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轉變與雷音棗
第五十三章 轉變與雷音棗
上蒼也為同類相殘而悲苦，給這無名小鎮潑灑下淅淅瀝瀝的小雨，隻是這點滴甘霖落在傷口上，卻讓人更加痛入骨髓。
“嗬……”陳少白仰麵朝天，四肢的疼痛漸漸麻木，他沒有治療，聽之任之。
青梅竹馬、相依為命十餘年的心上人被強行擄走，心靈上的疼痛要遠遠超過肉體。
悲哀莫過於心死。
降生於這個世界十六載，信奉男兒流血不流淚的陳少白除了母親病逝之外便再也沒有顯露過半點軟弱，然而現在，他哭了。
淚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劃過臉頰，在地麵上跌碎。
“這樣也好，沒人能看到我軟弱時樣子了。”
無聲地哭泣漸漸演變為嚎啕大哭。聲帶也隨之嘶啞。
眼淚流幹，但陳少白卻不願心傷若死，未婚妻還等著他去救，身為一個男人，怎麽能輕易倒在這裏？就算要倒下，也要拚盡全部力量，榨幹所有潛力，仍不能成就劍仙，滅絕了所有希望的時候，他才有資格倒下。
陳少白漆黑的眸子和夜融為一體，深邃、幽暗，他那顆原本保持些許純善的心在一點點蛻變著，變得冷酷、狠戾，為求力量不擇手段。
或許是之前太過悲傷的緣故，他並沒有注意到，有一名撐著油紙傘的藍衫人正朝著自己走來，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對方已經近在眼前了。
來者身高八尺，手臂極長，雖然頭發漆黑，但眼睛卻泛著碧綠的色澤，像是混血人種。
他盯著重傷垂死的陳少白看了半響，沉默地拾起長劍萬載。
“半夜趕路，這人應該不是什麽奉公守法的良民。”
陳少白並沒有發話，這兩個月的趕路讓他明白什麽叫做人心險惡。他將眼睛眯成一條線，用餘光觀察來人，屏住呼吸，一動不動，體溫被冰冷的夜雨帶走，在黑夜中看起來，就像要休克死亡了一般。
氣療術作用有限度，這樣的傷勢，根本來不及治愈。想不被人滅口，隻能裝死。
陳少白越是沉靜，胸中一股戾氣越發凝結、深邃，一旦爆發，就越是剛猛血腥。
“三千精工中最實用的快劍，萬載。隻要不遇上二十一枚破魂名劍，都有一戰而不毀的能力。”
認出這柄劍的來曆之後，碧眼男子從腰側抽出一把略帶弧度的劍，高高舉起，朝著陳少白的胸膛，狠狠紮下。
噗嗤！
血花四濺，卻又很快被雨水衝淡，消散。
月黑風高殺人夜，雨水又是最佳幫手，於是殺人滅口也顯得那麽理所當然。
做完這些之後，碧眼男子看也不看結果，徑直向東走去——那是紫寰城的方向。
四肢盡碎，胸口創損，沒人能在這樣的傷勢下存活，就算是以強大生命力著稱的劍士，也不能。
“咳……”
等碧眼男子走遠，陳少白終於憋不住氣，大聲咳嗽起來，肺部的血泡翻湧上來，腥甜的味道嗆地他頭暈腦脹。
肺部被人一劍捅破，立刻造成了氣胸，就連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氣療術！”
周身體溫驟升暴跌，體表的創口迅速愈合，但肌肉骨骼仍然一團漿糊般粘滯在一起，不能動彈半分。
完了！
氣療術作用雖強，卻需要消耗受術者自身的能量，之前長達一個時辰的練劍早已將體力消耗的七七八八，加上靈薇子一番折騰和氣療術的消耗，讓他的身體被榨幹，再也擠不出半點養分和能量了。
身體的狀態會映射到心靈，特別是內心脆弱的時候。陳少白在短短一個時辰之內，連遭失妻之痛和陌生人奪寶滅口，正是心防失守的時候，一時間竟對自己生出了強烈的憎惡感。
“我好恨！恨我實力太弱！恨我遊手好閑虛度光陰十五載！恨我偽善不與人爭！若今日不死，我必將不惜一切手段提升實力！攀登到世間最頂峰！將一切劍仙踏在腳下！”
這個平凡普通的雨夜，陳少白的心靈發生了徹底地蛻變，不知不覺地，許下了常人聽取隻會發笑的宏願。
強烈的怨憤在身體上發揮了作用，殘存不多地血量也帶上了一絲魔性與暴虐，竟將身體中銀龍眼所剩餘的四成靈性藥力盡數衝刷出來，作為養分，緩緩滋養著身軀。
機緣巧合之下，陳少白竟將五感完全鎖閉，進入了難得一見的內視狀態，於是他運轉起了得自趙宗仁的無名煉血功法，用意識控製著血液反複衝刷傷口，不斷施展氣療術。
“巴叔和陳匡胤都提到過，劍士境界大致可以分為三段：洗髓換血，以劍禦罡，琉璃明鏡。”
“之前的我，能施展出爆裂劍罡，大致是劍士中段了，但是，我現在身受重傷，實力大減，如果沒有補充血液的靈物精華相助的話，恐怕一輩子也無法窺到劍士巔峰了。”
“沒有靈物精華，就去大勢力接任務，沒有任務，我就去搶！但現在，先不管它，專心養傷！”
專心致誌做一件事的時候，總是能夠清晰感覺到時間的流逝，銀龍眼剩餘的靈性藥力完全耗盡、身上的傷勢恢複完畢後，陳少白忽然感到一束光芒投到了自己眼上，於是睜開了眼眸，環顧四周。
黃牛，草棚，食槽，這裏是農家牛棚。
“誰這麽好心，把我送進來遮風避雨？”
陳少白心頭的迷茫很快就得到了解決，因為他剛剛睜開眼睛，一團圓乎乎的白球就像道白色閃電般闖進了牛棚。
“紫瞳，怎麽了？”看著胖的不成樣子的小白狸手舞足蹈地打著轉，陳少白眼裏露出一絲疑惑。
“喵！”紫瞳一雙前爪好似沒有關節桎梏，竟翻到了身後。
抓了半響，它獻寶似的遞過一枚物件，眼裏寫滿了期待之色：“喵！”
表揚我吧。
陳少白看出了它的意思，撇了撇嘴，給小白狐彈了個爆栗：“等你長大了，我給你找頭漂亮的母狐狸。”
半個拳頭大小，橢圓形，銀光閃閃，通體遍布淡金色雷痕，散發著一股濃鬱的棗香，裏邊不時傳來轟轟的響聲，像孕育著雷霆，一眼望去，就知其不是凡物。
“紫瞳，從哪弄來的？”陳少白下意識地問了一下，卻又失聲笑了起來：“管那麽多作甚！不管之前是誰的，現在到我手上，它就是我的了。”
之前吞服銀龍眼的慘痛教訓曆曆在目，陳少白雖然不懼疼痛，卻擔心給自己留下後遺症，於是將其收好，準備前往紫寰城，找到服用方法，再作計較。
忽然，他的餘光捕捉到了小白狐短圓尾巴上一道半寸來長的缺口，傷口正向外溢出血液，因為血液與皮毛都是純白，所以之前才沒有一眼看到。
“很痛吧？辛苦你了。”
陳少白手掌輕撫，默默施展氣療術。
紫瞳舒服地閉上了眼睛，竟也不需要額外的食物來補充能量，好似吃飽喝足的家豬一樣，打著呼嚕，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