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盡管先前, 路寒山也有過低沉的語氣,可從未有過像現在如此的這般失落。

他失落的根源並非在於自己,而是被雙臂緊緊簇擁著的雲彌。

聽到了路寒山的問題, 她感覺剛才的那股昏昏沉沉又一次侵入了腦海。

好在不再茫然, 雲彌尋見了迷霧之中的那一個點。

“沒有。”她搖搖頭,動作使得頭頂的碎發輕輕蹭過了路寒山的下頜。“當時我什麽事都沒有。”

如果有, 雲彌也不至於到今天才事後察覺一般地後怕與反胃。

隻是那段監控錄像裏, 久遠又熟悉的公寓景象,倒是勾起了雲彌記憶深處的點滴。

時至今日她才想起,原先還在F國的時, 的確有一段時間裏,自己會察覺到公寓裏的奇怪與異常。

雲彌將整個居所裏外紛紛檢查了邊, 除去丟失了些不算重要的小物件, 其他什麽也沒有。

問題不大,她便逐漸將這件事拋至腦後。

現在結合真相回憶一番, 除去背後不斷冒出的冷汗, 雲彌唯一能做的便是往路寒山的胸膛處再靠近了些。

臉頰處微有些紮刺, 那是路寒山心口處的羊絨布料。視線所及之處,有一團濃黑的虛影, 再朝前便是邁巴赫的深灰座位。

一切都是路寒山的所有物,身處於他懷裏,雲彌察覺到內心也正一點點地沉寂下來。

有他在, 就連膽戰心驚都不複存在。

頭頂, 路寒山的聲音帶上了絲輕微顫動。看不見他的神情, 卻能感觸到他那溫柔的喃喃自語。

“我當年再早一點出現就好了。”

他的言語平淡, 卻在每一個溫柔的褶皺裏藏匿了遺憾與自責。

雲彌忍不住抬起頭, 依舊倚靠著路寒山的胸膛, 就這樣與他對視著。

他的眼眸依舊如此深邃,卻因為垂落看著她而顯露了滿滿的無可奈何。

雲彌忍不住輕笑了下:“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隻是在視線擦碰的片刻之中,她隱隱意識到,在被周契糾纏尾隨沒多久以後,自己就在酒吧遇到了路寒山。

兩個時間段幾乎是貼合在一起,也難怪路寒山會說出剛才的那句話。

內心好不容易產生的安全感,此刻又被汩汩湧上的暖流充斥。

雲彌稍稍低下頭去,不想讓路寒山發現她視線中滲入的閃爍光芒。

她鮮少流露過淚意,此刻卻完全控製不住。

或許是後怕後的舒緩,又或許是被路寒山的溫柔包裹後,產生的陣陣感動。

又或是,二者皆有。

雲彌不知道,也無法形容抽象的內心。

後排的擋板早早就被升起,車終於開始朝著前方的未知方向走去。隨著慣性的晃動,雲彌這才回憶起庭上的種種。

邁巴赫駛離法院的巨大陰影,京城的暖陽透過窗玻璃,斜斜地打照進來。

路寒山的麵龐被照亮,眼下的淡淡青色逐漸明顯。

雲彌抬起手,若即若離地觸碰,想要通過觸碰感受著他的疲勞。

“怎麽了?”路寒山開口,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含帶著他的柔和笑意,卻早在不經意間被疲倦侵蝕。

雲彌沒有停下動作,甚至更加放肆地將手指點觸到他的眼下。

言語就在嘴邊,她卻遲遲沒有開口。

許多問題在同一時刻湧上,雲彌不知自己究竟該問什麽。

指腹處傳來的輕微溫暖,她再度揚起的視線,恰好捕捉到了一絲擦過路寒山眼眸的陽光。

它的橙黃,照亮了他眸瞳的本色。

並非是深邃的漆黑,而是沾滿了暖意的深棕。

雲彌輕輕地歎了口氣,思緒就在這時被理清。她依舊凝視著路寒山的眼,仿佛想要捕捉那抹一瞬而逝的暖棕。

“之前,你怎麽會去F國?”

開口,雲彌的問題卻與此刻絲毫搭不上關係。

暖棕消失前留下了絲絲呆愣,路寒山眼底的光亮也停頓了些許。

雲彌就這麽看著他,想要從他的視線中尋找深藏於自己內心的疑惑。

“去散心,沒想到就在那裏遇到了你。”

呆愣散去,深邃又再度占據了路寒山的眼眸。他抬手,輕輕握住了雲彌的手腕。

溫暖的觸碰麵被增大,邁巴赫後座的主動權也正一點點地易主中。

雲彌終究還是挪開眼,聲線低了個度:“散心啊……怎麽了嗎?”

她意識到,自己尋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現在他們談論的一切,皆是與路寒山出道成為歌手前的生活相關。

那些對他們而言的塵封記憶,或許是探知路寒山過去的答案。

雲彌想讓自己看起來不經意地隨口一問,回避了視線的觸碰,以免被察覺到真實的情緒。

隻是她的一舉一動,都被路寒山盡收眼底。

他嘴角輕微上揚,視線卻凝聚在她麵上一動不動。

“當然是因為過去的生活太壓抑了。”

這句話傳入耳,雲彌側靠著路寒山的肩頭,輕輕眨了幾下眼。視線有些毫無目的,在眼簾的角落中,似乎隱藏著什麽黑影。

“能告訴我嗎?”她沒有動,就以這個姿勢開了口。想了想這樣或許有些突兀,雲彌又補充道。“關於你出道以前的……”

似乎察覺到路寒山或許正看著自己,雲彌雙手搭著他的肩,強行坐正。

對上他的眼神,她才恍惚地意識到,或許是自己將情緒暴露了太多。

可事已至此,別無他法了。

雲彌強行穩定了內心:“我很想知道,但是……如果對於而言有些突兀,你也可以選擇不說。”

這是她的真實所想,交流需要建立在雙方意願的基礎上。如果涉及到路寒山過去不好的種種,即便他不願開口雲彌也不會生氣。

誰知,她的話音才剛落下,手腕處的溫熱力道便收緊了些許。

路寒山拉著她的手,朝自己心口的位置湊近了些。

隔著胸膛,她隱隱感受到了他的心跳。

同時,路寒山的炙熱視線也毫無遮掩地映照入雲彌的眼底。

“出道前的七年裏,我一直都在M國。”沒有挪開視線,可路寒山卻依舊停頓了好幾番。“學習、學習……還有學習。”

他一連說了三個學習,語氣卻無比堅定。

並且從雲彌的角度看去,視野之中的深邃裏驟然夾帶起了片刻的茫然。

這僅僅是一閃而過,很快路寒山便將這絲不應存在的情緒掩蓋。

“然後呢?”

雲彌並沒有立刻去詢問與那三個“學習”相關的種種,隻是低聲接著他的話向下。

“然後……然後就因為太過壓抑,想著總該去舒緩一下,不然就該瘋了。”路寒山一邊說著,一邊連帶起了他心口處的輕微顫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選擇F國,後來我才意識到,這是我做過的最重要的選擇。”

他後半句裏所說的,便是與雲彌在F國的遇見吧。

也是。

如果不是那次遇見,自己與他又怎麽能夠牽扯出回國後的種種呢?

雲彌的眼裏,也控製不住地夾帶上了笑意。

側過頭,她重新輕靠上了路寒山的肩膀。

窗外擦過的一個個景象,此刻皆與他們無關。

他們就好像被迫分開的一塊磁鐵,不論距離,不論時間,永遠都相互吸引著對方。

聽到路寒山終於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哈欠,雲彌這才重新響起他眼下的青黑。

她坐正,單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休息一會?”

此話出口,引來路寒山隨意的一眼。

他已經靠上了後座,已然是副即將入睡的姿態。可這一睨,卻讓雲彌不由得停下手頭的一切動作。

接著,肩膀被路寒山伸手攬住,她也不得不朝前傾倒,整個人重新靠上了他的胸膛。

“嗯,休息一會。”

-

時間似乎發生了些回溯,依舊是當邁巴赫駛入車庫時,後座有個正沉沉睡著的人。

隻不過這次,雙方的角色發生了對換。

柳君將車挺穩熄火後,十分自覺地將鑰匙留在了駕駛座上,接著便頭也不回地獨自邁向公交車站。

剩下雲彌還靠著路寒山的胸膛,伴隨著他逐漸趨於平穩的氣息聲,看著滯後的黃昏一點點地被夜色浸染。

夏日正在緩緩來到,而夜晚也愈加懶惰,每一天都拖緩著降臨的時間。

刹那間,周圍的聲響皆沉溺於無形,唯一入耳的便是路寒山的呼吸聲。

雲彌感到了來自腰部的微微酸意,她想著調整一番坐姿,卻生怕擾亂了路寒山難得的睡眠。

思量再三,她選擇依然維持著現在的狀態。

忍不住被勾起了先前的思緒,雲彌心想:上一次自己在這裏沉沉地睡著,路寒山又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酸麻就好像海綿裏的水,一旦被滲透,便會瞬間蔓延至每一個角落。

雲彌側過頭,想要活絡下脖頸,誰知卻讓柔軟的頭發輕輕擦過了路寒山的臉頰。

她察覺到了些,正準備停下動作,誰知來自腰側的力道卻驀地收緊了些。

雲彌先是驚了一驚,等到意識過來時,自己已經被順勢攬入了男人的懷中。

“不累嗎?”

路寒山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還沾染著些許未完全清醒的沙啞。

可是絲毫沒有收斂的動作,卻意味著他睡意的消失不見。

雲彌單手抓緊了他胸口的衣衫,視線向上,企圖看見黑暗中他的點點,卻以失敗告終。

那她幹脆就這麽靠著他,思考了番:“還好吧,你睡醒了?”

說話的同時,雲彌習慣性地舒展了下動作,誰知便牽扯到了些腰部的肌肉。

突如其來的拉扯,將那好不容易掩蓋下去的酸痛瞬間被放到了最大。

“嘶……”

雲彌一下子沒有忍住,腰立刻軟了下去。她抬手想要輕撫著舒緩一下,可觸碰到的卻是一個略微粗糙的溫暖手掌。

路寒山已經快她一步,讓掌心撫上了雲彌的腰側。

“還不累?”

他一邊說著,手上按摩的動作卻沒有聽。

邁巴赫內,光亮已經幾乎被黑夜剝奪。雲彌眨眨眼,視線可及之處卻什麽也看不清。視線上受到的阻礙,必然會放大其他感官。

來自腰側的柔軟再清晰不過,她甚至能感覺到布料上有多少道褶皺。

“看起來,這一覺睡得很好。”雲彌開口,企圖以輕快地打趣來轉移注意力。

隻不過在打趣的同時,腰上的手已經托上了後背。她緩緩躺下,後背貼緊了邁巴赫的真皮座椅。

“路寒山……?”

雲彌伸手,觸碰到了男人的溫暖胸膛,那兒還殘餘著剛才自己倚靠時的體溫。

體溫正消失殆盡,她的手掌卻落入了專屬於路寒山的灼熱。

“我在。”

“你……”雲彌逐漸察覺到了車內那不同的氛圍,不由得開口,聲音卻已然有了預知。

“別動,腰酸就好好躺著。”

耳旁,附著了濕熱的言語中滿含笑意,路寒山說:“寶貝,還記得在紐約地下停車上,我給你的那兩個選擇嗎?”

作者有話說:

寒山哥:一覺醒來元氣滿滿,我要報答老婆!

不記得兩個選擇的寶貝,可以往前翻一翻3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