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劫後重逢

文俊放下一顆懸著的心,三音妙尼真的未現江湖,所以還不至於遭宇宙神龍荼毒,沉吟半晌,又問道:“慈雲庵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由誰當家?”

“一共二十二名,是神掌翻天程秋率領。”

“這一帶裝神弄鬼的人,就是你們了。”

“那是按程三爺的意旨。”

“程三爺是什麽東西?”

“就是程秋。一身超人武藝,掌上功夫世無其匹。”

不用再問了。文俊用指尖指在姓鄭的命門穴上戳了一下,冷然又問道:“麻山玄都觀之事,你可知道?”

“今天來了兩次召喚。第一次是本堡桃花仙史傳話,說二少堡主死於恨海狂龍之手,著慈雲庵人員出動,搜尋這陌生名號凶手。第二次是三堡主傳話,恨海狂龍殺了武當和崆峒的兩個門下弟子,不知所終,不需我等赴援。”

“你知道恨海狂龍是誰?”

“在下不知,不過三堡主猜想定是恨海狂人。”

“何以見得?”

“二少堡主臉麵前身,留下了七個小劍孔,武當門下矮腳虎額前留有兩朵梅花形創傷,正是恨海狂人的獨門標記,也是天殘劍所留的唯一劍痕。”

一聲劍嘯,鏽跡斑斑的天殘劍出鞘,在文俊手中輕輕震動,轟出嗡嗡的劍嘯,懾人心魂。

“認得這把劍嘛!”

賊人臉色死灰,渾身亂抖,說道:“你……你就是……恨海狂人?”

“也許是。借你之口,傳信宇宙神龍,小心他的狗命,別死得太快。”快字一出,賊人仰麵便倒。他的軟穴被點了,十二個時辰穴道自解。

文俊撲奔正西,向慈雲庵掠去。

慈雲庵共有兩座大殿,殿後有一列禪房,四周以圍牆圍繞,花木扶疏,倒是幽靜。三更天,兩殿燈光全無,佛燈未燃,就是佛門大忌,可見這尼庵的佛門弟子懶得可以。

後邊禪房一反常態,一共有三間,燈火輝煌。文俊先是小心在各處巡搜一番,卻無發現,也無賊人把風警戒。他搜了一圈,撲奔中間燈光最亮之處。

他撲進三五丈時,可聽到禪房內有人發出呻吟之聲。待他上了瓦簷,由窗門內一張望,不由地氣往上衝。

房中巨燭如晝,共有四支火燭明晃晃在在四角燃燒,禪床長大,本來可宿五六人的大鋪,這時已有人滿之患。

床的兩端,躺著四個赤身露體,年紀有三十餘的光頭女人。粉彎雪股撩人綺思,那白玉似的身軀卻是一塊青一塊紫,淤血在皮下凝結,尤以大腿,**和肩頭各處,更顯然。她們疲憊鬆散仰麵躺倒,倒也清秀的粉臉上,布滿恐怖的容色。

而床中間,有一個赤條條,渾身肌肉虯結身材偉岸的男人,正壓在一個**女尼身上,做那風流勾當。

文俊怒火迸發,飛掠而下。窗門未關,他越窗而入。這時他已將人皮麵具取掉,燭光下,隻見他那俊麵上,泛起陣陣殺機。

赤身男人功力不等閑,文俊入到室中,他突然感到有點不對,因為他從另一名女尼的恐懼眼神中,看到了警兆,猛地丟下女尼,向側急掠八尺。

他剛站穩轉身,勁風劈麵撲到,他想躲,根本不可能,被勁風和一包柔軟的東西,撞得踉蹌退了三步,耳聽來人陰森森地說:“穿起來,你這狗東西堪入目,殺你汙我之手,快!”

原來那是衣物,這奇勁的力道,令賊人心中一凜。他抓住衣物,匆匆穿好,一麵看來人是誰,不由心內大定。

燭光下,原來是個麵泛殺機的英俊少年郎,就算他打娘胎裏練起,也不過十年來火候,沒有什麽可怕的。

文俊也打量這有虐待狂的賊人。雄壯、高大,年在三十上下。吊梢眉,大環眼,白淨麵皮,嘴唇奇薄,雙耳招風。

文俊等他穿妥,厲聲問道:“你就是神手翻天姓程的?”

“既知大爺名號,膽敢來此送死!你是誰?”

神手翻天程秋,傲氣十足。

“勾魂使者,你的時辰到了。”說著,緩緩舉步。

神手翻天陰鷙地一笑。他想:“這小子膽大,不撤兵刃,哼!要教你嚐嚐神手的滋味。”

待文俊欺近五尺,他驀地吼叫:“小子,你是找死,怨不了我!”我字未落,搶前兩步一掌倏然拍出,左手一揮,化出數十隻手影,直向文俊抓去。

文俊大是不耐,猛地一掌推出。一股柔和而觸膚欲裂的勁風,向手影中印去。

神手翻天隻感到雙掌發麻,胸前如中巨錘撞擊,驚叫一聲,騰身由另一窗中飛縱出房間而去。

這時,整座禪房吼聲乍起,兵刃之聲交鳴。

文俊冷笑道:“想走,你是做夢!”

聲出人閃,跟蹤便追。剛一出窗,隻覺白芒一閃,一支長劍劈麵點到。他想也沒想,“啪”一聲一掌折在劍身上,人已落下地麵。

那長劍帶著一個嬌小的身軀,斜飛丈外。

人一落地,驀地嬌叱道:“**賊,你死定了!”快如鷹隼狂撲過來。

文俊一怔。他目光奇銳,已將來人看清,暗道:“是她!”

聲到人到,劍上寒芒耀眼生花,他斜飄兩步,冷然道:“胡鬧!”

身形一動,直向大殿撲去。嬌小身影豈容他溜走?嬌叱一聲,長劍直指文俊後心。

他不願和她纏夾,向神手翻天隱入的大殿追去。剛好後殿廊下,青影一閃,一支長劍迎頭掠到,聲音也同時到達。

那是一個小夥子的聲音:“**賊!你走不了!”

文俊呸了一聲,隻一閃,便入了殿堂。

殿甚寬敞,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但他神目似電,仍可分辨纖毫,殿角裏,神手翻天程秋握住巨大的桌腳,“當”的一聲巨響,鍾鳴倏揚。

不等他敲第二記,文俊已經到了。他怒吼道:“程秋,你活不了。”一掌劈出,勁風掠狂而去。

“不見得,通名上來,別做縮頭烏龜。”他知道自己的“神手”,絕不是這少年那渾雄怪異的掌上功夫的敵手,閃過一旁,一棍斜掠而出。他隻能聽風辨向,想得到要吃虧,隻覺手上傳來棍上透來的奇猛震力,幾乎將虎口震裂,叫道:“不好”!向殿外飛縱。

文俊一掌震開桌腳,程秋已抽腿溜出。他冷哼一聲,如影附形跟上,一掌劈去。

程秋到底是經驗豐富的滑賊,一跨過殿門,向前撲倒,懶驢打滾滾出丈外,拔腿便逃。

這時殿前院後,綠草如茵,花木映掩。文俊想不到程秋會用懶驢打滾逃命,手一緩,身形倏止,劍芒已經迎頭蓋到,突然有人叫道:“**賊,今晚你報應臨頭。”又是另一個小夥子的聲音。

文俊一連被三個男女誤為**賊,不由得火起,身形一挫,一掌橫拍而出,喝道:“胡說八道,滾!”

他這一掌隻用了兩成真力,那使劍的黑影知道厲害,半空中突向上拔身丈餘,頭一仰,反穿丈外,半空扭轉身軀,“平沙落雁”輕輕落在花圃內。

文俊喝道:“好俊的輕功!”追著程秋入了偏殿。

小夥子被人家一掌迫得倒退,正自心驚,猛聽殿內有個銀鈴似的嗓音輕叫道:“芳哥哥,別讓賊人走了,芝妹正在後麵廝殺,大哥,二哥在協助。追啊!”

黑影一閃,出來了先前向文俊襲擊的嬌小黑影,芳哥哥叫道:“賊人入了偏殿,小心了,追啊!”兩人向偏殿撲入。

神掌翻天鬼精靈,這兒他十分熟,一入偏殿,便向小門闖入,反奔裏麵禪房。

禪房前功空地中,十六個雄壯大漢,刀槍並舉,將兩男一女團團圍住,殺得難解難分。地上躺了三具屍首。

他大吼一聲,展開了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搶入戰團,在刀劍圍攻中,搶近嬌小的身影後,驀地一拳劈上。

文俊在偏殿失去神手翻天的蹤跡,返身出殿,正也和兩少年男女相遇。少年叱道:“**賊,納命!”雙劍一閃便至,攻的全是要害部位。

文俊真有點火了,向下一伏身,掃出一腿,掌向上一刁,勾住少年手腕,將他扔了半圈。少女驚叫道:“哎呀!看劍!”劍要人看是假,她想拚命救人,人劍同時向前一撲。

文俊知道這是一場誤會,不能傷人,向左一閃,“倒打金鍾”一掌向後輕拍。

小姑娘情急拚命,劍在文俊右臂外錯過,身體去勢難止,文俊那一掌正好拍在她的左胸下。雖說掌上無力,但文俊功力大進,臂有千斤神力,雖未注入真勁,小姑娘豈吃得消?“哎唷”一聲,踉蹌退出丈外去了。

文俊放下小夥子,氣衝衝地叫道:“簡直胡鬧!黑白不分,你行什麽俠?哼!”展開九幽淩虛蓋世神功,直向那殺聲撲去。

他到的正是時候,神手翻天那一掌,距嬌小身影後心不過咫尺,內家真力已發。嬌小身影力拒前麵三把潑風刀和兩側兩把長劍,她自己長劍還未及撤回防身,要回救已是力不從心了。

文俊狂掠而下,兩粒白棋子先人而至。神手翻天真力剛吐,“喀喳”一聲,右腕立時被棋子切斷,他大吼一聲,向下一撲,滾了幾滾,爬起便跑。

嬌小身影被掌力一蹬,“嗯”了一聲,隻覺眼前發黑,向前一衝,立腳立時不穩,向前一撲。

前麵三把潑風刀有一把無故脫手,另兩把距嬌小身影的頂門,不過半尺之差,但見青影一閃,兩把刀立刻飛扔在外,狂叫之聲乍起。

兩旁兩把劍還沒弄清怎麽回事,隻見青影將嬌小身影一把挾在脅下,接過她手中長劍,隻一眨眼間,寒芒兩翼齊張。等他們感覺到不對勁時,已是晚了,長劍已貫胸而入,屍身向後便倒。

文俊轉瞬之間連殺五人,一看神手翻天已乘機逃了,黑夜中欲追無法,便挾著嬌小青影,向圍住兩少年人的十一名大漢撲去。

這時,先前追趕文俊的一雙男女已由大殿後走出,少年扶著少女,蹣跚而來。

文俊在這一瞬間,已經接近鬥場,圍中的兩少年突然發現文俊脅下之人,狂吼一聲,將眾大漢迫退三步,兩把劍疾奔文俊。

脅下嬌小的身影軟弱地叫道:“不……不要動手啊!”

可是已是無及,文俊已展開了龍韜十二劍的奇詭絕招,一陣清越的金鐵交鳴,兩少年被震得連退十餘步,同時,兩聲慘號起處,兩旁倒了三名大漢。這是龍韜十二劍的“狂濤怒湧”。因為不是天殘劍,所以威力打了折扣。但他要在這一劍中,震開兩少年,力斃三名高手,雖當代一流武林名宿,也有力不從心之歎,端的已獲上乘劍道神髓。

餘下的八名大漢,驚得心膽俱裂,一聲道:“扯乎!”全都亡命逃走。

兩少年震得虎口一麻,險些丟劍現醜,呆在一旁,氣得渾身發抖。

先前兩少年男女也趕到了。

文俊輕輕放下脅下之人,噫了一聲說:“是妳!”

嬌小的身影原來是那晚要救他的兩少女之一,另一位就是先前被自己誤拍一掌,現在那少年相持之中。

小姑娘勉強站穩,也脫口驚叫道:“是他,這就是**賊,別讓他走了,玉妹妹就傷在他手中!”說著,挺劍欺近。

一旁的兩少年也憤然舉劍,大戰有一觸即發的模樣。

文俊冷然一笑,漠然地說:“血口噴人,我替你們害羞。”

將劍遞到小姑娘手中,又說:“我不和你們計較,雖然你們壞了我的事,要是想問青紅皂白,最好去問室中那五個可憐的尼姑。”話聲剛落,身形突閃,快如閃電,瞬即失蹤。

接到長劍的小姑娘,本是怔怔地凝視著文俊的臉容,這時突然驚叫:“啊!她……他是俊哥哥,俊哥哥……”她想追,但眼前發黑,脊心一陣疼痛,搖搖欲倒。

兩個少年飛縱過來,臉有不悅,但仍將她扶住了。

小姑娘又叫道:“不!我要俊哥……”可是,她暈倒了。

文俊一陣急走,快似一縷輕煙。身後一切他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第二天,他獨自上路向撫州急趕。

他要往氓江一走,探聽雷音洞府的消息,這是第一要務。

第二,他要到昊天堡冒一次險。

第三,他對三音妙尼念念不忘。自小失去母愛的孩子,第一次向他付出真摯而相等於母愛的人,自有刻苦銘心的難忘情結。

三音妙尼在園覺寺三天相處,令他感到人世間的溫暖常在,也讓他憶起墓園中慈母的往日音容。

園覺寺一別三年有餘,臨別時她們說往大巴山覓地潛修,練好幾如心法再重出江湖,他不須半年,便將九如心法練成。

三年了,她們早該出山啦!

他卻未料到自己是憑玉漿之功,和恨海狂人拚轉十年真元替他引度真氣之力,方能轉危為安練成心法呢。

他的計劃是:先由漢水入川,進入大巴山;再入漢中,一探昊天堡,如果報仇無望,再到岷江附近一試遇合。

撫州是贛省屬地,阡陌縱橫,沃野千裏,在這條路上行走,已沒有雄峻的山嶽梗阻。

距撫州還有十來裏,沿途看見許多岔眼的江湖人,神色緊張地向南趕,他不願多管閑事,埋頭趕路。

不久,十裏亭在望,亭於官道之右,撫江之左,距撫州整整還有十裏。

日影西斜,已是未牌時分,十裏亭石幾上,坐著兩個怪人。

說怪真怪,絕不名不副實。

向北坐的是一個癲痢頭窮小老人,禿著一個小光頭,眼鼻嘴活像一個小娃娃,卻留下一頦一撮山羊胡,身穿半短不長的灰色破直裰,腳下拖著一雙半截鞋。

向南坐的是一個癩痢頭窮小子,年約二十二三之間,身材瘦長,小眼睛,塌鼻尖,一張厚大的鯉魚嘴,雙耳直往下垂,身穿破麻布做的破長袍,外麵罩著一件隻剩半截袖子的破棉襖,大熱天,要不是發瘧疾,穿破棉襖的人,不是狂人就是瘋子,你說怪是不是?

石幾上擺著兩個破碗,一隻沒有嘴的破茶壺。

癲痢頭吧唧著嘴唇,似乎吃了什麽美味,一看文俊被他們的怪像吸引得駐足而觀,擠了擠左眼,嗬嗬狂笑道:“老瘋子,請吧!這是山西老汾,妙咦!”

“瘦老鬼,我老人家喝的是竹葉青。”拿起麵前破碗,仰頭作飲狀,但卻無半滴酒滴出。卻吧唧著嘴,放下碗說:“我隻想喝竹葉青,別的不要。”

“哈哈哈!”瘦老鬼仰天狂笑。“你整天想青,卻愈來越老態龍鍾了,而我,偏偏吃老,反而像個小夥子了,哈哈!”

老瘋子一瞪,怪叫道:“你像個小夥子?呸!你不撒泡尿照照?”

瘦老鬼又擠擠左眼,驀地向亭外文俊招手道:“喂!你過來,看我像個小夥子嗎?”

文俊心中大樂,笑道:“像,像極了,隻是大熱大穿棉襖,卻是衰老之相。”

“哈哈哈!”老瘋子手舞足蹈地叫:“小夥子,你還沒見頂著破棉襖呢!那才覺得夠意思啊!”

這時,撫州方麵塵土大起,十餘匹駿馬飛奔而來。

南麵官道,也有五匹駿馬,緩緩向北走,以雙方腳程算來,恰可在亭子附近會合。

瘦老鬼突然鼓掌站起,哈哈一笑道:“老瘋子,你知道老道士善於捉鬼,專治老瘋嗎?喏喏喏,捉鬼治瘋的人來了。”

老瘋子嗬嗬一聲怪叫,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叫嚷:“夠了!夠了!又是那臭道士。媽呀!他那趕母豬的鐵棍兒可厲害呀!克喳,克喳,鐵腦袋也得搬家,瞧!那上麵還有血兒呢!我怕著哩!”

瘦老鬼突色神色一整,皺著眉說:“咱們該走!下次再算,那母豬真在。”

老瘋子突然坐起,揉揉眼睛,說:“星兒棒瘋子不怕,隻是那調調兒老骨頭吃不消,好!散也散也!”

兩人各端起一隻破碗,下亭一溜煙向南跑了,真快!

文俊隨兩個人去向轉動視線,突然自言自語道:“又是她們,何必見麵衝突!且緩緩讓她們先走好了。”對麵是一座矮林,他隱身草內不見。

南來的五匹健馬,正是慈雲庵誤鬥的三男二女。

玉姑娘被文俊拍了一輕掌,並無大礙。

芝姑娘被伸手翻天在脊心拍了一掌,雖被文俊發棋子將他的手掌擊斷,但勁道已發,姑娘傷的不輕。

這一天中,雖服了傷藥,但傷勢仍是沉重,她們正趕奔撫州與家人會合,匆匆趕路。由於姑娘傷過重,雖有馬兒,亦反而落在文俊之後。

北來的十餘騎快馬,風馳電掣而來,南北二路人馬,恰在十裏亭外相遇。

北麵馬隊突然有人高叫:“就是他們!趙前輩,真是冤家路窄。”馬人立而起,全都勒住了僵,四麵一散。

文俊在草隙中向外張,那發聲之人正是斷了腕的神手翻天程秋,這時隻好叫單手翻地了。

最先兩騎一男一女。

女的生得美豔絕倫,俏媚入骨,正是桃花仙史趙桂貞,但文俊卻不認識。

男的是個中年老道,一字眉,鷹目勾鼻,雷公嘴,瘦馬臉,頭戴九梁冠,身穿青道袍,背上是一把形態奇古的寶劍,雲頭上飄著銀色劍穗。

其餘十二匹馬,鞍上全是虎背熊腰,目閃精光的大漢,想得到全是了不起的三山五嶽英雄。

馬蹄未定,十四個男女飛身下馬,向兩側散開,屹立戒備。

北上的三男兩女,正是文俊的拜弟義妹徐廷芳兄妹,和翠園小主人東方英、群、玉三兄妹。

這時,芝姑娘重傷未愈,玉姑娘行動不大靈光,她們兩匹馬走在最後。

東方英沒和神手翻天照過麵,徐廷芳對程賊並不陌生,慈雲庵夜鬥,他曾和玉姑娘為了救應程秋,誤將文俊認為**賊。

待芝姑娘突然認出文俊是自己拜兄,又在女尼口中,得知拜兄正是追殺**賊而來,她隻覺得羞愧若死,恨不得一劍抹了自己脖子。

冤家路窄,十裏亭狹路又相逢。她一聽神手翻天一叫嚷,就知今天大事有點不妙。對方男女共有十四個之多,自己一方隻有三個男的可動手,還得照顧兩個受傷的姑娘。

他心中一凜,脫口叫道:“慈雲庵的漏網**賊,英大哥掩護兩位小妹快撤,群哥咱們上。”

兩人飛身下馬,拔劍向前迎去。

但遲了,五匹馬已經陷入包圍,老道陰森森地說道:“跑不了的,你們,就是大鬧慈雲庵的娃娃?”

“小爺正是,正要找你們算賬。”東方群昂然回答。

“膽量是夠了,可惜你們在劫難逃,我昊天堡七星羽士妙真,你不曾不知道爺名頭。”又向那美豔的女人一指,說:“這位是桃花仙史趙姑娘,你們大概有些耳聞,這樣吧,跪倒,自綁,隨貧道到昊天堡走走,也許看你們的造化。”

“造化是有的,包在本姑娘身上。”桃花仙史媚笑如花,一雙水汪汪的梢花眼,在三個男娃兒身上流轉。

又道:“昊天堡正在招賢任能,徐圖大舉,小兄弟,猶豫則玉石俱焚,讓你們三思。”

廷芳嘿嘿冷笑,不屑地說:“不用三思,水火不相容,正邪不兩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們妄想趕快打消。”

“小兄弟,好死不如惡活,匹夫之勇,為智者所不取,你貴姓大名呀?”

“不用問,不必問,劍上便知端倪。”聲落,劍出,“朝天一柱”再向下徐落,突然寒光疾閃,身前五尺銀光布成一座平麵劍幕,向前疾射。

桃花仙史略一皺眉,翠袖交揮,一股罡風將銀芒逼得向後退,她惑然地問道:“昆侖派的‘二元複始’,你是昆侖的後起之秀,昆侖自百年前白龍峰受挫,絕跡江湖,想不到後繼有人。你為什麽不敢通名?”

“名為身外物,你高興怎麽叫都行,小爺不需名號唬人,為何非說不可?看劍!”

劍向左一引,猛一旋身,向左疾刺,銀芒形成一道閃亮的光弧,無數銀環向前急旋而進。

桃花仙史向右橫移五步,香風四起,隻一晃,便到了廷芳身側,翠袖如經天長虹,直射廷芳章門大穴,並說道:“好一招‘穿龍引鳳’,可惜功夫太淺,精微博大處,百不得一。”

廷芳錯身避袖,欺身進搏,劍勢如長虹大河,滔滔而出,隻見銀星飛射,閃電似向前猛進。

桃花仙史身影妙曼,動如流水行雲,一雙翠袖兒若漫天飛雨,在劍峰中進出自如。

但她點到即收,舍不得下重手,桃花粉麵笑意盎然,媚態撩人,舞動間,乳峰上搖,臀浪兒擺,令人心**神搖。

她不住吃吃在笑,甜嗓兒不住在響:“不壞呀!‘白虹經天’,‘流星掠地’,昆侖的‘玄天神劍’不愧玄門絕學,可惜火候太差,用非其時,哈哈哈,曠世絕招‘鴻溝三旋’快要抖出來了!”

廷芳急怒交加,心說:“我偏不出這招。”長劍向右一撇,一挫虎腕,飛射而出。

桃花仙史不退反進,柳腰一扭,掠到廷芳身側,笑道:“怎麽,不聽話的孩子!身到昆侖,當然會龍騰大九式,變!‘飛龍在天’!”舉袖一揮,就是一記“盤龍繞柱”,中下兩路全是罡風袖影,直取廷芳雙足和後心。

廷芳身不由己,不用飛龍在天,勢將挨兩記重擊,無暇思索,果然銀光一振,身影跟著扶搖直上。

桃花仙史笑道:“孩子,多聽話呀!我要你再化‘怒龍張鬣’。”翠袖一揚,美麗的身軀也扶搖直上,罡風倏揚,向廷芳兩側橫掃而至。

她一雙翠袖長有三尺,兩麵一張,連臂共有丈二,端的霸道。

廷芳正要用“怒龍張鬣”將劍向左右拂出,突然有人嬌喚:“‘潛龍入地’!招出‘烘雲托月’。”

延想想也沒想,招出“烘雲托月”,護住頭麵,身形快似流星下射,飛瀉而下,這是“潛龍入地”的絕妙身法。

桃花仙史隻好向旁落下,衝上臉如白紙的芝姑娘笑道:“丫頭,你再多嘴,我讓妙真老道治治你。”

廷芳正在喘息,東方英正拔劍搶出,向他叫道:“群弟,照顧兩個妹妹,我上。”挺劍上前加入。

一個魁梧大漢上前叫道:“笨鳥兒先飛,道長請讓在下上。”

七星羽士冷然點頭。

大漢長劍一擺,擋住東方英說道:“昊天堡的無名小卒三手劍李平,領教閣下的絕招。”走中宮進供門,狂妄地一劍當胸便點。

兩人一接上手,就是一場惡鬥,勢均力敵。

七星羽士向另一個大漢略一頷首,大漢便仗劍找上了東方群。七星羽生冷峻地裂嘴一笑,舉步向倆姑娘走去。

芝姑娘軟弱地叫道:“玉姐,妳替我找到俊哥哥,替我打他一記耳光。三年,多漫長的三年啊,他竟絕足不來找我,我的心碎了,還替他擔心三年,還道他喪命三音妙尼手中,天涯海角,去替他報仇,姐姐,妳走吧,我與他們拚了。”

說完,拚全力一躍下馬,東方玉要阻也來不及了。

她搖搖晃晃,拔劍向七星羽士迫去。

草叢中的文俊,隻覺血脈賁張,心中暗叫:“是她!芝妹妹。怪不得那夜會有似曾相識之感。我該死!昨晚竟不知是她。”

他麵前丈外,正有一名大漢仗劍背向而立,身形一定,要是撲出定被這人阻止。他行事光明磊落,但衡量得失,身形一動,飛撲而上。

大漢一聲未吭,飛躍丈外。文俊一手奪過長劍,一聲長嘯,連人帶劍飛射七星羽士,恰在玉姑娘趕到之前。

芝姑娘在玉姑娘懷中,樂極而呼:“俊哥哥,他!他來了!”

文俊來勢快如閃電,七星羽士大吃一驚,火速橫飄近丈,差點兒挨了一劍,他無名火發,正待拔劍,另一名大漢已經挺劍撲到。

文俊虎目神光一閃,玉麵上布滿殺機,劍向左上一劈,隨即徐徐下垂。

人影乍合乍分,“嗤”一聲響,雙劍相錯,大漢“嗯”一聲,長劍墮地,胸前開了五個大穹窿,屍身向前一倒。

七星羽士心中大駭,他沒看清文俊是怎樣出劍的,隻覺銀芒飛射,勝負已判;但文俊的身形絲紋不動。

他知道俊目神光隱現、麵現殺機的少年人,是有生以來所遇的詭異高手,傲岸之心一掃而光。

這時,另外大漢已經怒叫如雷趕到。

七星羽士剛拔劍在手,急促大叫道:“快退。”

可是已經晚了兩步,一聲慘號,大漢四肢俱折,鮮血灑了一地。

七星羽士欺近文俊,惡狠狠地說道:“你是誰?心黑手辣,太過分了。”

文俊冷然撇嘴,傲岸地說道:“劍底下知端倪,用不著查三代履曆。要說心黑手辣,據在下所知,昊天堡的英雄們,在江湖不在第二之下。”

“小子伶牙俐齒,等會兒不怕你不說。”劍徐徐上引,白虹耀目,劍嘯似若龍吟,文俊心中一凜。

七星羽士這把劍,確是神物,劍身銀光耀目,兩麵各自七顆金星,發出金色閃光,隱約可看到劍尖有伸縮不定的半尺寒光,可是你仔細分辨時又一無所見。

文俊心日中暗暗後悔,他該以人皮麵具將臉容隱去的。

昊天堡的人太多,自己要用天殘劍,豈不暴露了身分了嗎?心中一生警覺,便步步為營小心行事。

在龍韜十二劍中,不仗天殘劍,威力大減,無法發揮其長,何況七星羽士的七星寶劍是千古神刃呢?所以文俊暗自警惕。

一聲叱喝,七星羽士正發動攻勢,“長虹貫日”疾攻上盤,銀芒夾著七路金星,震雷似地殺到。

七星羽士一招乍出,人影已杳,來不及撤招,身後已感到勁風壓體,他無暇思索,身形半旋就是一招“回頭望月”同時斜飄兩步。

他心中駭然,麵上變色,一咬牙,重新猛撲上去。

十餘個照麵,各出十招以上,吹毛可斷的七星劍,幾乎毫無作用。

文俊心懼神刃,無法發揮精微博大的龍韜十二劍之盛,心中大是不耐,正待冒險進招,猛地瞥見另一麵的廷芳已身陷危機,桃花仙史媚目如水,一雙大袖正將他卷入翠衫中,而她卻浪笑不止,著實用纖纖玉手在他臉蛋上摸了好幾把。

廷芳羞怒交加,急如瘋虎,幾乎氣昏了頭腦。

這時,他正揉身進撲,桃花仙史的翠袖,已經悄悄地從他身後反卷而至,勢非被擒不可。

文俊一聲怒嘯,一劍點出。七星羽士一聲冷笑,抬劍便絞。文俊這一招本是虛招,寒芒一閃驀爾失蹤。

等七星羽士發覺上當,他已到了桃花仙史身畔,他叫道:“芳弟退下。”下字未落,人已帶劍向桃花仙史撞去。

桃花仙史怔了一怔,手下一慢,廷芳正淩空飛躍脫險。她“咦”了一聲,浪笑道:“來得好呀!多可愛的娃娃,著!”翠袖順勢急揮,朝文俊纏去。

文俊冷哼一聲,劍勢不收,仍昂然直進。

“嘶”一聲裂帛之聲傳出,桃花仙史的翠袖到了文俊手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袖當刃使,猛抽桃花仙史,右手劍纏在她的左袖上,但去勢絲毫不變,劍尖直射她的乳峰之間中間深深的乳溝。

桃花仙史功力奇高,可是那寶刀不傷的絲袖,竟被文俊扯斷;那纏在劍上的另一翠袖,竟然無法將劍震偏,而且自劍身傳來一股雄厚無比的潛力,震得她氣血翻湧,把她嚇了一個花容變色,一聲嬌叱,自行震斷左袖,斜掠近丈,方逃出一劍之厄。

文俊一劍迫追桃花仙史,正待返鬥七星羽士,卻聽那麵狂笑之聲大起,有人叫道:“哥兒,纏住這母豬,小心她袖中有鬼,使星棒兒的潑雜毛交給我老人家,上啊!瘦老鬼。”

那是老瘋子的聲音。文俊心下大定,一聲怒嘯,疾取桃花仙史,她驚魂未定,火速撤下長劍,她可笑不出來了。

“鏘”的一聲金鐵交鳴,雙劍乍合乍分。

桃花仙史退後三步,文俊上身微晃。

她心中大駭。這次以八分真力相搏,竟然走了下風,眼前這俏郎君端的不可輕侮,在昊天堡中,能震退她八分真力的人,並不多見。

看俏郎君玉麵朱唇,怒容更增威風,傲然的神色,十足的是一個男子漢。她愈看愈愛,欲火漸熾,隻覺得渾身發熱,麵如桃花。

她突用劍一指,媚笑道:“來,咱們兩口子到林中鬥上一鬥,走啊!”

她掀起一陣香風,向林中閃入。文俊沒理她,長劍一閃,猛撲左側力鬥廷芳二兩名大漢,一麵說道:“芳弟,去照顧芝妹。”

聲落,慘號隨之,一名大漢屍橫在地,劍光如匹練,又撲向另一名大漢。

場中狂笑之聲,不絕於耳,老瘋子和瘦老鬼迫得七星羽士團團轉,東方英兄妹與擋住了三名大漢。

廷芳到的正是時候,兩名大漢正在走近芝姑娘,便被截住了。

好一場龍爭虎鬥。

廷芝小姑娘以劍支地,美眸始終緊隨文俊,清麗而略泛灰白的粉臉,神情瞬息萬變,隨文俊的進攻後撤而喜憂俱來,其他一切變化,她都視若未見。

十二名大漢中,文俊已接四名,接住另一個狠鬥。東方英兄妹接仕三個,廷芳力敵兩名。還有兩名一看時機已到,悄悄掩近芝姑娘,驀地飛步搶到。

文俊時時留心,一看義妹遇險,猛地一劍揮出,喝聲:“找死!”用足全力脫手扔出,人也急掠而去。

兩大漢一從側方後麵掩到,側方大漢走得快,死得也快,長劍劃空而出,就在他伸手將及姑娘肩頭的瞬間,長劍已貫脅而入。

文俊隨後即至,飛起一腿,將賊人踢飛,將長劍拔下,迫著後到的大漢,徐徐舉劍。

北麵蹄聲如雷,漸來漸近。

文俊正待出劍,身後芝姑娘一聲驚叫,他驀地回身,一劍飛出。

那是桃花仙史,她不見文俊追來,便回到鬥場。

斬龍不如屠鳳,她看出文俊對芝姑娘有深厚的感情,醋念一起,猝下毒手,淩空直取芝姑娘。

文俊耳目何等銳利?聽風辨位,回身一劍飛出,伸手攬住芝姑娘嬌軀,說道:“芝妹,一切有我!”

雙劍雙交,劍過無聲,這次兩人都沒用絞崩二字訣,桃花仙史飛掠一側,文俊昂然卓立,一手仍挽住芝姑娘。

桃花仙史粉麵鐵青,腰間羅帶斷了半尺,她驀地向北麵蹄聲急驟處,發出一聲尖叫,對文俊切齒叫道:“昊天堡主到,小畜牲你……”

你字一落,黃光急閃,五枚金桃花閃電而至,她手中已多了一條紗巾。

文俊事事提妨,豈會上當?金光一閃,她正帶著芝姑娘側掠三丈。金光似生有眼睛,發出連聲厲嘯,奇疾無比,徑奔文俊射出。

文俊冷哼一聲,虎掌一探一揮,霎時黑子銳嘯,白子飛旋,像是滿天星飛,這是天棋子周天豪所授絕技“滿天星羅”。“叮叮……”一陣脆鳴,金色桃花化成十五瓣,四散崩落,而黑白棋子仍然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桃花仙史身上飛去。

桃花仙史大驚,驚鹿似的拚命逃了。

這時,遠處的馬隊已到,共有十二匹之多,相距不到五六十丈,已可清晰地分辨出人影,正是三堡主獨掌鎮西川殷夢湘,和手下一般高手。

文俊挾起芝姑娘,閃電似掠入林中,放下她急促地說:“芝妹妹請等待,我先去退敵。”

火速解下包裹,拉掉破劍囊,取出一件灰長衫穿上,探入懷中將人皮麵具戴好,突然變成一個紫灰麵色的老人,用灰帕將一頭黑發包住。

他一麵易裝,一麵將玉瓶送給她,說道:“裏麵是參品紫露續命丹,快吞下一粒凝神行功。芝妹,假如我處境危急,速由林後脫身。”

芝姑娘接過玉瓶,突然抱住他,凜然地說道:“俊哥,我不願獨活,別扔下我。”

文俊急道:“事急矣,聽哥哥的話,免我懸念,我去了。”

身形一動,快似電光石火,直抵林緣。芝姑娘神情肅穆,提著劍,持著玉瓶,忍住疼痛慢慢走出林緣。

文俊一到,三堡主率十一名大漢已飛身下馬,一字擺開。桃花仙史也回到場中。

老瘋子和廷芳六個人,已經額上冒汗,危在頃刻,手腳已亂。

三堡主驀地大吼:“住手!”像晴天起了一個霹靂,七星羽士不敢不住手,雙方同時退出圈外。

“早該住手了,看了委實教人生氣!”文俊變點嗓子說,音波直鑽入眾人耳鼓,群雄全都一怔。

三堡主虎目神光暴射,但漸漸變色。

群雄連桃花仙史也算上,全驚得連連後退。

林緣現身之人,灰巾包頭,目中神光似電,像兩道冰流,直射入人的心坎深處,令人不寒而栗。紫灰色臉膛,皺紋密布,像是古墓中掘出的暴死僵屍,沒有半點人氣。一襲拖地灰袍,身高六尺以上,腰中破帶上,插著一把短劍,劍鞘斑斑剝剝一團糟,黃黃黑黑,難看岔眼之至。

怪人緊抿著嘴,足底離地半尺,冉冉滑出林來,屹立在路旁枯草頂端,不搖不晃,幾如化石。冷電似的目光,輕蔑地環掃眾人三匝。這是文俊自創的“九幽淩虛魅影”絕世神功。

三堡主忘形地叫道:“恨海狂人!淩虛佛影!這是失學千載的武林絕學。”

文俊心中暗笑,心說:“魅影他叫成佛影了,這廝佛迷了心。”但他仍瞥了三堡主一眼,不言不動。

三堡主咽了一口唾沫,壯著膽問道:“前輩可是恨海狂人嗎?在下殷夢湘,請間麻山西麓,出現一個恨海狂龍,不知與老前輩有何淵源,乞請明告。”說完,抱拳躬身行禮。

文俊冷冰冰地說道:“龍隻有天上有,你去找吧。”向廷芳六人說道:“你們,給我快走,等會兒後悔莫及。我老人家一向的規矩是單劍獨人,劍出分敵友。快滾!”

“三堡主,他們……”神手翻天見廷芳他們要走,搶出急叫,但一觸文俊淩厲的眼神,把話嚇回去了。

文俊伸手緩緩按住天殘劍,身形緩緩移向道中,一聲清越劍嘯,天殘劍出鞘。

他腳踏實地,說道:“四十餘年末履江湖,武林中盡是英才,老夫要走!誰想一試天殘劍?快上!一起來也成。”

廷芳兄妹與東方等抹掉頭上冷汗,緩緩移退至馬旁,拉過馬匹縱身上馬。老瘋子與瘦老鬼,滿臉尷尬,拔腿便溜。

三堡主臉上泛青,懾於恨海狂人名頭,他心中狂跳。

文俊看看廷芳上了坐騎,又冷冷地說道:“老夫目前還未有人惹我,老規矩,不能劍出無名,怎麽,沒有人敢上前招惹?”向七星羽士點頭叫道:“你,手上好一把七星神劍,來來來,看比殘劍是否高上一品?”

七星羽士怎敢?聞聲驚退兩步,文俊叫:“好手難尋,你上,我不傷你,隻出一劍。”

七星羽士聽說不傷他,雄心大起,上前稽首道:“晚輩遵命。”劍起“朝天一柱”,迅若奔雷,就是一招“飛星逐月”,銀芒劃空而至,劍嘯刺耳。

文俊先前被迫忍耐,未能將劍勢發揮,心裏一直不愉快,故而指名邀鬥,存心冒險。

劍來勢急如星火,他揮劍一絞。“錚”的一聲清越龍吟處,七星羽士臉色驟然一變,迅退近丈,七星神劍仍在猛震,發出一種嗡嗡劍嘯。

他低頭審視,臉如死灰,七星神劍中間第四星,清晰地出現了一點劍痕,不偏不倚,正在星中,而右衣袖卻有七個小孔,排成北鬥七星。

七星羽士全身顫抖,愴然收劍入鞘。文俊叫道:“再讓你一招‘怒海藏針’,怎麽樣?”

三堡主見七星羽士的表情,心中大駭。再看文俊雙腳未動分毫,屹立如山,這簡直嚇破了他的虎膽。

文俊突然冷笑道:“沒人上,給我快些離開。”

廷芳東方英兄弟一打手式,五馬四人繞過文俊和三堡主一群人,向北絕塵而去。

桃花仙史向三堡主一打眼色,向廷芳背影一呶嘴,轉身牽馬。眾人上馬停當,三堡主向北一揮手,正要放蹄,突然文俊厲聲喝道:“向南走,我老人家要盯住你們身後三天,三天後方可向北走,想回昊天堡,也須三天之後,快把這些屍骸收了。”

三堡主乖乖轉騎,收拾死屍上路,舉手一拱,率眾人狂奔而去。

等他們奔出十丈外,回頭一看,倒抽一口涼氣,飛馳而奔。

文俊知道人性的弱點,不露一手人家不會心服,功力提高十成,身軀淩空冉冉上升,一麵收劍入鞘,升到離地近丈,恰好眾人回頭。

待眾人去遠,他迅速落地,搶入林中,迎麵一個踉蹌,幾乎摔倒。他已精疲力盡了。

一旁搶過芝姑娘,她扔掉了劍,一把抱住他急喚:“俊哥哥,你……你怎麽了?你怎……”

文俊屈腿坐了,歎口氣道:“不要緊,脫力。我需調息片刻。”運起九如心法,真氣源源不絕,不久疲勞盡失。

芝姑娘費力地站起,拾回長劍,咬緊銀牙,在一旁替他護法。

紅日漸漸隱下西方地平線,夜幕將臨,北麵官道蹄聲如潮而至。

小姑娘咬牙苦撐,背上創傷疼徹心脾。突然身軀被人抱起,耳聽文俊在耳畔溫柔地說道:“芝妹,你為什麽不吞下紫露續命丹呢?好叫哥哥心疼呀!”手上玉瓶被文俊取下,她隻覺得她感到她已經坐下,將她倚在懷中,清香撲鼻,一顆丹丸已滾入腹中。

一道暖流直下丹田,背上一隻虎掌放出陣陣暖熱,片刻她神智清明,痛楚盡失。又聽文俊說道:“芝妹,用心法行功,可增功力,固本培元。”

她剛將真氣凝聚,命門穴上突生無窮吸力,真氣向上一引,百脈皆張。

良久,真氣回聚,百脈陽和,渾身舒泰。她一把抱住他的頸,偎入他懷中,顫聲說道:“俊哥哥,你……你可知我和芳哥苦等三年的苦況啊!”

“哥哥心感你們待我的情意,無奈身不由己,死中求活,真是一言難盡呀。”

“你為什麽三年來不去長湖找我們呢?”

“其實我在江湖混蹤不足三個月,我還隻道你們在清溪命喪兩凶一霸之手,所以立誌報仇,與兩凶一霸勢不兩立,江上擊垮插翅虎門下,獨闖閻王穀;都是為了你們呀!”

他將自己遭遇大概說了。小姑娘破涕為笑啦!她毫無顧忌地伸手在他懷中取出那人皮的麵具,喜滋滋地說道:“怪不得你來去快如閃電,可以淩空虛升。原來你跟一代之雄恨海狂人學藝,難怪嚇破了三堡主的虎膽。這麵具真是不可思議。人的名樹的影,雙凶一霸看今後還敢不敢作惡?”將麵具往文俊臉上一套,嬌笑道:“不成,難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