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方星泉張口欲拒絕。

席亭舟抬手看了眼時間,雪月般白皙的手腕上戴著一枚工藝講究,價格不菲的手表,襯得他越發矜貴。

“叮鈴——”

開門聲響起,方星泉聞聲回頭,西裝筆挺的男人把手中雨傘遞給店員,接過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快步往店深處走,半晌後一麵擦幹手上水漬,一麵走向他們。

方星泉記得他,席亭舟的助理,祝理。

祝理見到方星泉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禮貌地朝他笑了笑,方星泉回以微笑。

“老板,這是調查結果。”祝理將密封完全的文件袋放到席亭舟麵前,“另外,‘金域\'已經辭退全部相關失職人員,從總部重新掉換了一撥人過來。”

方星泉恍然大悟,難怪他們今天放假,由於酒店失職險些害席亭舟鬧出醜聞,酒店方難辭其咎,以席亭舟的身份,這件事肯定得嚴肅處理。

席亭舟冷淡地應了一聲,沒發表意見,骨節分明的手指隨意翻動文件,墨染的雙眸沉靜如深潭,方星泉端起牛奶安靜喝一小口,內心貓抓似的難受,他的思緒尚停留在上個話題,因為祝理到來,錯過了和席亭舟商量大和諧頻率的最佳時機。

這好像是第二次,預計給席亭舟挖坑,結果把自己埋了。

試圖讓席亭舟知難而退,席亭舟偏偏每回都迎難而上,周末全天補償,希望是在開玩笑。

而且,什麽朋友全年無休?腎不要了嗎?

席亭舟如此保守純情的人,居然有這麽不正經的朋友。

“方星泉。”

“啊?”方星泉回神仰頭,席亭舟冷峻的眉眼間頗為嫌棄,點了點唇角。

方星泉挺直背脊,當然不至於誤會席亭舟叫自己親他,必然是自己唇角沾上了奶漬,伸手扯出一張衛生紙,慌忙擦拭嘴角,耳朵燙得要命。

祝理扭頭注視他,友善地笑道:“方先生還小呢。”

席亭舟不讚同地斜睨祝理,“十八歲已經成年,不小了。”

聽到兩人的對話,方星泉原本就熱的耳朵,簡直快熟透。

“老板,恕我直言,您這樣可不討對象喜歡。”祝理善意提醒道。

席亭舟表情僵住,轉移話題問方星泉,“那個女孩兒你看清模樣了嗎?”

方星泉立即正色回答:“看清了,你們沒找到人嗎?”

祝理說:“她進出故意戴了帽子口罩,監控沒拍到她正臉。”

大概擔心他無法理解事情的重要性,祝理接著講:“此事明顯經人精心策劃過,我起先以為是當時和老板吃飯的盛總,調查結果表示盛總確實為老板安排了人和房間,但對方臨時接到了一筆更大的生意。”

方星泉敏銳察覺,若非自己從中攪局,席亭舟恐怕會損失慘重,他回憶上一世,祝理將席亭舟接走後,後續並未爆出任何與席亭舟或者「念遠」集團相關的大新聞。

是沒查到還是因為自己沒把席亭舟帶進房間,避開了後續直播上熱搜等一係列事情,所以席亭舟並不知曉自己差點被坑,自然不會調查。

又或是查到了,但真相不便公開,席亭舟無法懲治幕後黑手?

“我見到的人,是誰派來的?”方星泉問。

祝理讚賞地笑了笑,“關鍵就在她身上,找到她,也許可以找到給老板下套的人。”

方星泉眉心緊蹙,目光堅定,“有紙筆嗎?”

祝理不明所以,席亭舟卻像是想到什麽,抬眸問他:“還在繼續畫畫?”

方星泉十五歲前長在紀家,光課外興趣班就報了好幾門,畫畫算他為數不多,自發想學的課程,可惜上初中後紀母以浪費時間為由,停了他繪畫課,改成外語。

“偶爾。”方星泉二十五歲的生活每天拿著畫筆,十幾歲時卻鮮少有時間畫畫,自然算不得撒謊。

“謝謝。”方星泉接過紙筆,禮貌道謝。

他畫畫時,神情格外專注,溫和的笑容消失,倒顯出幾分銳利,仔細觀察,他的眉宇英氣,睫毛濃密,眼尾微微下垂,長睫遮掩下通透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仿佛海底沉睡的寶石,他的皮膚瑩白如玉,以至於鼻梁上那顆小小的紅痣異常吸睛,多看幾眼好似能將人魂兒給吸走。

席亭舟指腹按壓咖啡杯壁,漆黑的眼瞳似有若無地打量對麵的少年。

奇怪,那顆紅痣一直存在嗎?

以前怎麽沒注意到。

席亭舟半闔眼簾,低頭喝了口咖啡,餘光再次掃過那顆紅痣。

嘖,好礙眼。

席亭舟心頭湧起一絲煩躁。

“老板。”

席亭舟抬眼,目光凶得可以殺死人,然而助理先生不愧為老板的得力幹將,笑眯眯詢問:“您的咖啡空了,需要為您續杯嗎?”

對著空杯子喝了半天的席亭舟:“……”

“你獎金沒了。”

助理先生不動如山,繼續:“所以需要嗎?”

席亭舟冷著一張俊臉,把空杯子推到祝理麵前,“嗯。”

若非教養使然,席亭舟大概會狠狠地放下杯子,用「砰」的響聲發泄不滿。

祝理本以為至少得等方星泉一個小時,但他剛坐下,一把音遊沒打完,方星泉便畫完了。

他插著耳機,遊戲打得搖頭晃腦,小腿突然被踢了一下,疼得他按錯鍵,後麵節奏亂套,迅速出局。

“啊——”祝理抱腿痛哭,“南醬!”

“工作時間玩遊戲,對得起我給你開的工資嗎?”席亭舟居高臨下俯視他。

祝理悲憤道:“要不是你工資開得高,我早投奔你對家去了!”

“嗯?”席亭舟眼神一沉。

祝理縮了縮脖子,隔空幫他順氣,“開玩笑,開玩笑,咱們四年同學情誼哪是外人能比。”

“方先生這麽快就畫好了嗎?哇……哇!!”

祝理急忙轉移話題,拿起方星泉的畫,正打算走流程誇一句,下一秒徹底被驚豔到,真心實意地發出喟歎。

“方先生您畫得太好了吧,您有意上藝術類大學嗎?”

被人誇獎自己的畫,可比被人誇他的臉,更叫他高興。

方星泉搖頭,坦然回答:“學費太高了,需要花錢的地方也多。”

祝理聞言怔了怔,連同旁邊的席亭舟眉梢微動,雲淡風輕道:“你想讀,我……”

話未說完,方星泉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麽,畢竟上一世他們毫無關係,席亭舟也願意資助他念書,何況如今自己算他準未婚夫,但凡提一句,席亭舟定然會為他安排好一切。

“不用,謝謝,我決定好報哪所大學了。”

席亭舟掀起眼簾,睨他一眼,“本市大學?”

方星泉花了幾秒鍾領悟他的深意,如果他和席亭舟訂婚,大學在哪兒念赫然是個問題,席亭舟的家和總公司在帝都,自己若上本市大學,他們必定聚少離多,異地戀很難長久,何況他倆還沒感情基礎。

“不,帝都。”方星泉篤定道。

祝理麵露詫異,帝都的大學不好考,分數要求高,據他調查,方星泉念的是一所普通高中,師資力量一般。

他偷覷席亭舟,席亭舟沒注意到他遞過去的眼神,心裏暗暗歎息,算了,大不了讓老板多捐兩棟樓,總能把方先生塞進去。

席亭舟頷首,不再追問,看樣子並不懷疑方星泉能否考上。

吵鬧的手機鈴聲打破靜謐的午後時光,方星泉掏出手機,是周慧萍打來的。

“抱歉,我接個電話。”

席亭舟點頭同意,方星泉不避諱他們,直接接通,大概手機過於低端,漏音非常明顯,周慧萍的大嗓門喇叭似的傳過來,“叫你買個飯你跑哪兒去了?!幾點了還不回來?想餓死我和你爸啊?”

方星泉視線飛速掃過席亭舟,窘迫尷尬地捂住手機,“外麵突然下了大雨,我找了個地方躲雨,等雨小點再……”

“雨能有多大,幾步路跑著就回來了,大夏天的還能把你淋感冒不成,少耍大少爺脾氣啊,我和你爸又累又餓,叫你買個飯這麽輕鬆地活都幹不好,你別是偷跑出去玩了,你弟弟還病著呢,你聽話點,趕緊回來。”

劈裏啪一通數落,下達完命令,周慧萍立刻掛斷電話。

方星泉焦急嚐試解釋,隻有一陣忙音無人聆聽,他漂亮的眼睛頓時泛起水霧,瘦削的背脊恍若即將繃斷的弦,不住顫抖。

席亭舟眼神晦暗不明,忽然開口:“和我回帝都。”

方星泉茫然抬頭,眼淚如同晶瑩剔透的玉珠,一顆一顆往下墜落,沾染水霧的眼眸,像極了清晨林間的小鹿,不諳世事,惹人愛憐。

他哭的時候,白皙的皮膚自然泛紅,席亭舟以為那顆紅痣會就此隱沒,然而那一點紅卻愈發紅得刺眼,紅得攝人心魄,紅得愛-欲洶湧。

席亭舟喉嚨發緊,慌亂收斂視線,眼底盡是倉皇,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產生荒唐不受控製的欲-念。

“不行,我得上班。”方星泉反應過來,啞著嗓子拒絕。

“你不需要工作。”席亭舟皺了皺眉,拿起手機給方星泉轉了一筆錢。

淚眼朦朧中,方星泉一時沒數清究竟有多少個零。

這就是嫁入豪門的快樂嗎?

作者有話說:

方星泉:純情處男真好騙【狗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