒。”

安康閑著沒事,站在一邊打趣起小姑娘,“等你找到對象了,也讓他送你這一捧花。是不是很好看,難怪女孩子們都喜歡。”

“少爺。”虎子拉扯安康的衣袖。大白天的,能不能不要當街調戲小姑娘。要是讓老爺知道了,今晚估計就得在祠堂過夜了。

徐立站在一邊笑看著,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發現安康說完話後,許多女子都流露出豔羨的眼神,他心裏就打上了這小花車的主意。

安康就在一群人的圍觀下,大搖大擺地推著小推車回到安府。不用他吩咐,虎子笑嘻嘻一把上前摟住看門的王貴,“王貴哥,咱們府裏的老太太呢?”

在少爺麵前,王貴安分地很,老老實實地回道,“在府裏呢。請了幾個戲子來唱戲,還請了隔壁街上的幾個老姐妹。”

“這就是了。”安康得意地叫道,“虎子,快和我一起把這小推車搬上去。”

主仆二人推著小推車直奔安奶奶的院子,一路上引得家裏的仆人注目。香蘭挽著籃子,站在園中摘花,打算曬幹了花瓣塞進香包裏。瞧著少爺推著小推車風風火火地路過花園,她笑著提著花籃也跟著去瞧熱鬧。

到了安奶奶的院門外,安康掏出塞在懷中的信,插進花叢裏,滿意地晃著身子四下打量,繼而推著手推車進了院子。院子裏臨時搭的戲台上,穿著水袖的戲子咿咿呀呀地唱著一出愛人別離的戲。安康覺得這音樂實在是不怎麽樣,他吩咐虎子去後台找樂人敲打些歡快的曲子。

戲台前,幾位老太太專注地看著台上的戲,還有那情感中人,竟還攥著帕子抹了下眼睛。台上嗚嗚咽咽的樂聲瞬間停了。正坐在地上哀哀戚戚地戲子一愣神,繼而在沒有背景樂聲中繼續唱著分別的戲。哪曉得,剛唱了兩句,後台停止的樂聲又響起。隻不過響起的是歡快的曲調,還是戲中常用的結親的調子。那戲子直接楞在台上,心裏怒罵幕後幾個吹拉彈唱的老頭,再也唱不下去哀戚的戲。唱也唱不下去,這時候起身又不合時宜,那唱了十年戲的老戲子也不知道遇到這種事要怎麽辦。怎麽辦,班主沒教過這樣的事啊。

台下的老太太們也愣了,隔壁府上的楊家三嬸轉頭問安奶奶,“安家老太太,這是哪出戲?”

安康重重咳嗽一聲,把還在糾結是什麽戲的眾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推著小車,緩慢地走向安奶奶,最後停在安奶奶跟前。

那個攥著帕子抹眼淚的老太太笑道,“這是安康吧?你孫子?”

“是啊。”安奶奶搞不懂自己這孫子在玩什麽花樣,“康兒這是做什麽。”

“奶奶,這是爺爺送你的花。這花裏麵還有一封信。我還要回去讀書,我先走了。各位奶奶,安康先告退了。”他作了個揖,快步離開院子。拐到隔壁蹲在牆下聽牆角。他聽見那個楊三嬸讓奶奶快看看信裏寫了什麽。奶奶似乎打開信了。後來就聽見一陣調笑聲,台上的戲子又咿咿呀呀地唱起來了。

虎子惆悵地陪著少爺蹲在牆角,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渾身懶洋洋的。一邊的少爺表情高深莫測,疑惑地說道,“不應該呀。”虎子隻覺得這兩天幹的活全白費了,少爺少不得還得挨煙杆敲。

安康背著手,心事重重地回自己的院子。他爺爺正蹲在屋簷下一邊看鳥一邊抽旱煙,吐出一口煙,安老太爺慢悠悠地問道,“昨晚去哪了?”

“去我書院的同窗家。”事情沒辦妥,在爺爺跟前說的大話成了牛皮。那封信還是以他爺爺的名義送出去的,此時安康就沒之前那麽理直氣壯了,“爺爺,昨天我去幫人家做了一下午農活,現在好累呀,我去休息會兒。”說完逃也似的回了屋。

安爺爺抽著旱煙跟著安康進屋,問道,“怎麽就去人家幹農活了?你這細皮嫩肉也能幹活麽。”

安康沒心情和他扯皮,不說話,徑直回了臥室。安爺爺坐在桌邊,衝著安康的臥室,說起自己年輕時候的事。“三十年前,那時候我也沒做過農活。後來家裏條件不好了,啥也不會,就隻能種地去。頭一回幹了兩天活,我就爬不起來了。到每年插秧的時候,腰一彎下去就彎一下午。回到家腰都直不起來。現在這個時節是在收麥子吧。割麥子也是講究技巧的。頭先那會兒,家裏沒牛,就我和你奶奶挑著扁擔把麥子從地裏一擔一擔地擔回來。你爹那會兒還不會走路。扁擔一頭挑著麥子,一頭挑著你爹。你爹就坐在筐裏睡覺。後來我在縣裏找了個代筆的活,生活才慢慢好起來。等你爹三歲的時候,家裏買了頭牛,就不用人來挑麥子了。你奶奶膽子大,趕牛一點都不帶怕的。一個人一頭牛就能把一地的麥子運回家。”安康躺在**聽他爺爺說以前的事。爺爺說一會兒就要把煙袋掏出來抽會兒旱煙。他躺在裏麵臥室裏的**都能聞見一股子嗆人的老煙葉的味道。許是昨天累的很了,在爺爺的叨叨聲中,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醒來時,天都擦著黑了。

“虎子。”

守在一邊的虎子忙拿出火折子挨個把屋裏的燈點亮。他眉開眼笑地對安康道,“少爺,肉慢踢殼奏效了。”

“真的?”安康猛然一喜。“我奶奶什麽反應。”

“少爺睡覺的時候,老太爺還坐在屋裏嘮叨呢。香蘭姐姐奉老太太的話,請老太爺回院子裏敘話。老太爺回去說了會兒話,老太爺身邊的張叔就帶著人把老太爺的東西拿回去了。我和香蘭姐姐打聽了,說老太太高興的很。”虎子想起自己這幾天的心路曆程,最後感慨了句,“少爺,你可真神了。”

安康跳起,大拍手掌,“我就說吧。女人麽,鮮花,衣服,包,錢。都能哄他們開心。我爺爺還不信。”他高興地來回在屋裏走了幾趟,聞著屋子裏似乎還有股老煙葉子的味道,“要是明天出太陽,把這屋裏的東西都搬出去曬曬,去去上麵的味兒。問香蘭姐姐要些熏香,把少爺我的屋子裏好好熏熏,咱們也做個精致的爺們。”

隔天早晨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安奶奶高高興興地一個勁地給安康夾菜,“康兒多吃點,現在長身體。多吃點,長的比你爹個兒都高。”安康護著已經冒尖的碗,“奶奶,奶奶,這麽多我吃不完的。”

一向不愛說話的安爺爺難得在飯桌上說了一句,“少年人,多少都吃的完。”語氣裏泄露出那麽一絲絲喜氣。

安康心裏得意洋洋,心說經過這件事,爺爺一定對我刮目相看。

老太太放下筷子,看了眼一邊坐著的安爺爺,轉頭對安仲華道,“仲華,找個日子去接你哥哥來家瞧瞧。想來給祖宗磕頭就讓他來。”又看向衛氏道,“兒媳婦兒,你看看庫裏有什麽好的,挑揀些給仲華他哥家送些去。第一次見禮,總要體麵些。”

安爺爺在一旁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還是老妻好呀,同甘共苦,不離不棄,又明事理。雖然沒見過那個兒子幾次,但是孩子終究是自己的兒子,他也是很想見見的。也不知道當年那個小戲子帶著兒子生活的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