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異變

異變

任仲自從得了《陳良雜記》,就被其中亦真亦假的故事所吸引,無法自拔。不過這陳良乃是一介小小行商,記錄之事大多乃是道聽途說而來,真假也不能考證,任仲覺得不可全信,但還是細細讀來,一句不落。

這日下午,任仲整理了書目,便拿起雜記翻看起來,正巧翻到死穀一篇,說北國有座山穀,終日被煙霧環繞,美得不可方物,引得各路文人雅士前去一觀,然不知為何進穀之人無一人歸返,生死不知。失蹤的人多了,便引得山穀外圍之人惶恐不安,命名曰,死穀,為的是告誡過往之人不可冒進此穀,白白失了性命。不料一日晴天霹靂,山穀震動,百獸皆鳴,一人影衝天而起,少頃,方圓十裏便化為了焦炭,百姓懼怕上天神威,以為神仙下凡,紛紛遷徙遠離此地。陳良途經北國,偶見山峰穀中一片焦黑,蟲鳴鳥叫聲皆無,不由得十分奇怪,好容易才在二十裏之外尋得人煙。陳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便向村中長者打聽,才知那天災距離今日已有廿年之久,山穀中卻再不見生機,他心中一動,便將此事記錄了下來。

任仲讀了這段,眉頭微皺,提筆在旁批注到,“事出反常必有妖,非瑞也,凡事須得謹言慎行。”他自從整理書目以來,總愛在書旁寫些批注,也算是小小愛好。寫罷,他丟下筆,腦中卻突兀地閃過披發儒生的身影,他不由得自嘲一笑,用手揉了揉眉心,心道自己怕是魔障了,竟把天地之事與人相互聯係,可是卻忍不住反複琢磨,難不成那披發儒生乃是神仙下凡?他又細細回想了那日遇到披發儒生的情形,這情形他早已回想了千百遍,可越是想,他竟愈發肯定,若以此推理,事中的蹊蹺詭異也就有了解釋。隻有神仙才有這等驚天動地的力量罷。

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任仲一下失了力氣,攤在椅子上,他自然而然的想到,若披發儒生真的是神仙,那自己之前的種種作為都成了笑話,神仙又怎是自己一介凡人能夠企及的存在。“怎能甘心!”任仲握緊了拳頭,隻覺得心中燃起了一團火,心髒碰碰的敲砸著胸壁,全身都充斥著巨大的失望,饒是他心誌堅定,自小的目標被推理擊的粉碎,仍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隻見他驀地站起身來,自殘般的用右拳猛擊西屋牆壁,他已顧不上什麽後果,隻覺得身體腦內一片混亂,再不發泄就要炸裂開來。“嘭!嘭!嘭!”三拳揮出,巨大的聲響,手指關節與牆壁碰撞產生的劇烈疼痛適時的將他從巨大的情緒落差中喚醒,隨後,他茫然地盯著眼前牆壁上巨大的凹陷,竟有些難以置信。那凹陷中間,還能看到些刺目的血跡,任仲僵住了,太陽穴一直突突的跳動,要不是手指的疼痛和麵前的血跡刺激著他的神經,他恐怕會以為這隻是一場夢罷了。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任仲終於動了,他僵硬的抬起右手,摸了摸牆壁,然後發現右手手背竟然隻擦破了點皮,血也早已止住了。他心中湧起一陣狂喜,就似山窮水盡卻突然柳暗花明,他想勾起了嘴角扯出個笑容,卻沒想在悲喜交加之下,直接暈了過去。

當然,他並不知道剛才一番折騰給他帶來的不可估量的好處。先是因為失落憤怒激發了肉體的潛能,又適時的清醒過來穩住了經脈之中的躁動,使得經脈更加穩固開闊。不過或許因為精神的高度緊張,或許因為疲累,竟使他直接暈了過去。

待他悠悠轉醒,發覺自己仍躺在西屋的地板之上,周圍一片漆黑。任仲知道自己暈倒的隔日就是王先生例行檢查的時刻,此時自己仍躺在原地,想必隻昏睡了一個下午,他透過門框看了月色,得知再過一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

任仲心中大驚,料想今日一夜未歸必會引起他人的注意,若是到時有人發現牆上的凹陷怕更是難以解釋,當今之際隻有掩飾痕跡才有機會辯解推脫。於是便翻身而起,借著隱隱的月光來到牆邊檢查了起來。他注意到,這書庫內牆造的十分結實,牆壁除了凹陷下去,並未有其他改變,不禁鬆了口氣。看來他擔心的牆倒房塌之事不會出現了。

之後,他將房內的書架小心翼翼的推靠在損壞之處,又覺得隻有一排書架排列靠牆會引人注意,便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書架都推靠牆壁,又把書桌木椅擺在屋子正中,看起來倒像是本身就是如此陳列的一般。

任仲不能完全安心,又四處檢查了一番,將牆壁掉下的碎屑攏了攏,悄悄的埋在了院中,全部整理好了之後,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在心中又構想了一遍到時的說辭,才放下心來,開始檢查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從下午精神失常捶擊牆壁開始,便覺得右手手臂有些異常,單說三拳迸發的力量,就不是以前的他可以做到的。而且按照當時手指疼痛的程度來說,他也十分清楚不可能僅僅是破皮而已。而且那兩人高的書架,也不是說推就可以推的動的。想清了這些,任仲十分肯定自己的身體出現了變化。

他早就隱隱感覺到拳法改變了他的身體,變得更加強壯,就連五感也清晰了起來,可是卻萬萬沒想到拳法還有如此大的力量。他忍不住在屋內空地處將他會的拳法打了出來,這一打,就發現以前阻礙他揮拳的凝滯感減少了很多,特別是右臂,撕裂空氣時幾乎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他一口氣打了兩式,渾身有些微微發痛,卻好像充滿了力量,若不是在夜裏,他恨不得長嘯一聲,表達心中的喜悅之情。

正在此時,一陣突兀的怒吼聲傳來,不過因為距離太遠,任仲聽起來卻不怎麽真切。他隻覺那吼聲飽含痛苦,連帶著自己的靈魂也震動起來。

任仲不知這聲音從何而來,卻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耳力來說,隻怕是極遠,就算這是蔣府中的異動,也不是自己現在可以窺探的。想到此處,他勉強克製了自己繼續往下聯想的y望。他靜靜地聽著,吼聲持續的很短,估摸著也就隻有一盞茶的時間便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清晨的第一束光照在了任仲的臉上。

任仲收拾好殘局便鎖了西屋,打開主屋大門,此時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準備迎接王先生的拷問。正如任仲預料的那樣,沒過一會兒,王先生就出現在了院前。他還是穿著一身儒袍,發髻卻有些淩亂,顯然是匆忙來此。見到任仲,他仿佛鬆了口氣般理了理袍子。任仲見此忙對他作了個揖,慌忙道,“小子昨日整理書目有些忘我,竟忘了時日,睡死在了屋中,一覺天亮方知惹了大禍,小子知罪,望先生責罰。”他神情坦然,倒是不像作假。

王先生一時沒有說話,直直盯著任仲察看,任仲見他表情怪異,也不知是不是在琢磨此言的真假,末了,他走進主屋,順手拿起了任仲整理書目。任仲心知這幾天的書單不過是敷衍罷了,不由得緊張起來。

西屋對任仲來說就像一個巨大的寶庫,充斥著各種聞所未聞的奇妙異事,以至於他前兩天幾乎泡在了西屋中,幸而他並沒有忘了抽空整理幾本主屋的書籍交差,不過由於昨日的異動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心知自己整理的匆忙,也僅僅保證了數量而已,至於質量,當然難以與之前的比擬,要知道之前的書籍任仲除了整理分類之外,還會加幾句自己的評論,中規中矩,似乎是認真研讀了的樣子。

也不知是任仲敷衍的太過明顯了還是怎的,王先生拿到目錄後神情隱隱有些不悅,任仲忙低眉順目的站在一邊,心裏已飛快的轉動起來,他不禁暗暗自責,太大意了,以致得意而忘形,忘了自己為人所製,乃是真正的身不由己。他抬頭見王先生瞅著書目明細,任仲又是一陣心虛。豈料王先生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拿出了厚厚一疊宣紙和一本道德經,皺著眉頭道,“十天之內,抄五遍給我。”頓了頓又補充道,“多整理書籍,不該看的不看,不該想的別想才好。”說罷,便拂袖而去。

任仲盯著王先生離去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有點麻煩,今天又改了兩遍才傳上來。

我覺得我的主語,“他,自己,任仲”,這三個用著有點奇怪,大概是小學語文沒學好的關係,就按自己讀的處理了,可能大家看起來會有點奇怪,歡迎捉蟲,歡迎提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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