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堅強的告狀

瞧見楚子櫟清醒過來,蕭染大馬金刀的坐在床邊,雙手搭在膝蓋上,示意安太醫過來把脈。

楚子櫟縮著脖子,手蜷在懷裏,撥浪鼓一樣的搖頭,“不要。”

蕭染抬眸,一個眼神掃過去,楚子櫟腰板一緊,老實的低著頭伸出手。“殿下福大命大,平安度過危機,以後慢慢養著就好。”安太醫笑著鬆了一口氣,詢問的看向蕭染,“退燒的藥已經煮好了,可否現在端上來?”

見蕭染點頭,安太醫才出去示意內侍把藥端過來。

杏仁又激動又害怕的端著藥碗,往殿裏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眼神既想往四周看又怯於四周都是金甲侍衛不敢亂看。

剛剛安太醫出來時說他是琴嫣殿伺候過的人,由他來伺候生病中的楚子櫟更合適,青衣大人這才由他端著藥碗進來。

往日裏喂楚子櫟吃藥,杏仁跟杏林都是硬生生的把藥給他灌進嘴裏,哪裏知道哄他的法子?

杏仁頭皮發麻,跨過內殿門檻的時候,腳尖在上麵磕了一下,滾燙的藥汁濺了出來滴在手上,燙的他抽了一口涼氣,卻又不敢叫出來。

越靠近蕭染,杏仁就越害怕,他之前離陛下最近的一次不過是剛剛隔著幾十人遠遠的看上一眼背影罷了,從沒這麽近距離的直麵天顏。

天子身上不怒而威的氣勢,不是誰都扛的住的。

青衣示意杏仁去床邊服侍楚子櫟。

杏仁聽話的低頭走過去,短短幾步距離,他卻覺得走起來格外漫長,等站在床邊時,後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身旁就是坐著的蕭染,她身上不知名的香味隱隱飄過來,鑽進他的鼻子裏,惹的他腦子一片混沌,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以至於等他看到楚子櫟搖頭不肯吃藥的時候,杏仁下意識的瞪了他一眼,將盛滿滾燙藥湯的勺子強行往他嘴裏塞。

楚子櫟對上蕭染的視線,隻能張口,滾燙的藥汁剛碰到舌尖,他便下意識的吐出來。

蕭染以為楚子櫟嫌苦,便耐著性子道:“良藥苦口利於病。”

說著示意杏仁接著喂,楚子櫟眼裏氤出淚水,杏仁硬塞了兩口後,楚子櫟終於燙的受不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把將藥碗打翻。

滾燙的藥汁灑在杏仁的手背上,瞬間燙紅了一大片,疼的他叫起來。

蕭染往杏仁手背上看了一眼,立馬伸手捏住楚子櫟的兩邊臉頰,逼迫他把嘴張開。

嘴巴裏麵燙的起了一層皮,吐出的舌頭感覺都腫了。

就在蕭染準備鬆手的時候,楚子櫟掛在長睫上的淚水恰巧不巧的掉在她的手背上。

蕭染的語氣,被這溫熱的淚水一下子砸軟了,低聲問他,“怎麽不知道說燙?”

按理說三歲孩子的智力也該知道燙了。

“嗚哇。”楚子櫟仰著脖子任由蕭染捏著臉頰,含糊不清的說了兩個字。

他見蕭染沒聽清,又慢慢說了一遍,“嗚,哇。”

可惜舌頭燙腫,嘴巴被捏著,這兩個字怎麽聽怎麽都像在哭。

青衣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捂著手瑟瑟發抖的杏仁,出聲提示完全沒聽懂的蕭染,“殿下是在說他怕。”

說完詢問的看向楚子櫟,楚子櫟淚眼朦朧的和他對視,簡直想抱著他的腿說“好人啊”。

“是怕朕,還是怕其他的什麽?”蕭染鬆開楚子櫟的臉頰,拿起巾帕將他嘴角周圍的藥汁擦去,耐心詢問。

楚子櫟像是找到了能為他做主的人一樣,指著地上的杏仁口齒不清的跟蕭染告狀,“妹粒粒的匪桶細,窩不合,右打窩!”

別的蕭染一個字沒聽清,就打我這兩個字楚子櫟說的格外清楚,倒是一旁的青衣,聽的眼皮直跳。

“打你。”蕭染這兩個字說的格外的慢,眼神若有所思的在楚子櫟身上受傷的地方走過。

楚子櫟表麵不顯,實則被她看的心髒突突跳。得虧臉黃看不見藏在下麵的紅暈。

原本跪在地上的杏仁聞言已經趴伏在地上,哭著狡辯道:“陛下明鑒,奴才從來沒有打過殿下,奴才怎麽敢打殿下?殿下身上的傷都是另一個奴才杏林所致,殿下為了反抗這才將他的小腿劃傷,就連殿下腫起來的臉都是他打的,不信您著人去查。”

青衣著身旁的內侍把已經跪在院子裏的杏林帶過來。

兩個力氣大些的內侍將腿腳不便的杏林架著胳膊拖了進來,往殿裏一放,杏林瞬間跌趴在光滑冰涼的地板上。

杏林抬頭瞧見坐在床邊的蕭染後,立馬調整姿勢老老實實的跪下,哆哆嗦嗦的說:“叩,叩見陛下。”

青衣說道:“杏仁說你在伺候殿下的時候,常以拳腳相加,可有此事?”

杏林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看向旁邊的杏仁,杏仁額頭叩在交疊的手背上,根本不看他。

“奴才沒有!這都是杏仁攀咬!”杏林後背陣陣發寒,矢口否認。

“呸!”杏仁還沒說話呢,就聽有人啐

了杏林一口。

蕭染聽見動靜側頭看向身旁,**的楚子櫟鼓起臉頰瞪著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奈何自己口齒不清,隻能探身朝兩人吐唾沫。

見蕭染看自己,楚子櫟拉著她的衣袖告狀,“擦咬窩割肉,廢馬已。”

蕭染下意識的看向青衣。

青衣:“……”

青衣又聽了一遍,才不確定的說道:“殿下是說,杏林要他割肉喂螞蟻。”

杏林聞言猛的抬頭看向楚子櫟,厲聲說道:“殿下莫要胡說!”

楚子櫟被嚇的眼睛睜圓,立馬扁嘴要哭,攥著蕭染的袖子躲在她身後,頭輕輕抵著她的胳膊,小聲說,“擦瘋窩。”

青衣盡責的翻譯道:“殿下說杏林凶他。”

“……”蕭染看了青衣一眼,這句不用他說自己也能聽的出來。

青衣訕訕的閉嘴,上前走到杏林麵前,抬手朝對楚子櫟告狀不服氣的杏林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柔聲說道:“陛下麵前,豈容你大聲放肆。”

“你說你沒打他,那殿下身上的傷莫非是自己憑空長出來的?”青衣用巾帕擦了擦手。

“打撩!”楚子櫟聞言從蕭染身後伸出腦袋,語氣堅定。

這個傻子!

杏林恨自己之前怎麽沒把他給弄啞巴了。

楚子櫟哪怕口齒不清,還是堅持告狀,“攆、撩、鬼、磕潑……都有,用巧七,餿蝦……”

邊說邊比劃,臉、腰、腿、胳膊……都有,他們用腳踢他,用手掐他……

楚子櫟每多說一個,兩杏的脊梁就越塌一分,最後兩個人癱軟在地上。

原來這傻子記的一清二楚啊。

杏仁哭著拉住青衣的衣擺,說道:“大人大人,奴才們也是才伺候沒多久,殿下身上的傷不能都算在我倆身上……

之前伺候的內侍不僅打罵殿下,還將寒凝殿裏的東西偷走賣了出去,奴才們也是以為殿下不受寵,這才在對待他的時候失去了一些耐性。奴才知錯了大人,求陛下跟大人饒奴才一條賤命。”

杏仁又朝著床的方向拚命磕頭,“殿下求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奴才。”

杏林也跟著求饒,“奴才已經自食其果廢了一條腿了,也知道了教訓,求殿下給奴才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看在我倆一直在寒凝殿伺候不離不棄的份上,大人有大量的饒了我倆。”

楚子櫟掰出三根手指頭,告訴杏仁他今年多大,示意自己還是個小人,不是大人。

青衣著人將這兩個欺主的叼奴架了出去,自己朝床的方向福了一禮,柔聲說道:“殿下放心,這事由下官來為您出氣。”

坤寧宮琴嫣殿的院子裏已經跪了有二三十人,全是當初分去雪韻宮伺候的內侍。

如今這些內侍早已跑去別的宮殿伺候,甚至有的還成了一等內侍。突然被帶來琴嫣殿,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還以為是自己表現的好,被選來伺候未來君後的。

此時相識的人不由小聲私語,等被帶來的人越來越多才意識到不對,怎麽都是熟悉的麵孔?

直到兩杏被從殿內拖拽出來,眾人臉色不由大變。

青衣隨著兩杏走出來,站在殿前中央的三階台階上,目光掃過眾人,等下麵全都跪趴在地上,才說道:“這兩個內侍,奴大欺主,被判除去命根帶上十斤重的腳鏈送去浣衣局受罰,終生不得出宮。”

台階下跪著的人到此刻若是還不明白怎麽回事,那他怕是沒有能力出了雪韻宮。

此時聽到對兩杏的處罰,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凡是苛責過的楚子櫟的內侍,全被處罰,按著大小罪過,殺了三個,同兩杏一樣送去浣衣局的有五六個,其餘的全都杖責三十,活下來的送去做兵妓,死的扔到亂葬崗。

這是蕭染登基以來第一次在宮裏一次性處罰了這麽多人,一時間所有內侍看見楚子櫟,連頭都不敢抬,他要是咳嗽一聲,伺候的內侍都嚇的立馬跪在地上請罪。

選秀即將開始,新主子們馬上進宮,在這之前,宮裏不允許有奴大欺主的人在。

蕭染此舉的確是為楚子櫟出氣了,但也有自己的私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