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車內始終彌漫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尷尬,方星泉緊貼車門,盡自己所能蜷縮成一團,降低存在感,臉上的熱意持續沸騰。

明明隔著兩層布料,方星泉卻覺手心發燙,像一團火在燃燒,殘留的觸感揮之不去,甚至不用大腦回憶,身體已然記住那驚人的尺寸,遠比肉眼所見更為震撼。

他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幸好自己和席亭舟是兩張白紙,但凡一方有點經驗,那個早晨都不會如此簡單。

畢竟按照席亭舟的實力,再加上沒有任何輔助工具,他們若真發生了什麽,自己估計得連夜進醫院,哪可能活蹦亂跳。

“席董,方先生,到了。”司機開口。

方星泉從思緒中抽離,轉頭望向窗外,一棟別墅闖入視線,夜色沉沉,別墅內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邁步下車,方星泉好奇打量滿院花開的別墅,詢問身旁的男人,“這是您家?”

席亭舟恢複往常的一絲不苟,聲音平靜道:“我名下房產之一。”

推開院門,席亭舟帶領方星泉進入,說:“我偶爾會到這邊分公司視察,買套房子方便落腳。”

方星泉:“……”這就是有錢人的快樂嗎?

似乎想起什麽,席亭舟俊眉隆起,“酒店的確不行。”

方星泉了然,席亭舟從前不愛住酒店,是因為潔癖,如今大概需要再加上一條「安保」。

院子被打理得井井有條,應該有專人照看,滿院花開,綠葉蔥鬱,小池塘中錦鯉遊弋,即便集齊招惹蚊蟲幾大要素,行走間,方星泉卻未感受到蚊蟲叮咬,隻覺空氣清新,一踏入院中周遭氣溫頓時下降,迎來舒爽的涼意。

方星泉局促地站在門口,不敢踏進屋內,生怕自己弄髒他家纖塵不染的地板。

席亭舟將外套掛上,疑惑轉頭,“進來。”

“我可以進去?”方星泉麵露詫異,他可是見識過席亭舟潔癖的。

“嗯。”席亭舟替他拿了一雙一次性拖鞋,指了指距離門口最近的一扇門,“洗幹淨再出來。”

方星泉:“……”絲毫不意外呢,嗬嗬。

席亭舟隨便一處房產的次衛比方家主臥還寬敞,掬起一捧水潑到臉上,沾濕濃密的眼睫,細密的水珠懸掛在上麵,恍如晶瑩的淚珠,琥珀色的眼瞳安靜無聲,像在回憶什麽。

方星泉單純想起上一世,十五歲後他再也沒擁有過屬於自己的,寬敞明亮的房間。

方家房子麵積偏小,方輝周慧萍睡主臥,方聰睡次臥,曾經紀鑫在時,和方聰睡上下鋪,紀鑫回歸紀家,把方星泉換過來,方聰已經徹底霸占次臥,周慧萍「不得已」將他安排到陽台住,從此以後,陽台就是方星泉的房間。

大學住集體宿舍,工作後由於貧窮,租住廉價擁擠的群租房。

方星泉長長吐出一口氣,將自己狼狽的過往拋開。

被熱水澆灌通紅的手關掉花灑,方星泉遲鈍意識到自己沒有換洗衣物,看了看髒衣籃中脫下的衣物,雖然他不介意,但按照席亭舟的性子,大概會把他攆進再洗一次。

浴室的熱氣逐漸散去,方星泉小心翼翼打開門,露出沾染水汽的眼睛,偌大的客廳鴉雀無聲,叫天不應。

方星泉垂下眼簾,歎了口氣,煩惱接下來怎麽辦,總不可能一直躲在浴室裏。

一道陰影罩下,頭頂傳來低沉的聲音,“偷偷摸摸做什麽?”

方星泉猛然抬頭,撞上一雙淩厲的鳳眼,席亭舟剛洗過澡,身穿黑色緞麵長袖長褲睡衣,遮得嚴嚴實實,唯有領口可見一截淡粉色皮膚,引人遐想。

“好香。”方星泉低聲喃喃,兩人距離太近,席亭舟盡收耳內。

他額角青筋一跳,再次懊惱未婚夫太-色該怎麽辦?孩子還小,送去吃齋念佛一段時間能救嗎?

“我……我沒換洗衣物。”方星泉猛地記起正事,朝裏縮了縮,單單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他的頭發半幹不濕,淩亂地翹起,像極了剛洗完澡,乖乖等主人擦毛的小狗。

席亭舟呼吸一滯,將手裏的衣物塞給他,“湊合穿,洗幹淨沒穿過的。”

“謝謝席叔叔。”

方星泉見他專程給自己送換洗衣物,開心地咧開嘴角,雙手接過,少年手臂清瘦卻意外柔韌結實,指尖的溫度擦過席亭舟的手心,引發一場高熱,燙得驚人,席亭舟驟然抽手,握成拳頭,熱意蔓延,不停往他胸口煽風點火。

席亭舟眼神瞬間銳利如刀鋒,他認定方星泉是故意的,然而下一秒,浴室門被毫不留情關上了。

獨留下他一人,意馬心猿。

——

“牛奶。”席亭舟朝桌麵揚了揚下巴。

方星泉走上前,嗅到濃鬱的奶香味,“謝謝。”

他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歪了歪頭問:“席叔叔總讓我喝牛奶,是希望我長高一點嗎?”

席亭舟神情微頓,喝了口咖啡,視線掃過他的身材,說:“長點肉吧。”

“小孩子不喝牛奶喝什麽?”

方星泉「啊」了一聲,裝作氣鼓鼓的模樣,控訴對方:“我已經成年了,可以喝咖啡。”

他突然邁步向前,湊近席亭舟的杯子,小狗似的聳了聳鼻子,香濃的咖啡夾雜絲絲苦味,確實是非常大人的味道。

席亭舟沒預料到他的突然靠近,也沒預料到自己竟不抗拒方星泉的越界,他們之間的安全距離仿佛突然消失,一絲曖昧的情愫於夜色中悄然發芽。

燈光溫暖,席亭舟依靠著長桌,鼻間除去咖啡的氣味,便是少年身上甜膩的奶香,兩人之間不過一指的距離,但凡其中一方稍稍動彈便能貼到一起。

方星泉似乎沒察覺到兩人過近的距離,抬眸注視席亭舟,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幹淨,像寶石,像星星,像一切閃閃發光的東西。

“席叔叔,我可以嚐一口嗎?”

沒有人忍心拒絕如此可愛的請求。

席亭舟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視線由他的眉眼逡巡到鼻梁,再是紅潤的唇,唇珠上殘留一點奶漬,暴-露少年的孩子氣。

見席亭舟不回答,方星泉腦子倏然清醒,對一個老潔癖提這種要求,簡直找死,他正要朝後撤退,和席亭舟道歉,唇上忽然傳來涼意。

略微粗糲的觸感,帶著點壓迫力,他單知道高溫燙人,頭一遭曉得低溫同樣灼人。

眨眼便完成的動作,帶來的餘震卻久不停歇。方星泉瞳孔顫動,睫毛撲閃,大腦卡頓。

剛剛發生了什麽?

席亭舟,用大拇指擦了他的嘴唇?

方星泉表麵呆若木雞,心中山呼海嘯,地動山搖。

席亭舟抽出一張酒精棉片,慢條斯理擦手,“唇上有奶漬,嘴巴都擦不幹淨,還狡辯。”

白皙的麵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方星泉連連後退。

席亭舟果然還是那個斷情絕愛的席亭舟!

沉浸於社死尷尬中的方星泉未能察覺,看似氣定神閑的席亭舟,實際上悄悄紅了耳根。

席亭舟給方星泉安排的房間在二樓,他住三樓。

躺進柔軟舒適的被窩裏,方星泉仍未弄清席亭舟帶他來做什麽,房間裏開著空調,溫度適宜,床單被套散發淡淡的清香,一切那樣愜意,完全是他夢想中的臥室。

拉高被子,方星泉以為自己會很快入睡,現實卻是他失眠了。

“這就是山豬不會吃細糠嗎?”方星泉仰望天花板,重重歎息。

逼仄漏風的陽台他睡得著,悶熱惡臭的棚屋他睡得著,換成他夢寐以求的大床房他竟然失眠了!

翻來覆去直到天將蒙蒙亮,方星泉才進入夢鄉。

以至於第二天,談完生意回來收拾行李的席亭舟盯著緊閉的房門,陷入沉思。

“現在的孩子都這麽能睡嗎?”

“啊?”祝理茫然,二樓的客臥門打開,一道清瘦的身影走出來。

他的眼睛嘴巴同步張大,不可置信地看看方星泉又看看席亭舟,“臥槽!你速度太快了吧!這就騙回家了?!”

“席叔叔早,祝先生早。”方星泉依舊穿著昨天席亭舟借他的睡衣,由於是席亭舟的衣服,尺碼偏大,鬆鬆垮垮掛在他身上,莫名有種偷穿男朋友衣服既視感。

祝理再次瞪大眼睛,豎起大拇指,“會玩。”

席亭舟抬手看看表,“快十二點了。”

方星泉遽然挺直背脊,又記起他今天上晚班,鬆了口氣。

“換身衣服,出去吃飯。”席亭舟說。

方星泉昨天連夜把自己的衣服洗了,不知道幹沒幹。

他前腳套上皺巴巴的T恤,後腳次臥門被敲響,“進來。”

席亭舟嫌棄地打量他的衣服,“別讓我再看見它們。”

方星泉手忙腳亂接住撲麵飛來的衣物。

換好衣服下樓,祝理吃著水果轉頭發現方星泉,眼中閃過驚豔,誇讚道:“人靠衣裝馬靠鞍,方先生出去怕要迷倒一片。”

方星泉禮貌微笑,“謝謝。”

他落落大方,從容淡定的態度叫祝理頗為意外。

方星泉笑吟吟地上前和席亭舟道謝,“席叔叔,謝謝您送我衣服,我很喜歡。”

踮了踮腳,湊到席亭舟耳邊說:“如果內-褲不是小狗圖案就更好了。”

席亭舟仿佛被人咬了耳朵,倏地往旁邊閃避,耳尖紅得滴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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