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霸氣帝王×軟萌寵妃
正值晌午,微薄的陽光穿過重重雲層,洋洋灑灑地四處散落。光線太微弱,無法驅散凜冬的寒意。
一群人跪在狹小的黑屋裏,隻覺血液發涼。
氣氛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
田公公緩緩撥弄杯蓋,喝了半杯香醇熱茶,才掀起眼皮掃向底下眾人,尖細的嗓子透著幾分淩厲:
“一群飯桶,連個人都看不住,活著也是白白浪費糧食。”
他的目光微頓,被目光鎖定的兩個小太監嚇得麵色大變,跪著上前:
“公公饒命!公公饒命啊!小的一直在門口守著,一步也未曾離開,求公公明鑒。”
田公公笑而不語,他知道。
他還知道,小主沒走大門,她是翻牆出去的。
原以為是隻嬌養在籠中的金絲雀,早已折斷了翅膀,壓根不會飛。沒料到,她會爬牆。而且到現在,他還沒找到作案工具,當真是小瞧她了!
院裏的牆五尺高,單憑她一嬌弱女子過不去,肯定是彩衣彩梨幫了她。
田公公小眼睛眯起,伸手輕拍小太監的臉:
“我饒了你,那誰來饒了我?小東西,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拖下去。”
出了事,就得有人擔著。
彩衣彩梨小主看得緊,他不好動,自然隻能找人替上。
安染昨夜沒睡好,回來後睡了個午覺。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做夢了。
白茫茫的夢境裏,皇上一身黑衣,像個煞神,捏著她的下巴:
“覺得自己長得美?巧了,朕最討厭美人。”
“想朕喜歡你?做夢也不可能!”
“哭一聲來聽聽,哭得朕滿意了,饒你不死。”
始終一言不發的她這時候說:“我哭不出來。”
然後,哢嚓!
皇上輕描淡寫扭斷了她的脖子,一命嗚呼。
好難受,空氣去哪了?嗷嗷嗷,她真的要死了嘛?不要啊,她還想活的。
安染費勁地掙紮,終於睜開了眼睛。
看到的卻是一片漆黑。
有那麽一會,她沒反應過來自己是還在夢境裏,還是她睡了太久外麵天已經黑了,又或是,她真的死了?
呼吸是熱的,皇上也被她的直白大膽嚇跑了,她應該還活著。
棉被拉下,昏暗的天光並不刺眼,她偏頭望向陰冷的窗外,喊來彩衣彩梨。
“我們一起分了這顆蘋果。”
安染掏出那個又大又紅的蘋果,皇上走時沒讓歸還,她便順手帶回來了。
見兩個丫鬟搖頭拒絕,她嗟歎一聲;
“今時不同往日,有得吃就別跟我客氣。給!”
彩衣彩梨看她笑眯眯的模樣,不禁又想哭了。
南郡雖小,卻並不窮,皇室裏的生活更是富裕。
公主自小錦衣玉食,什麽山珍海味,奇珍異果沒吃過。如今,一顆普通的蘋果就讓她這般高興,足以說明在大昭的這兩月過得有多寒酸。
田公公端著晚膳進來,看見的就是主仆三人,圍在一起啃蘋果。
想到自己在皇上麵前提心吊膽,冷汗直流,而始作俑者卻悠哉遊哉地在這吃果子。瞧那神氣樣兒,別提多堵心了。
提著食盒的手緊了緊,他故意加重腳步聲,擾亂一室安寧。
今天的晚膳有三菜一湯,其中,還有道葷菜。
彩衣彩梨滿臉詫異,田公公不屑哼笑,卻不作解釋,隻道:
“小主今日私自外出,有違太後懿旨。她老人家很生氣,下令小主禁足一個月。還望小主謹遵懿旨,千萬別一錯再錯。”
他當然不可能好心主動改善夥食,這不是被安染今天擅自爬牆整怕了嗎?繼續克扣下去,誰知道會發生多少始料不及的事情。
反正隻要再過一個月,他便可以為所欲為,先忍忍又何妨。
一個月,加上已經過去的兩月,正好就是司命話本裏寫的:入宮不足三月,香消玉殞。
安染眼眸微閃,南郡選擇了和親,大昭北邊戰事,差不多還有一個月大捷。若按照書中軌跡,那麽,三個月後,戰亂平息之日,便是她的死期。而且,死相十分淒慘惡心……
等待許久沒聽到回音,田公公又是焦慮又是好笑,語氣更加刻薄:
“小主還在妄想皇上的恩寵嗎?奴才提醒小主一句,這宮裏的水,深的很。您莫要不聽勸阻,小心一跟頭栽進深水,誰也救不了你。”
他這次比較規矩,站的稍遠些,隻是那黏膩的眼神仍然如遊走的蛇般從安染臉上一寸寸劃過。
“公公下午不是說,皇上會喜歡我嗎?”安染擦擦嘴角,天真地詢問,好像對於太後於皇帝之間的暗流洶湧毫無察覺。
“奴才說歸說,皇上卻已經拒絕小主了啊。所以,為了小主您好,奴才也給你說句貼心話。皇上不是膚淺的人,絕不會被一張臉所迷惑。小主若是想要安生過活,就乖乖聽太後的話,莫要再招惹是非。”
安染想了想皇上甩袖離去的樣子,無語又無情,好似聽到什麽禁忌之話,表情極為窘迫,態度極為抗拒,差一點就要來一句“賜死她”,確實不怎麽想要她的喜歡。
看情形,捧爐無望了。
夜幕降臨,巍峨皇宮被夜色籠罩,變得幽深靜謐。
巡視侍衛一批接一批,經過燈火通明的崇政殿前,整齊有序的步伐自覺放慢,生怕驚擾裏麵的人。
祁閻坐在伏案前,換上了一身明黃龍袍。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黃袍加身,少了些白日裏的殺伐果斷,多了幾分帝王君臨天下的霸氣。
在奏折上畫下一個大大的叉,他沉聲:
“傳朕旨意,兵部李大仁和戰北將軍嚴鬆即刻問斬,命蘇太尉監斬。”
張德全麵色如常:“是。夜裏涼,皇上的傷還沒好,不如早些歇下。”
祁閻揉了揉太陽穴,撂下折子,隨意瞥了眼,意味不明地說:
“死不了,朕既坐上這個位子,便會守住這個位置。”
謀反也好,行刺也罷,有多少,他殺多少。
燭火似是察覺他的怒,不安地跳動搖擺,精美的雕花裝飾在窗紙投下剪影。晚風輕拂,陰影搖曳,仿佛一場紙上舞。
祁閻盯著窗紙裏,自己的倒影。黑乎乎一片,隻映出大概輪廓,遠不及女子眼中那樣清晰明朗。
那女子仗著自己眼睛大,總是正麵看他,給人營造出一種滿世界,隻看得見他的錯覺。
倒是聰明,會利用自己的優勢。
不過除了傻笑,也不見她耍點別的招,還不夠聰明。
祁閻忽然轉身,漆黑的眸居高臨下盯著伏案下的人:
“張德全。”
“奴才在。”
“她為什麽找朕要捧爐?”
張德全心髒提到嗓子眼,皇上居然主動提起了安美人,實屬罕見。
要知道,抖機靈耍心思的宮妃那麽多,得到的回應除了一頓罰便是一句“滾遠點”。
這位安美人,成了例外。
他立刻打起精神,斟酌地說:
“最近太後提倡節省開支,賑災救民。後宮小主們吃穿用度都有所節約,有些應季物件難免供應不上。清風苑位置偏僻,安美人位份又不高。估計是分到她那的時候,捧爐已經沒有了。”
頭頂的視線未挪動半分,氣壓似乎也更低沉。張德全暗歎,這便是不滿意他的回答。
於是,再次開口:
“也有可能被人故意克扣。”
祁閻掐斷張德全的話,淡淡道:
“朕問的是她為什麽找我。”
不是她為什麽沒有捧爐,是為什麽找他,重點在他。
張德全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她們都是你的妃子,受了委屈,出了事情,不找你還能找誰……心裏小九九突然像撞了牆,頓然停住。
他猛然醒悟,嬪妃們找皇上無一例外是投懷送抱,暗中邀寵。真要發生什麽,都是去找太後主持公道。畢竟,宮裏沒有皇後,後宮是太後在管。
還真沒人對皇上撒嬌求捧爐。
哪怕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開辟出了一條新的路子。
眼中精光閃過,張德全這次放聰明許多,笑著回他:
“依老奴愚見,大概是安美人心裏覺得,皇上才是她的依仗,所以特意溜出來找您呢。”
祁閻許久沒說話了,盯著窗戶發呆,不知在想什麽。
滿室暖光,靜默無言。
張德全還有聖旨要傳,看了眼天色,鬥膽著問:
“皇上,要給安美人送捧爐嗎?”
這個點,開始越來越冷。現在送過去,安美人鐵定會感激皇上聖恩。
然而,也不知哪個字惹皇上不快,他冷冷反問:
“朕為什麽要送她?”
夜已深,捧爐還沒來,估計永遠都不會來了。
又是孤冷的一天,清晨起來還要麵對田公公尖酸刻薄的臉,安染望著他:
“我說過,有彩衣彩梨服侍就行,不需要你,田公公逾越了。”
“奴才聽見了,可是太後她老人家叮囑奴才看牢清風苑。奴才也是聽命辦事,小主莫要為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田公公見她抗拒,沒敢太放肆,放下手中濕帕,忽地輕笑了聲:
“昨天夜裏,小主房裏的燭火亮到半夜,您可是在等皇上召寢?奴才早就提醒過小主,您非要妄想奴才也沒辦法。隻是,天有不測風雲,不要以為得了皇寵就能高枕無憂。何況,皇上不會喜歡您的,您也得不到這些。”
既已記在太後名下,那便不可能得到皇上青睞,何必癡心妄想。
從昨天至今,這些話,田公公重複了許多次,像邪/教組織洗腦一樣。若是意誌力弱,很容易就被他唬住。
安染微微垂下眼簾,她的反抗,本就不是為了高枕無憂,就是非常單純地,想要除掉這個令人反感的田公公,想要……破除宿命。
她的情緒有些低落,平日裏明豔精致的眉眼微微往下耷拉著,有種可憐兮兮的脆弱美。
田公公盯著女子堪稱無敵的側臉,隻覺掌心發熱,顫抖的手指不斷摩擦下身衣袍。
看得失神,他忍耐不住地說:“小主姿容無雙,皇上不懂憐惜,自有別人心疼……”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田公公心下惶恐,青天白日,他若是曝出自己齷齪心思,縱使有十條命都不夠皇上殺。連忙補救道:
“奴才說的是彩衣和彩梨兩位姑姑,她們每日為您憂愁,瞧著清減了許多。”
“公公想多了,她們這是餓的。”
安染實在不想與田公公待在同一屋裏,尤其昨夜發現這人在她洗澡時站院裏偷聽後,當真是忍無可忍。
手指攥緊,她淡淡啟唇:
“至於皇上會不會喜歡我,你說的不算。我就覺得,皇上他很喜歡我。不然,你以為我們昨天吃的蘋果是哪來的?”
幸好彩梨發現得早,昨夜隻是以看守的名義偷聽。繼續任他放肆,沒準明兒個就偷看了。
她搬出皇上壓一壓他,希望這公公能識相地收斂點。
熟料,田公公好似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完全沒被威懾住。
那雙泛著精光的細眼睛滿是鄙夷嘲諷,似是嘲笑她在打腫臉充胖子,一個蘋果就是喜歡你了,帝王的喜歡可不會那麽廉價。
安染……狗太監。
就在這時,幾道人影如魚貫入。
張德全走在最前麵,進來後朝安染恭敬施禮,笑著說:
“奴才見過安小主,小主想要的捧爐已經備好。皇上說了,小主想要,自己去拿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