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白溪剛走出洞穴,便被一群垂頭俯首的巨狼嚇了一跳,眾狼齊聲道:“您是森林最強的雌性!”

白溪頭皮發麻:“我不是!”

“您殺了爪,救我們於危難之中。”

白溪:“我沒有!”

“王,請讓我向您獻上忠誠!”

白溪轉身就跑:“青青姐!救命啊!”

孟青青剛走出洞穴,也被這陣仗嚇了一跳:“怎麽回事呢?小溪你做了什麽,怎麽這麽多人?”

白溪:“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風也跟著出來,一看到這個情景,馬上高興道:“溪溪,她們也相信你是王——唉唉唉!”

“你還敢說!”白溪咬牙,逮著這個倒黴孩子就是一頓揉,要不是這家夥剛剛在那一通亂整,她至於要麵對這麽尷尬的情況嗎?

孟青青數了一下,一共兩百三十二隻,除全是狼族,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痕,她們安靜看著白溪,帶著期待,卻並不再說什麽。

似乎把所有的決定權,都交給了白溪,無論她是否接受她們,這些狼都沒有怨言。

孟青青一扭頭,看到一隻斑禿醜狼還在撕扯樹上的爪,應該是唯一一隻例外,還有另外一名帶著角的羊族,也神色冷漠站在角落。

白溪搓完了風,問狼群最前方到夕:“如果我不答應,你們會離開嗎?”

夕:“會。”

白溪麵帶猶豫,她對於王什麽的,真是敬謝不敏,聽起來就好麻煩,白溪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為了撒歡,這要是帶著一群狼,她還怎麽揍人了。

孟青青忍不住問道:“離開了,你們能去哪裏?”

夕:“在森林裏流浪。”

孟青青:“回自己的部落不行嗎?”

夕:“我們已經沒有了部落,也不可能再加入部落。”

白溪:“為什麽?”

夕:“因為,我們的心中已經對雄性有了恨意。”

白溪摸頭,這咋整啊,她如果給這群人磕頭,她們會不會走呢?

孟青青:“那冬天,你們怎麽辦?”

夕猶豫片刻,而後道:“總是有辦法的。”

總是有辦法,那就是她們實際上根本沒有足以度過冬天的辦法。

孟青青歎了口氣,知道自己不該多問,白溪的不情願十分清楚,她也不該去影響白溪,可這是兩百條人命,如果她們凍死在森林中,孟青青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的。

她問白溪:“小溪,你怎麽想?”

白溪:“……”她還能怎麽想。

她問夕:“為什麽是我呢?”

夕:“因為您的強大,沒有別的狼比得上。”

白溪:“有這麽誇張嗎?”

“爪在這片森林橫行許多年,許多部落被他害了,不是沒有狼想殺死爪,但是真正讓他害怕的隻有您。”

夕道:“我從未看到過這樣的爪,爪寧願死在我們口中,也不願意直麵您的憤怒……我們想追隨這樣強大的王。”

夕:“請您不必擔心,如果您拒絕,我們會自己離開。”

話都說這份上了,白溪雖然真的很想說:“那你們走吧,告辭!”,結果話到嘴邊,鬼使神差變成了:“好吧。”

夕:“您答應了?!”

白溪:“嗯。”青青姐瞅著,風盯著,不答應還能咋整啊。

狼群們站起來,變成了人,又驚又喜,或許她們也沒想到自己這麽突兀的請求能成功。

禿頭的一方來到白溪這邊,她拉住孟青青問道:“青青姐,兩百多個人,我們那點食物夠吃嗎?”

孟青青不確定道:“一頓兩頓?”

白溪:“…………”

風喜滋滋舉手:“溪溪不要怕,這個部落肯定存下了冬天吃的肉!”

孟青青恍然:“對噢,這地方兩千號人,一定存了很多吃的。”

白溪長鬆一口,心放下了。

夕輕輕道:“爪部落確實有很多肉幹,但是沒人敢吃。”

風有些不明所以:“有什麽不能吃的?”

很快,雌性們把爪部落屯的食物找出來,大部分是一些通紅的肉幹,風一聞到那些肉的味道,頓時扶牆幹嘔起來。

孟青青拍拍風的背:“這是怎麽了?!”

風一邊嘔一邊道:“那是狼族的肉。”

孟青青瞪大眼睛,又看了那整整齊齊碼在袋子裏的通紅肉幹,也感覺胃裏開始冒酸水。

白溪擺手:“扔了扔了,這些都不要,死都不能吃這玩意,算了還是還是燒了吧,靠,這地方到底是什麽魔窟,真的什麽下限操作都能打的出來。”

本來她砍完了還有一點點覺得自己過份了,現在看來,真是把這裏的雜碎全都片了都死不足惜。

夕道:“如果不是靠著吃這些,爪怎麽可能養得起那麽龐大的狼群。”

女人們把肉幹統統堆在一起點起了火。

把整個爪部落收拾一遍,這偌大的部落能吃的食物就一丁點,除了一些鐵器、皮毛、骨頭,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白溪還看到被爪像寶物一樣藏起來的鷦獸骨頭,嫌棄道:“扔了,吃剩的骨頭都要放窩裏,狗都比他講衛生。”

女人們把找到的獸皮包上能找到的東西,跟上白溪三人,往湖邊走去。

孟青青拿到自己的那袋植物時,有些感慨。

白溪湊過來小聲問道:“青青姐,有沒有什麽適合種地的東西。”

孟青青搖頭,抬頭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樂了:“你怎麽突然關心起種地來了?”

白溪:“這麽多人吃飯,我很方啊。”

孟青青回頭,看了眼跟著她們在森林裏行進的女人們,兩百多號人,即使按照一人一天一斤的食量,一天也要兩百多斤,三隻鷦獸根本不夠吃一天。

白溪歎氣:“太難了。”

孟青青安慰她:“沒關係的,我們靠著湖,可以捕魚,到時候多帶些人去找,應該能很快找到可以種植的植物,應該餓不死人。”

白溪突然想起來:“對了,我把那隻大螃蟹殺了,應該能吃兩天。”

孟青青:“所以你大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去殺螃蟹?”

白溪:“當然啊,那麽大一場雨,多好的機會,不去白不去。”

孟青青忽然想起自己對風說過的那些話,對於她們來說是麻煩的雨,對於白溪而言,果然是機會。

淅淅索索聲音從前方傳來,隱隱能看到幾匹狼在灌木叢中走過。

那是夕主動帶著幾匹狼要求做偵察,連風也跟著去了,說是要監督對方。

孟青青低聲問白溪:“對了,那個夕,你怎麽看?”

白溪歪頭:“她?”

兩人早就知道了風之前在洞穴裏看到的衝突,孟青青問道:“嗯,她實在是積極地有點不大對。”

白溪摸摸下巴:“一半一半吧。”

孟青青:“她真的是爪的奸細?”

“比起奸細我認為她更像是自保。”白溪笑了笑:“就像她要追隨我,不止是因為我救了她,更是因為我很強。”

孟青青喃喃:“看起來倒是個聰明人。”

白溪:“不過也不像個壞人,為了生存而走錯路,並且能承認自己做了錯事,說明她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孟青青點頭。

白溪笑眯眯道:“無論她是真心也好,假意也好,聰明人就不會輕易來惹我,這樣很好。”

孟青青揉揉額角:“等到了湖邊,我們該想想怎麽安置這兩百號人了。”

這時,她突然看到一個身影湊到身邊,孟青青笑著拍拍她:“霞。”

斑禿的母狼不語,靠著她往前走。

白溪回頭看了一眼默默跟隨的女人們,低聲道:“不管怎麽說,接下來應該不會比她們之前更壞了。”

“嗯。”

……

“我們要往哪去?”女人們問著這句話時,並不是恐慌的,而是期待。

這些女人有些化作野獸,有些做人的模樣跟在後麵。

她們時不時望著最前方的那道身影。

她並不高大也不威猛,就是一個最普通的雌性形象,甚至還有幾分嬌|小。

可是那道背影給她們帶來的安全感卻是無與倫比的。

或許別的獸人看到那漫山遍野的屍體,被屠殺一空的爪部落,還有那充滿血液與內髒的洞穴,都會感到恐怖。

但那些血和骨在女人們眼中,卻比什麽話語都更有安慰。

如果製造這樣地獄般的景象的是惡魔,恐怕她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追隨而去。

“我們要去哪?”有人輕輕問著。

“不要怕,王會帶著我們走向希望。”

“王願意接受我們嗎?”

“當然,若不然她便不會走在前方。”

“王是多麽的強大。”

“王真的殺光了爪部落?”

“你不信嗎?”

“不,隻是,她太過嬌|小,我從未見過王這樣強大的雌性。”

“所以她才是王。”

人們議論著,時不時看著白溪,那些目光讓她隱隱想抱頭逃離。

孟青青笑眯眯拉住白溪:“走什麽走?”

白溪:“感覺快被看光了。”

孟青青:“這麽多人要跟隨你,你也要做出值得她們跟隨的樣子來吧。”

白溪苦著臉:“比如呢?”

孟青青:“比如……喜怒不形於色?”

白溪:“饒了我吧,你覺得我是這塊料嗎?我媽都說我應該去學習說相聲。”

“哈?”

白溪:“我後悔了,當初就該滿地打滾要求去學說相聲,說不定現在我早就出師了。”

孟青青哭笑不得,確實有時候白溪胡說八道起來能讓她以為自己買了票。

就這樣,後麵的人議論紛紛,白溪嘀嘀咕咕,孟青青終於看到了一縷光芒從森林前方透來。

金色陽光毫無保留的灑下來,湖麵一片波光粼粼,輕輕的水波舔舐著岸邊,水邊長著纖長的不知名野草垂著葉片,靠近水麵。

水下魚輕動,水麵漣漪片刻便消失。

陽光下,最引人矚目的便是那巨大的螃蟹,偌大無比的猙獰蟹殼,即使知道‘卡’已經死了,但孟青青依舊被震撼好一會。

白溪一看到螃蟹,一拍腦袋喊了聲糟糕,連忙衝過去。

女人們從森林走出來,也看到那隻躺在湖邊的‘卡’。

她們大部分是狼群,生活在這片森林,無人不知道這隻螃蟹意味著什麽。

眾多目光就這樣靜靜的呆呆的看著那偌大的蟹殼。

人們靜悄悄的,仿佛忘記了語言,也忘記了討論王有多強大。

再也沒有什麽比這隻巨獸的死亡更有意義的證明了。

終於,不知道有誰說了一句。

“果然,是王啊。”

作者有話說:

不歸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