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章見月不知他為何得出了這個結論,卻並未解釋,既然她自己都找好了理由,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於是便下了床,慢慢地走到門口,推門到院子裏。
屋外殘葉鋪了一地,陰寒之風撲麵而來,身後傳來一陣呼喊。
“茅房就在院門左手邊。”
章見月:“......”
走出茅房,他從自己的小腿處取出一隻穿雲箭,對準天空便直接發射,一陣響聲穿破雲霄。
黑犬聞聲跑了出來圍著他咬,林夕急忙走了出來,安撫道:“快,快過來,他不是壞人。”
手裏還捧著一碗雞絲粥,是剛煮出來的,林夕將碗放在自己身邊,黑犬沒一會兒便跑了過去埋頭吃了起來。
“公子,實在抱歉,我這黑犬是專門用來看家護院的,想來是剛才的響動驚到了它,實在抱歉。”
章見月道:“無事。”
他走到院子中間坐在石凳上,目光打量著這個小院子,雖然地方不大,但都被院子的主人打理得井井有條。
石凳旁挨著廚房的一角被新挖出一片田,上麵種著一些藍色小花,在月光下綻放。
他有些好奇,除了曇花他很少見到有在夜晚綻放的花朵,於是便好奇地問:“這是什麽花。”
林夕將另一碗雞絲粥盛出來放在他手邊,目光隨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笑著道:“這花名叫月見花,是可以入藥的。”
話一說完,林夕便感覺到一陣殺意,周身的溫度也跟著降了不少,心想這天氣還真是說變就變。
章見月曾覺得自己所有倒黴的事都已經經曆過了,然而事實證明,生活隻會每況愈下,事情壞到一定程度便會好起來這個說法是騙人的。
他端著雞絲粥,手指不斷用湯匙攪和著,讓它變涼。這已經是他失蹤的第二天了,不知得到他消息的人誰會先趕到。
目光一瞥,身側的女人坐在另一邊將篩子裏的草藥挑挑揀揀,將壞掉的挑揀出來,那草藥已經被曬幹,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他眉心微皺,借著月光看眼前的女子,她身穿粗布衣裙,頭上戴的是粗糙的木簪。隻簡單挽了一個奇怪的發髻,倒也幹脆利索,有些像男子的打扮。
除此以外並沒有其他裝飾,麵貌長相也是極為普通的那種,隻那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倒別具一般風情。
此時還未到夏天,天氣已經逐漸炎熱起來,剛下過雨的原因,屋外還算涼爽。
一碗雞絲粥下肚,章見月已經感覺自己的體力恢複了七七八八,不用再為生存而屈服於這個陌生女子的**威下。
久居高位的他已經很少有人敢在他麵前隨意冒犯了,更別提對方竟敢扒光了他的衣服,雖然是上半身,但也足以讓他震怒。
熟悉他的人都十分清楚,章見月隻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顯得格外冷靜,已經恢複差不多的東廠廠公,轉著食指上的扳指,心裏盤算著是淩遲處死還是升官加爵比較好。
對於救命之恩應該有的回報,那是什麽東西,他從來都不知道。反正他在世人眼裏也是最惡毒最陰狠的毒蛇,是世間所有人最鄙夷的存在。
好在她不知道自己是個太監,若是她知道了,也一定會像其他人一樣丟開他的手置之不理吧。
用完粥後,林夕終於想起來一個被自己忽視已久的問題,今天晚上他們兩個要怎麽睡。
雖然她在這深山裏有一個竹屋,但是卻也隻有一張床,就連衣服也隻有替換幾件,為了給他做件替換的衣服已經挪用了自己做衣服的布料了。
關於晚上睡哪裏還真是個問題,首先他還是個病人不能睡廚房,而她因為害怕隻能睡臥房,臥房裏也隻有一張床。
這問題又繞回來了,若是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她總是擔心睡覺睡到一半,自己的小命就已經沒了。
不管怎麽樣,還是先問一下。
她擰著眉毛,糾結了半天才終於開口道:“公子可想好今晚怎麽睡了。”
他轉過臉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仿佛是在說,自然是我睡床。
林夕歎了一口氣,“首先我隻有一張床,公子您是病人,其次我不敢到廚房去睡。所以......”
章見月:所以?
“所以,我睡床,您睡地鋪,可以嗎?”她滿臉含笑,說得極為隨意。
而章見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女子果真不安好心,知曉自己非富即貴便想獨處一室,試圖飛上枝頭變鳳凰。
可惜啊,自己讓她失望了,他章見月可是鼎鼎有名的太監,但凡有人和他走得近一些,名聲也被損壞得七七八八。更別提共處一室,還是一個女子。
到了竹屋內,林夕一早鋪好了床,她用草杆子鋪了底層,又將自己唯一一套換洗的被褥鋪在地上,做出歡迎的動作。
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心想,你看她多賢淑,竟然還給他鋪了床。章見月眼睛都不眨一下,徑自走向那張寬敞的大床,上麵的床單已經被人換了一套,上麵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
在這漆黑的夜裏十分有**力,見他越過地鋪往床的那邊走,林夕急了突然叫住他。
“喂,你的床在這邊。”她這下連公子都不叫了,隻一聲喂喊得匆忙。
章見月目光淡淡,回過身來看了她一眼,隻一眼林夕便再也不敢說話了。隻見他表情陰沉的仿佛能滴下水來一樣,眼睛散發著冷血動物的綠光,仿佛下一秒便能將她整個吞進肚子裏。
“您,您請隨意......”林夕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她怎麽敢對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那樣說話。
心裏閃過無數念頭想要把他丟出去,係統適時的跳出來,【病患還需繼續醫治,請宿主注意您的態度。】
林夕:???她這態度還不行嗎?床都被人搶了,還想她笑臉相迎?
係統:【宿主,別忘了如果您不繼續治療的話,會加重您的病情的哦~】
林夕:Fxxk!!!剛才那陣疼痛讓她記憶猶新。這上有一個看起來能徒手捏死她的病患,下麵還有這個糟心係統,林夕感覺自己能被氣的少活好幾年。
占領了床後,章見月開始寬衣解帶,隻脫去了外袍。他的動作不急不緩,修長的手指瑩白如玉,隨意地褪去衣物,卻在觸及傷口時小心地避開傷口。
已經一天快要過去了,傷口竟然不怎麽疼了,他十分懷疑是這個女人給他的藥有問題。
可是不管她的藥有什麽問題,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算是大有好處的,最起碼他不用受拔箭之苦。處理好之後,章見月才終於抬起頭來,隻見林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目光呆愣出神,似乎已經全然不知所以,對他著了迷。章見月十分淡定地輕咳一聲,他一向直到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早在他未及冠時,祖母便說過他男生女相將來說不準多少女子為他心生煩惱。
當時他不以為然,然而到了後來,這副長相倒是成了最危險的所在。皇宮裏的太監因為飽受摧殘心裏也越發變態,對於剛進宮的小太監更是為所欲為,為了保住自己,他不知手上沾了多少血才總算平安度過那段時間。
而到了現在這張臉帶給他的記憶,除了祖母和父母親帶給他的那些美好回憶外,隻有一雙雙惡心下流的目光,終日纏繞在他身邊,久久不曾散去。
從那時起,沒有一個人敢對著東廠廠公發呆,更別說貪圖他的美色,隻要敢起了歪念頭,早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他輕咳一聲,林夕回過神來,隻見他臉上的表情不知何時變得讓人汗毛倒立。
林夕吞了口口水,解釋道:“沒人誇過你的長相嗎,這絕對是鍾靈毓秀,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啊。”
雖然破了他的禁忌,可是章見月不得不承認,她的馬匹拍得他心情十分舒暢。
於是倒也並未生出什麽惡念,隻刁酸刻薄道:“難怪你這屋子裏沒有鏡子。”
“什麽?”林夕不解其意。
“如此有自知之明。”章見月扯了扯唇角,語速平緩地說。
林夕:“......”
她從未見過如此掉算刻薄之人,就算是在現代也絕無僅有,真是枉費她一番好心將他救回來。
林夕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完全忘記了自己救他的理由。
“哼,我是沒有鏡子,可是我在打水的時候已經照過自己的樣子了,光潔幹淨,什麽都沒有。可是公子就不同了,您那‘如花似玉’的小臉上沾了不少塵土呢。”
章見月一下子黑了臉,他向來有潔癖,於是連忙急聲道:“送水來,我要洗臉。”
也不管林夕有沒有在嘲笑他,他隻急忙地催促她讓她打水來。林夕仰天長笑,發出一連串的笑聲,襯托著他焦急的神色越發地好笑起來。
“大膽!竟敢嘲笑本督主。”話一說出口,章見月便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他偷看了一眼林夕的表情。
林夕愣住了,讀什麽?
見她一臉茫然,便又催促道:“快去,給我打水來。”
林夕站在原地不動,心想就不去,看他能怎麽樣。誰知章見月二話不說抽出長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那雪白的刀刃冒出森森寒光,看上去十分的鋒利。
林夕再也笑不出來了,欲哭無淚,她為什麽非要玩那麽一出。這人跟個活閻王一樣,有什麽好招惹的,動不動就要打打殺殺。
她撇撇嘴,取出一把小銅鏡過來給他看,“你看你看,我騙你的,臉上什麽都沒有。”
那小小的銅鏡照得人麵容恍惚,什麽都看不清楚,還隻有小孩子手心那麽大。
章見月毫不嫌棄地接過去,認真地照著自己的臉,十分認真地看著自己。
林夕心裏不禁嘖嘖道,一個大男人還要照鏡子,娘嘰嘰地。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廠公身份的林夕不斷在生死的邊緣大鵬展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