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觀刑

第35章 觀刑

“你知道那個女人還做了什麽事情麽?她假懷孕,說是父王的遺腹子!我趕回府中的時候,她都‘八個多月’了,正待產呢!我一回府剛有動作,她就發現了,立即給她父母報信,待我要處置她的時候,她父母帶著幾位貴夫人趕來了,她於是在那裏痛哭流涕的訴說著:在我病重時,她如何拖著身懷六甲的身子精心照顧我,如何求滿天神佛保佑我,卻沒想到,我剛一病愈就容不下她,容不下她腹中的孩子,說得聞者落淚,隻覺得我天理難容!”

“那你怎麽說她的?”花夜沒想到竟有這樣的陰險惡毒的女人,害了人還倒打一耙!不禁又氣又急。

“嘿!我才懶得跟她說話呢!我直接讓侍衛一刀劈過去!”吳翩翩冷笑,又灌了一杯酒。

“你把她殺了?”花夜驚問道,那還怎麽說清楚!

“不!是劃開她的衣裙,於是她的假肚子就掉出來了,並且還嚇失/禁了!那些夫人們也嚇傻了!”吳翩翩哈哈大笑起來。

“混淆皇族血脈是大罪,我把楊氏一家都捆了,派長史將人送到了刺史府,交給刺史大人!”

吳翩翩說到這裏,又眯起眼睛,“我以一個失怙守孝的晚輩的身份,懇請刺史大人幫我把楊氏一家送到京城交給宗正寺審理,況且楊氏的父親是刺史轄下的參軍,刺史大人於情於理都不能拒絕我,隻能答應。然後果然在半路上就被人劫殺了,包括刺史派去押送的人也幾乎被殺光,隻剩兩個逃命回來!刺史明知道這是被殺人滅口了,卻有苦說不出,隻能上折向皇帝請罪,然後為挽回顏麵就折騰著節度使大人去剿匪,很是鬧騰了一段時間。”

吳翩翩嘿嘿一笑,“我又送了重禮給節度使,節度使‘剿匪’時,就把韋家和阮家的兩個大莊園以‘窩藏悍匪’的名義給端了!知道不,現在那兩個莊園就在節度使大人的荷包裏!”

“節度使倒願意與那兩家結仇?”花夜有些不信。

“揚州道節度使是皇帝的心腹嫡係,他怕什麽,怎麽會有到嘴邊的肉不吃的道理,何況那兩個莊園也不是在韋家和阮家名下,本身有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另外,刺史也沒吃虧,我送了個大鋪子到他夫人的名下!”

“你那時候才多大?”花夜沉默了一會問道,他比吳翩翩大兩歲多,他十三歲的時候除了研究醫術藥理之外,就是滿山去玩,打鳥逗狗什麽的。父親亡故時,他已十五歲了,他很傷心,要來揚州,但是母親死死拘住了他,絕不允許他踏出桃花穀半步,要他就在穀中守孝,哪裏都不準去,直到三年後。

他一直不理解,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為什麽,原來這背後竟然是這樣的殊死較量和權謀博弈,如果他真來了揚州,那麽他的身份說不定就被揭開,並且帶來無數的麻煩和禍端。

“父王是把我作為王嗣來教養的,所以這些我自然用起來得心應手,就算我有想不到的地方,也有幕僚幫我。就這幾年,韋家也沒消停過,不然你以為這次的流言是怎麽起來的!”

吳翩翩站了起來,腳步有些不穩,花夜連忙扶住她,卻被推開。

吳翩翩靠在綺窗畔,向花夜招手道:“過來看,要開始了!”

花夜走到窗邊,“看什麽?”

他順著吳翩翩的指向看過去,長街盡頭的空地上立起一個高高的木架,一個書生站在木架下,木架橫梁垂下一根繩子,係在書生脖子上,周圍是衙役,還有行刑官,外圈則是許許多多的觀者。

花夜心中一緊,回頭看吳翩翩,吳翩翩歪著頭,額角倚著窗框,雙眼微眯,似乎醉意已重。

沒過多久,兩個衙役開始將繩子慢慢絞起,書生的身體慢慢被吊起,盡管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仍然可以看見那具身體的瀕死扭動掙紮!

花夜從未這樣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被絞殺,隻覺得自己的胸口一陣窒息和悶疼,不忍再看,轉身靠在了窗畔的牆上。

“你也許覺得他罪不至死,其實,他並不算無辜!”吳翩翩吐出一口酒息,“從三天前,他在大庭廣眾下喊出那些話,他就必須得以死來償!”

花夜沉默,也許在昨天,他聽到這句話,還會反駁,覺得這樣不公平,可是,他今天這一上午聽到的,徹底顛覆了他以前的認知。

吳翩翩歎息道:“花夜,你走吧!你隻是花夜!出了這間屋子,就把這些都忘了,你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我告訴你這些,希望你能過的通透些,並不需要你參與什麽,父王對花姨的誓言,我也得守住。再說了,你若參與進來,隻能添亂!”

確實,他隻懂得醫術和藥理。

花夜沉默了許久,吳翩翩在他沉默的時候,已回到榻席上,伏在隱囊上,都要睡著了。

花夜坐到她麵前,看著她,這一上午,不知道她喝了多少酒,心裏一陣陣難過,難怪他被母親拘在桃花穀守孝三年再出來之後,看到的吳翩翩變化那樣大。忍不住鼻子酸酸的,要知道吳翩翩年齡比他小。

“你那是什麽眼神!”吳翩翩忽然睜開眼睛,生氣的瞪著他。

“翩翩,其實我是哥哥!”

“我知道!”吳翩翩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把你關在桃花穀三年,不準出來,是我要花姨這樣做的!”

花夜很是意外,吳翩翩瞥他一眼,“我怕你出來給我添亂!”

花夜又沉默了,他知道吳翩翩總是喜歡把話說的很難聽,來掩飾她原本的善意。

“你走吧,我困了,要歇會兒!”吳翩翩毫不客氣地趕他走。

“好,那你好好歇著,再別喝酒了!”花夜起身離去,走了兩步,又回轉,把幾案上的酒壺和酒杯拿走了。

吳翩翩撇了一下嘴角,靠在隱囊上閉上了眼睛。

南窗日影漸西斜。

窗前羅幃微微拂動,一條黑影如輕煙飄進,黑色的絲袍,黑紗幕離。

吳翩翩睜開眼睛,坐直了身體。

一聲柔軟的歎息:“郡主,你就不能裝做沒發現麽?”

“可是我已經發現了!”

“那郡主就不能裝作不知道是我麽?表示一下緊張或者驚訝也好啊!”

吳翩翩不耐煩道:“衣縹,你真的很閑?”

純黑的絲袍上花紋隱隱閃動,衣縹走到她對麵坐下,“不閑!我很忙,所以才會偷閑!”伸手拿起幾案邊的小鈴搖了搖。

侍女很快端著托盤送了酒壺和酒杯進來,看到廳裏居然還有一人,怔了一下,又恢複常態,恭敬地將酒壺和酒杯擺上案幾,恭恭敬敬地退出。

隻有一隻酒壺,一隻酒杯。

衣縹揭掉幕離,很自然地端起酒壺,斟滿酒,然後送入自己唇中。

美酒入喉後,他抬頭掃了一眼這間大廳,讚賞道:“郡主的品味我很喜歡!”接著繼續悠然自斟自飲。

吳翩翩皺著眉頭看著他,夕陽斜照,大廳中很明亮,一頭銀發似乎絲絲閃亮,皮膚白的近乎透明,淺棕色的長眉舒展,眯著眼睛,很是愜意。

“這個時候你應該在槐花巷玩鬼或者裝鬼玩,跑這裏來幹嘛!”

“郡主,你不高興,便要別人也不高興,真不是一個好習慣!”衣縹搖頭歎氣。

吳翩翩便不理他,從花籃中拈了一枝百合,自顧慢慢齧咬著。

當衣縹終於覺得自己喝愉快了一點之後,從袖子中拿出了幾張紙放在了吳翩翩麵前。

吳翩翩拿起來慢慢翻看,臉色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