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雲弘較為輕快的語氣, 證實了剛才的那一番話的確隻是他的胡亂猜測。

殊不知,那胡亂且毫無根據的一句話,瞬間將雲彌的思緒牢牢牽住。

紀叢源不是紀紹征的長子?

那會是誰?

腦子裏一下子閃過了張熟悉的麵孔, 男人深邃的眉眼使雲彌不由自主地呆愣片刻。

手握刀叉的動作瞬間頓住, 她的思緒就像是被點燃的引子,飛快隨著四濺的火花, 朝著四麵八方投射而去。

雲彌驀地想到了路寒山對蘇城那極其熟悉的了解, 還有他與於貫平莫名其妙的相識。

雲扶洲的蘇城舊友,為什麽又會被他認識?

除了曾經在蘇城就以及熟識,雲彌想不出第二種可能性了。

……

相關的一切, 似乎都與剛才雲弘的那個猜想無比貼合。

可如果他是紀家的長子,又為什麽會毅然決然地一走了之?

路寒山他曾經, 到底經曆過什麽呢?

還有, 為什麽於貫平那裏,會有雲山集團的注冊登記資料?

雲彌發現, 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事情, 似乎都隻是海麵上露出的冰山一角。

……

思緒愈發朝著壓抑的方向行進而去, 好在雲彌及時反應了過來,在一發不可收拾前, 及時製止了想法的延伸。

破碎的檸檬片依舊在氣泡水中隨意飄**,脫離的一粒粒果肉漸漸出現了檸檬特有的灰白。即便逃離了根本,它也揮之不去那並不好看的顏色。

視線目睹了這一切, 雲彌最終還是咬了咬下唇, 將那些雜亂無章的念想全部扼製。

隻是, 她暗自發誓。

那關於紀家的一切, 自己必定要弄個明白。

-

終於結束了漫長的時差假期, 雲彌在回歸C牌工作前, 還專門去將過長的頭發捯飭了番。

她的頭發天生帶著些淺色,被陽光照拂過後更是無比明顯。

無需燙染,隻是用吹風機與梳子配合著定型,瞬間柔滑的波浪卷便出現在她身後,令人無比豔羨。

京城的春天總是短暫無比,仿佛隻是一名匆忙的旅客,駐足過後便提著裙子邁向了看不見的遠方。

很快,陽光裏含帶的不再是溫暖,而是炎熱。

有些不適合在將長發披下,雲彌用一個蝴蝶結將卷發束起,搭配著襯衫格子裙。渾身上下都是盛夏降臨前的輕快,她邁著舒緩的步伐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隻是在雲彌走入設計部的那一刻,她便感覺到了十分明顯的不對勁。

周圍不論是哪裏,都散發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散漫懶惰。

明明已經進入到了春夏季度的設計周,可其他人為什麽沒有絲毫新工作降臨時的幹勁呢?

秋冬時裝周上打下的如此好的局勢,不論是誰,都會立刻努力把持住局麵,好好設計春夏款,爭取在下半年的時裝周上更上一層樓。

雲彌覺得有些奇怪,可以現在自己的身份地位,好像並不是和去提醒別人關於這些的種種。

最終,她還是選擇沉默地坐進辦公室,拿起自己的設計本開始工作。

一旦投身進工作狀態,雲彌便不喜歡有人前來打擾。

可偏偏有人要與她作對。

好不容易有了些設計的思路,雲彌正飛快用線條記錄著腦海中的形狀。辦公室的門被突兀地敲響,她毫無心思去顧及,幹脆連口都懶得開,想要將這個聲音無視。

按照C牌的規矩,設計師在工作期間完全有資格不接受任何人的會見,包括黃總。

但門外那人似乎鐵了心要見到雲彌,見敲門無果,幹脆徑直打開了她的辦公室門,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進入。

思緒被打斷,稿紙上的線條也被迫出現了斷斷續續。

雲彌難得出現了煩躁的情緒,抬起眼的瞬間,視野正中間出現的那張麵孔更是增加了她心情上的不美麗。

“我想我並沒有邀請你進辦公室。”她的臉色逐漸沉下,向來輕靈的嗓音也逐漸附帶上了冷然。

周契似乎沒有零星半點的自我反思,甚至徑直伸手,將雲彌對麵的那張椅子拉開,一屁股坐下。

“我們兩個的關係,還需要講究一聲邀請嗎?”

周契開口,聲音裏滿滿都是充斥著自信的油膩味道。他那比例並不算協調的五官,甚至隨著麵部表情幾乎堆疊在一塊。

聽到他的這句話,雲彌終究有些忍不住。

將紙筆收起放在一旁,她端正了坐姿,視線毫不避諱地直打向了對麵的男人。

“當然。”

雲彌聽說,上次那場秋冬時裝周的會議上,周契想要越級操縱權力失敗後,他在品牌內部的名聲口碑便幾乎下跌了好幾個台階。

想到這,她便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說些什麽。

“周部長上班時間跑來設計部,是閑情逸致,還是工作已經分配不到你手裏了?”

一擊即中。

雲彌從來不是什麽心胸寬闊之人,她就像隻漂亮又高貴的布偶貓,不惹她的時候溫順優雅;可一旦惹到了她……

除了炸毛之外,其他任何行為大概可能會在雲彌身上發生。

這次麵對周契這種普通又虛榮自信的男人,她選擇淡笑著說出殺傷力最大的話。

果不其然,周契麵上瞬間青一塊紫一塊。

他麵部表情無比豐富,顯然經過了一番思考。

雲彌單手撐著側臉,想著幹脆和他玩玩,尋找反方向的靈感也不是不行。

隻不過當周契再度抬起眼,她接觸到那其中的一絲陰險光芒後,驀地產生了絲不好的直覺。

男人麵上又隱隱出現了剛才的笑,隻聽他開口:“沒想到彌彌你還真是一點也不念及舊情啊,當初你進C牌,我在背後為你付出了多少,真是一點也不記得了呀。”

辦公室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周契似乎又故意提高了嗓門。

雲彌隻感覺太陽穴處稍稍一陣抽搐,卻竭盡全力抑製住了起身質問的衝動。

不能那麽做。

周契說出了剛才的那句話,那麽他此番前來的目的便不得而知——先從內部將謠言散播出去,從而一點一點地給雲彌潑上髒水。

此刻隔牆有耳,自己如果急忙起身製止、質問,反而會中了他的圈套。

不過正好,周契的到來提醒了雲彌一件事。

法務部那裏似乎已經就位,差不多本周末就要通知他在法庭上見麵了吧。

她舒緩了下額角,很快笑容便重新在麵上綻放。

“該記得一點也沒落下,周部長,不如這周六,我們換個地方見個麵?”

那一刻周契的麵上凝結了困惑。

而時間飛速邁過,他的困惑終於在被告席上得到了解答。

雲彌起訴周契尾隨、侵/犯隱私權等,正式在京城法院開庭。

或許是雲弘提前打過了招呼,本次庭審以涉及個人隱私的名義並未公開。

流程一件一件略過,等到展示證據的環節,的確如法務團隊的主辦律師所料,即便有路寒山後續提供的,那一段周契在巴黎尾隨自己和他的錄像,也依舊很難將結論定死。

周契的律師正辯護得行雲流水,見局勢逐漸朝著自己那裏偏倒,周契那張油膩的麵上終於散去了驚恐擔心,取而代之的是獲勝般的笑。

法官詢問起他與雲彌那條重合的路線。

“我想,我隻不過是與雲彌小姐順路,這應該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錯誤吧?”

盡管法官還未給出明確的結果,可周契的言語之中,已然有著勝利似的喜悅之色。

雲彌並未開口,隻是平淡地將視線從他麵上掃過。

兩人的視線隔著大半個法庭,在半空觸碰。

她這暗沉又晦澀的一眼,仿佛更是助長了周契的囂張氣焰。

“如果想象力可以作為證據,雲小姐你或許已經大獲全勝。”他放肆地說著。“我怎麽都不敢想,走一趟回學校的路,居然也會被起訴。”

說著說著,周契險些沒有忍住大笑。

法官做了個手勢,示意庭上需要安靜。接著他重新垂下眼去,在所有證據的資料上掃來掃去。

正當他舉起法槌,準備宣告庭審結果的時候。

突然身旁的陪審員起身打斷了法官的動作,他們簡單地交流了幾句。在場全部人的視線,均被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吸引。

“原告方有證據補充,結果宣判稍作延後。”

法官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將法槌放回原位。

雲彌隱約看見對麵周契麵上閃過的疑惑,下一秒,法庭正後方的門被緩緩打開。

有一道似是寒鴉的身影正隨著木門的嘎吱聲緩緩邁入。

視線裏傳來了熟悉的壓迫感覺,雲彌的鼻尖也仿佛又一次地捕捉到了獨屬於那個男人的清香。

她不由得去算曾經自己和路寒山之間說好的日期。

好像還有幾天,才滿最快的那一個月。

路寒山此時此刻,應該還在美國進行電影的拍攝啊。

可雲彌用力眨了好幾下眼,愈發清晰的視線告訴她。

此刻出現在法庭上的,的確是那個不可一世,且矜貴冷峻的路寒山。

他依然穿著最為沉穩的一身黑。長款風衣邁過之處,皆散發著他那極具攻擊性的淡香。

銀框眼鏡在法庭那略微明亮的光線下,更是將路寒山淩厲無比的視線遮擋、削減。

以免傷及無辜。

他的視線短暫地在雲彌麵上停留,給予了她一絲專屬的溫柔後,向著前方投去。

庭上人並不算多,可在座的卻幾乎全都認得路寒山。

他的出現,使得本來死氣沉沉的空間出現了裂痕。更大的波**,或許即將襲來。

周契的麵色如灰,不再有方才那般的囂張氣焰。

“請原告方立刻補充證據。”

正前方,法官鄭重又莊嚴,不摻雜任何情緒的聲音響起。

路寒山微微揚起頭,從風衣口袋中取出一個U盤。

法庭工作人員配合地上前接過,前去準備進行證據展示。

雲彌的視線聚集在他的麵上,隔著一段距離,她隱約能夠看見路寒山眼下的淡淡青灰。

那是疲憊的痕跡,也是他長途跋涉從大洋彼岸趕來的證據。

路寒山他……

專門為了自己的庭審趕回來的嗎?

雲彌的思緒開始追隨著太平洋上的日出,從升起到落下;視線也逐漸朦朧,可那其中卻滿是路寒山的模樣。

她承認,在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刻,內心汩汩流淌著的暖意,一部分叫感動。

一部分……或許名為喜歡。

法庭的大屏幕上開始播放路寒山帶來的證據,雲彌的思緒被迫收回。撇過眼,她朝著動靜的來源處看去。

那上方呈現出的畫麵同樣算不上清晰,可固定鏡頭記錄下的場景卻相當眼熟。

雲彌過了幾秒,終於意識到那裏是自己在F國留學時的公寓。

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因為畫麵上的一切都還算正常。

不過隨著時間的飄逸,很快便出現了周契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或許有些鬆懈,可公寓樓道內的任何一處,皆有攝像頭進行監控。

周契一路不帶停頓,最終來到了雲彌居住的樓層。他嚐試著解了幾下門鎖,但全部以失敗告終。

似乎聽到了什麽動靜,他飛快朝著上方樓道奔去,卻沒有離開。而是選擇躲藏在了一個隱秘的角落中,觀察著剛剛回到家的雲彌。

雲彌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毫無遮擋地便按下了門鎖的密碼。

她回來僅僅是取遺落下的課本,沒過多久便離開。

接著,法庭上的所有人都看到周契緩緩從樓道上走下,麵上帶著得逞似的微笑,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雲彌的公寓大門。

……

雲彌覺得有些惡心,並且內心深處,有一股不由自主的後怕。

盡管現在擁有的證據,足以能讓周契當庭認罪。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事情,她都沒有什麽心思去聆聽。

一想到曾經自己居住的地方,居然被那個男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闖入。

雲彌就感到了來自腹部的反胃感。

……

周契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證明他那不存在的清白,經過法官的斟酌,很快便宣判了本次庭審的結果。

被告方周契,完全敗訴。

雲彌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隻是清楚自己的心神來不及從任何一個角落收回。

她沉浸在錄像上那人為製造的恐慌裏,也淪陷於路寒山的突然出現。

在法官宣布閉庭後,雲彌一時之間不知自己下一步應該要做什麽。

她站起身,與團隊裏的律師點頭以示感謝。

下意識地想要朝門口走去,卻被人握住了手腕。

不用想,對方是路寒山。

來不及再去考慮其他,當刺眼的光亮映照入眼,雲彌已經被他帶著來到了後方的露天停車場。

熟悉的邁巴赫就停在眼前,司機柳君也已在駕駛座旁就位。

路寒山幫她打開了門,就好像雲彌才是那個顛簸了十幾個小時,還存在著時差的人。

聽到車門關閉的聲音,邁巴赫後座那股清香撲鼻而來。

可雲彌卻絲毫沒有沾染,因為她早已被身旁的男人攬入懷中。

耳旁響起的第一句話不是遲來的問候,也不是意外的重逢言語。

隻是路寒山無奈且憂心忡忡地說:“當年在巴黎,沒事吧?”

作者有話說:

本章涉及的一切庭審內容均為杜撰,全部都是為劇情服務。

卷卷沒有經曆過,也不希望有朝一日會去經曆。

總之,看文圖個輕鬆~

還有!女孩子獨居一定要注意本章出現的那個點哦!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期待一下雲姐和寒山哥的愛情故事吧~

專欄的下一本甜餅預收《極圈日常》寶貝們喜歡的話,收藏一下呀~現在才十幾個,卷卷有些壓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