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怎麽都是死定了

李錚與妻兒在帳篷內溫存敘舊,劉琦站在帳篷外,百無聊賴的拿出了魔方,又開始隨手擺弄了起來。

不得不說,東漢末年的日常生活太過枯燥乏味了,大多數人每日就是為了吃飯而活,可作為娛樂的活動太少了。

每日就是大食,小食,睡覺,生娃……第二天反複依舊,直到某一天遭兵戈之亂被殺。

能玩上魔方的劉琦,可以稱之為這個時代的大娛樂家了。

黃敘看不懂個中奧妙,以為劉琦等的心煩,隨道:“少君,末將進去催催?”

劉琦搖了搖頭,道:“一家四口多日不見,彼此傾訴衷腸,你我若是在這個時候打擾,就太沒有人情味兒了。”

黃敘嘀咕道:“可這般下去,卻要等至何時?”

劉琦歎息道:“人生在世,不長不短,要成大器,關鍵的一項,便是耐心……來,我教你玩魔方。”

……

大半個時辰之後,李錚遣其妻出帳,請劉琦入內。

李氏夫人領孩子出了帳篷,看到的是一臉無奈的劉琦和滿頭大汗的黃敘。

“這,這,某如何一麵都拚不出來?”黃敘羞惱的道。

劉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萬事開頭難,這玩意雖小,但當中蘊含的道理頗深,要玩通魔方,需要四個階段,每一個階段都要付出巨大的耐心,但當我們每能多拚出一麵乃至一層的時候,其成就感絕非言語所能形容。”

黃敘一臉的頹敗,劉琦口中的成就感對現在的他而言,實乃天方夜譚。

劉琦拍了拍黃敘的肩膀道:“你我皆少年之人,少年人,最大的弱點便是心浮氣躁,這魔方送你,閑來無事可嚐試研習,可磨礪心性。”

黃敘咬了咬嘴唇,低聲回道:“多謝少君……”

劉琦轉頭,看到李氏夫人,笑道:“夫人與李公可訴盡衷腸?”

李氏點了點頭,道:“多謝掾史成全妾身,拙夫請掾史進帳一敘。”

劉琦轉頭看向黃敘,道:“送夫人回去,切記小心看待,不可失了禮數。”

他的聲音不大,卻偏偏拿捏的恰到好處,正好傳入了帳內。

黃敘引著李氏走後,劉琦在帳外站了一會,方才走進其中。

李錚的眼角有些濕潤,表情略顯惆悵。

看到劉琦進來,李錚用烏黑的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卻將臉越擦越髒。

劉琦取出隨身方巾,遞給李錚。

漢朝階級地位分列明晰,望族公子地位甚高,由於環境教育和成長過程優越,導致他們大多性格孤高,能把隨身之物給予旁人所用的,可謂鳳毛麟角。

李錚接過劉琦遞過來的白帕,心下不由的感動。

這少年為人,倒也良善……

人與人的相處便是如此,有時候想要博取對方的好感,隻需憑一個善意的舉動就可以達成目標。

擦完臉後,李錚感激道:“不想公子竟這般仁厚,實是讓李某慚愧,想當初李某協同宗族,謀算公子欲謀害劉府君,當真是罪不容誅,如今公子卻這般待吾……唉,還請公子殺了李某。”

劉琦依舊是盤腿坐在沙地上,道:“汝非宗賊,並無為禍一方之舉,原來的荊州無人監管,任憑宗賊坐大,實紛亂之地,汝為保全家人,投靠張方也是迫於形式,此事我心知肚明。”

李錚見劉琦竟主送替自己說話,羞愧無地,眼角又閃出淚來。

劉琦認真地看著他,言道:

“人麽,行將踏錯常有的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李公,汝可願回頭,相助吾父子安定荊襄陽,造福黎民?”

李錚終於控製不住,痛哭失聲。

他本以為自己這一次是死定了,但萬萬沒有想到,此刻居然可以絕處逢生,再一次看到了生的希望。

而給他這份生存希望的,便是麵前的這個年輕人。

其實以他和張方的關係,劉琦就是殺了他,也並不冤屈了他,畢竟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時代,沒那麽多人權可講。

但劉琦卻選擇饒恕了他。

這年輕人,是何等的胸襟?

“李錚願意為使君和少君效犬馬之勞!”哭泣完後,李錚向劉琦表明了決心,額頭重重擊在地上。

李錚也是江夏平春豪族出身,平時別說給人磕頭,便是作揖半屈都是少數,如今肯擲額於地,足見其對劉琦的感激之情。

“無需如此。”劉琦急忙伸手,將李錚從地上拉起,讓他坐在自己的對麵。

“李公肯歸附,實乃吾父子之幸,我眼下有一件大事要汝去做,便算公將功折罪之舉如何?事成之後,我保李公可在襄陽得以重用。”

李錚忙道:“但憑少君吩咐便是。”

劉琦將招攬張虎和陳生兩個賊寇的事說了一遍。

“對於劉氏而言,張虎和陳生不可留,且我知曉張陳二賊都是張方召入襄陽的,而你任宜城縣令時,也是張方手下,若是讓汝去挑唆二人,必可成事。”

“在下當如何挑唆張,陳二人?”

劉琦認真地道:“你隻需要讓二賊相信,蔡瑁讓他們在襄陽城外獻降……其意是要借機除掉他們二人,則大事可成!”

李錚畢竟也是一縣之長,他認真揣摩劉琦的話許久,良久之後若有所悟。

“在下明白當如何做了,少君勿憂,在下這便去襄陽。”

說罷,便起身要走,劉琦卻是攔住了他。

李錚疑惑地看向劉琦。

劉琦露出了笑容:“李公這般行頭,如何去襄陽?”

李錚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衣服,又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淩亂的發髻和闕黑的臉龐,尷尬的笑了。

“唉,卻是在下行事急躁了。”

“公且去收拾一下儀容,沐浴更衣,待劉琦為君置酒飲宴後,再行去襄陽不遲。”

“多謝少君!”

李錚走後不久,黃敘返了回來,知道事情之後,隨問道:“少君,這縣令當真可靠嗎?萬一他出爾反爾,去張虎那裏出賣少君怎麽辦?”

劉琦渾不在意:“賣了就賣了,反正我的目地隻有一個,就是要張虎和陳生死。”

黃敘有些不明白了:“李錚若是出賣了少君,少君還如何殺此二賊?”

劉琦慢悠悠地道:“我捋順一下,黃兄便明白了。”

黃敘疑惑地看著劉琦。

劉琦笑著解釋:“眼下在李錚麵前有三條路,第一是歸順於我,按照某之計劃去誆騙張虎陳生,言蔡瑁想要在他們獻降的那日鏟除他們,依二賊秉性,要麽逃走,要麽死守襄陽,要麽在獻降當日對蔡瑁反戈一擊……無論如何做,二人基本就死定了。”

黃敘點了點頭,道:“可若李錚假意歸順少君,去張虎和陳生處揭穿少君計謀呢?”

劉琦回:“這就是李錚的第二條路,假意歸順我,實則去張虎和陳生那去揭發我的計謀,如此張虎和陳生就會知道劉氏不容他們,依照張虎和陳生的脾氣,他們要麽逃走,要麽死守襄陽,要麽在獻降的當日對我反戈一擊,那他們依舊死定了。”

“額……”

黃敘聽的眼皮子直跳,張虎和陳生這是造了什麽孽?

“那李錚的第三條路又是什麽?”

劉琦笑道:“第三,就是李錚跑到蔡瑁那裏告發我,蔡瑁過來找我理論,回頭大家撕破臉,我拚著跟蔡瑁交惡也要弄死張虎和陳生,而蔡瑁在蒯氏的勸說下,也會殺掉李錚與我和解,那李錚、張虎、陳生三個就死定了……但我想李錚不會那麽做。”

黃敘長歎口氣:“經少君一說,末將頓開茅塞……看來二賊無論如何,都是必死之局矣。”

劉琦點了點頭:“對,怎麽都是死定了……他倆就是天煞孤星,命不好。”

……

蔡瑁讓龐季再去了一趟襄陽城,將受降的流程說給了張虎和陳生聽。

一聽之下,二賊當場發怒。

蔡瑁此舉,卻也太欺負人!

“蔡瑁如何這般無禮,說好了是招降吾等,如何事到臨頭,還要讓我二人出城受降,受其淩辱?”陳生一腳踢翻了麵前的長案,憤恨的喊道。

廳下,前來勸說的龐季忙道:“兩位不要誤會,此事與蔡將軍無幹,實乃是劉刺史之子為彰顯父威,故議行此舉,絕非蔡公故意折辱將軍之威。”

張虎麵色鐵青的道:“彰顯父威?蔡瑁就這般輕易的答應了?卻是將把吾二人當成什麽?”

陳生亦是氣道:“當初張方和貝羽召吾二人投奔,乃是以禮相待,蔡瑁何等人?不過荊州一族長爾,焉敢這般傲慢?”

龐季忙道:“二位將軍誤會蔡將軍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之荊州有了刺史,再非昔年五族掌權之時,便是蔡氏和蒯氏,辦起事來,也要顧及一下刺史顏麵,束手束腳,畢竟眼下劉氏才是名正言順的七郡之主。”

二賊的臉色依舊沒有緩和。

龐季又道:“二位將軍放心,蔡將軍已經應允,待此事過後,當相贈良馬百匹,麟趾百斤,布帛百絹以為報答,以為補償。”

張虎和陳生適才還氣的不行,但一聽蔡瑁有禮相贈,氣瞬時間消了大半。

賊寇天性貪婪,喜好財物,少有風骨氣節。

張虎沉默了半晌,方道:“罷了,蔡將軍新投刺史麾下,也殊為不易,我兄弟非那不講理之人,既然已經答應歸順,那便做些樣子,又有何妨?權當給蔡將軍些薄麵。”

龐季聞言大喜過望,忙道:“若果真如此,在下在此替蔡將軍謝二位將軍厚意!”

“回去領命吧,告訴蔡將軍,吾兄弟二人這幾日便開城門,允南郡諸縣商賈入城。”

龐季對張虎和陳生連連道謝,然後便離開了。

張虎和陳生則是沾沾自喜。

出城當眾獻降雖然失了麵子,但一則能得蔡瑁信任,二則也有利可謀。

與這些相比,麵皮又算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