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想念

回到家後, 晏寧仍然覺得腦子亂糟糟的。她本來是想和江致知斬斷這段關係,結果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卻變得越來越亂,到達了一個她無法控製的地步。

她無法說清楚她現在對江致知到底是什麽感情, 以及重逢這麽多時日以來, 她對他是否餘情未了。

夜裏雨聲嘈雜,躺在**, 依稀聽得見雨滴順著屋簷滴落的聲音。

晏寧躺在**,翻來覆去, 睡不好覺。

雨聲仍然在繼續蔓延, 中學時期的日記本當時被趙宛瑜拿走, 又交給了葉文倩,兜兜轉轉, 又重新回到她的手中。

夜裏睡不著,晏寧從**爬起來,將江致知還給她的日記本翻開。

其實這個日記本在他們兩個人決定分手的那一刻,江致知就將它還給了晏寧。

這麽多年了,晏寧一直隨身攜帶,並沒有再重新打開過, 但她夜裏睡不著, 忽然想起了江致知那個熾熱而又矛盾的吻。

她的潛意識其實也是想繼續下去的,如果她一開始在江致知吻上來的那一瞬間就選擇了拒絕,那麽他一定會停止下來, 其實矛盾的人不止是江致知一個,她也是這樣。

她遺失的那本日記本是寫在高三壓力最大的那個時候, 那段時間裏, 升學的壓力與父母的期望讓她不堪重負,

在那些壓抑痛苦的日子裏, 晏寧曾無數次想過,如果她最後真的無法考到T大去,會是怎樣一種結局,她其實不敢想象,但是在那段患得患失的日子中,她的確有過放棄的念頭。

太多的期盼讓她覺得在這條路上無法前行,初中時班級同學的排擠讓她變成了自卑,敏感,多疑又倔強的性格,她複雜而又矛盾,晏寧自己清楚的知道,她這樣的性格,可能不會被別人所喜歡,所以在與江致知的感情糾纏中,她也恐懼,這樣真實的她自己如果不被他接受,又會是如何?

江致知說他不值得被愛,但是晏寧心裏明白,不值得被愛的人,其實從頭至尾,都是她自己。

日記本被展開,晏寧打開了扉頁。

見到第一行是她高三那天開學時寫下的。

“2013年9月3日”

“今天終於開學了,我又能看到他了。開學的第一天,老師想讓我和他一起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台演講,雖然平時沒有怎麽和江致知說過話,但是如果這樣的話,我們之間的交集會不會就變得多一些?”

“如果變得多一些,他是不是就會記得我?會多和我說說話呢?”

這一頁紙上還寫了很多很多她複雜的心情,晏寧眼睫輕輕掃過日記的末尾,看到一行好看的字,一看就是練了多年的行楷,在下麵密密麻麻的寫了一整段。

晏寧很清楚,那是江致知的字。

他回應道:“如果那個時候的江致知清楚,十六歲時的晏寧曾這樣鄭重其事的喜歡自己,他一定會回頭看她,如果能夠穿越漫長的時光與自己相見,我想我一定會做的是,告訴十六歲的自己,多去和她說說話。”

他寫得很認真,字跡也很好看,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對十六歲的她,不見天光的那一段喜歡的回應。

江致知寫了很多很多,就好像是要把她那些年的喜歡,全都彌補過來一樣,他回應的笨拙而又認真,一腔赤誠,不是情話,卻比所有的情話都要來勢凶猛。

閱讀燈昏黃的燈光下,晏寧一頁一頁的向後翻去,她每一頁的忐忑與小心翼翼都被他一一標注下來,她起初以為他隻是在第一頁那裏批注了一段,可是後來她才發現,這本日記裏她每一次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曾被她隱藏的喜歡,他都有用一段又一段的話來回應她。

一頁又一頁的翻著,每一頁都是少女在年少時如風一樣的喜歡,被另一個也在愛著她的少年珍視的回應。

雨滴滴落,潮濕的聲音仍然不斷地蔓延著,窗戶是開著的,潮濕的空氣順著紗窗吹了進來,晏寧坐在最靠近窗戶的位置,能夠感受到臉上傳來鹹腥的味道,不清楚是雨水,亦或是不小心滴落的眼淚。

日記很快就翻到了最後一頁。

那是她在高考結束前,想著等到考試結束後,去菩提寺時,寫下的最後一篇日記。

“2014年五月九日,多雲”

“就快要高考了,這次模擬成績出來了,好像還不錯,雖然這次考試考的還行,但完全不知道高考會是什麽樣子。”

“這次超常發揮,不代表以後的每一次都能夠僥超常發揮。如果按照這次的成績,選專業的話,T大的大多數專業我都可以隨心選擇。真好,應該又可以和他在同一個學校了。”

“今天課餘的閑暇時間,聽起同班的同學們在聊天,有個女生說聽說菩提寺求事情很靈,據說網上好多人都在說,隻要去許願,就有很大概率實現自己的心願,我是個唯物主義者,本來不應該信這些的,可是,我還是想去。”

“……”

“如果去認真誠懇的求上天保佑,能讓他回頭看到我,能讓我有和他在一起的機會該多好。”

晏寧的視線微微有些模糊,她明明開了閱讀燈,視力也很好,卻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眼睛裏看到的是一團霧氣。

這一頁的回複和之前的回複都顯得不太一樣。

原本鋒利好看整齊的字體變得有些淩亂,看得出下筆的人心已經被擾亂。

“寧寧,如果上天真的能實現人的願望。那麽它可不可以再次讓我們走到一起呢?”

“為什麽我也去菩提寺一步一拜,拜到了山門,我們最後還是分開了?”

江致知一直都清楚的知曉,神佛庇佑隻不過是滿足人對美好最基本的想象,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神靈,更不會有人去庇佑他和晏寧再重新走到一起。

他從來不信這些。

可是在他在醫院的那些日子,他醒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乘坐飛機去了菩提寺。

彼時江致知的身體還沒有好透,他身體仍然虛弱,卻仍然虔誠的一步一拜,從最底層的台階拜到山門。

晏寧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她那段時間提了分手,就變得淡漠且開始試圖忘記有關江致知的一切,卻在某一天夜裏,接到來自程洲愉的電話,說江致知生病生得很厲害,在病榻上拔掉吊水瓶的針,想要去找她。

她隻覺得程洲愉是過度的誇張,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

現在看來,江致知那時的字跡都是顫抖的。

他是真的生了很嚴重的病,卻還是逐字逐句的在她的日記本裏寫下所有對她的回應。

他分明不信神佛庇佑,從始至終都覺得這是虛無縹緲的事情,卻為了她祈求神佛庇佑自己,求他們再走到一起。

晏寧的手指輕微的顫抖了一瞬,不知道為什麽,她心口處忽然疼得厲害,就好像細密而又綿延的針刺在心口處,讓她整個人都難受得無法呼吸。

這一頁的最後一段話,寫得已經被墨跡暈染,快要分辨不清。

他寫道:“我以前覺得或許有一天,我會死在戰場上,那個時候,我想,死在戰場上保家衛國,好像也沒什麽不好。可是後來,我不想了。”

“我想每一次執行任務,都能平安歸來,見到我心愛的姑娘。”

可是他心愛的姑娘不要他了。

轉折結束,他又糾結的寫下最後一句話。

“隻是現在你不喜歡我了,我又在想,或許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戰場上的消息通過別人的口中,傳到你的耳朵,你會不會,有那麽一刻,為我而難過?”

日記本的最後一頁,就終結在這裏,戛然而止,再也沒有後續。

江致知寫下這些回應的時候,其實早就想到過,晏寧不會回頭看這本日記,但他仍舊孤注一擲的在每一篇日記下,寫下他的回應。

少年的心意隨著風吹走,在她奔赴太平洋以外國度的日日夜夜,他從未有一刻忘記過她。

在祖國最邊疆的地方,每一次執行任務,跨越雪山,跨越戈壁與荒漠,他都會想起晏寧好不好。

在每一次執行飛行任務的前夕,他都會一遍又一遍的寫下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就是他的護身符,是他前進的方向和力量。

他想平安歸來。

隻為了有朝一日,再次與她相見。

*

晏寧這一夜沒有睡好,事實上,她這一周都是精神恍惚的。

日記本看完之後,她的心情有很久不能夠平息下來。

那天夜裏,晏寧做了很久的夢,又重新夢到了闊別已久的中學時代,少年側著身子站在窗邊,她安靜的坐在座位上,看到他漫不經心的笑意,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而後又變成了他們兩個人分手之後,她整日整夜的泡在圖書館裏,不肯出來,試圖用學習忘記他的場景。

在她繁雜而又冗長的夢境裏,中學時期夏季的蟬鳴聲不絕於耳。

少年的白襯衣與北城中學轉角巷內的嬉笑聲中,她好像看到了那人漫不經心的轉頭望向她。

冗雜的雨水與炎熱的盛夏裏寫滿了他的名字。

是她愛過的熾熱而又明亮的少年。

翻來覆去,所有的夢境都與他有關,早上醒來的時候,太陽穴還在發疼,精神恍惚得不行。

晏寧用了幾天的時間才徹底調理好作息。

這幾天,江致知好像明白了什麽一樣,沒有再來聯係她,而是給她足夠長的時間去做心理調整。

江致知沒有主動聯係她,她自然也沒有去聯係他。

兩個人好像有一種約定俗成的默契,彼此都在自己的安全範圍內,沒有打擾對方。

很快就到了台裏安排的做八一特別采訪節目的時間了。

做八一特別節目采訪老幹部的時候,晏寧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一同陪她的攝影同事看她這副模樣,打趣她說:“小晏記者這幾天都去幹嘛了?看你每天都像沒睡好的樣子。”

晏寧愣了愣,揉了揉眼睛開口道:“稍微有點困,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我們今天采訪的最後一位嘉賓是江野吧?”

攝影同事笑了笑,接著道:“對,今天采訪完了,你就可以先解放一會兒了,你過兩天還要回軍區,台裏會給你放放假。你回去可得好好補覺啊。”

麵對打趣,晏寧笑著點點頭,又接著道:“那也得先把采訪任務完成再說啊,你先等會兒,我過去按門鈴,對了,事先的溝通已經說好了吧?”

她雖然很累,精神與工作強度雙重的疲憊,造成她狀態不好,但是身為記者,要時刻注意好工作細節,是她的基本素養,早在她選擇這個職業的第一天,就清楚它的複雜性,以及她到底要麵對什麽。

攝影點點頭,回應道:“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小晏記者不用擔心。”

江野住的地方,安保設施很好,這是晏寧第一次來這裏,她不太清楚這位神秘的高級將領到底是一個什麽樣性格的人物,是否好相與,但總歸是工作,無論什麽樣的情況都得麵對。

她頓住腳步,上前去按響門鈴。

門鈴那邊的動作很快,晏寧按響沒多久,就聽到門被從裏麵打開的聲音。

她抬頭望去,出門迎接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看起來比較溫和,她看了一眼來人開口道:“是之前預約過的記者嗎?快請進。”

晏寧溫聲笑了笑,點頭回應道:“好,多謝您了。”

隻是就在她剛回應結束的時候,這位婦女又重新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眼,接著道:“哎,這是不是老爺子念叨小江要領回來的那個孫媳婦?”

片刻的尷尬,晏寧抿了抿唇,還沒來得及回應。

聽得到門內傳來的腳步聲,那人聲音熟悉而又陌生:“王姨,是采訪的記者來了嗎?”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我又咕咕了,腦子有點不清醒所以打下來的東西也少,我可能還會改文,買了這章的,明天字數多也不會多收費。又是想要二分評論的一天嗚嗚嗚求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