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蕩魂蝕魄
那老婦人一直斷斷續續地在說話,道:“你……你父親的拗脾氣,竟……仍然和以前一樣,我……好不容易將你們救了出來,你父親卻……又回曾家堡去,我……再想救他……卻已不能……了,你快自己往北走……一直往北……帶了我的冰魄神網……到冰礁島去……還可以避上一時!”
曾天強聽得莫名其妙,因為照那老婦人的話聽來,她和自己的父親,似乎是老相識。但是,何以當她將自己父子兩人救出來之際,父親也會以為她是魔姑葛豔呢?
曾天強心中正在疑惑間,隻見那老婦的身子,突然一側,向一下倒去,在她向下倒去之際,麵向下跌下,但在倒地之後,身子陡地轉了一轉,那是她一生之中,最後一個動作了。
在她一掙之際,她的臉麵,在一塊尖石之上,擦了一下,隻見她整張麵皮,都落了下來。
曾天強心中更是駭異間,白若蘭已一俯身,在那老婦人的麵上,撕下了一張人皮麵具來,而那老婦人麵具被撕下之後,隻見她深目髙鼻,樣子十分怪異,額上生著老大的一塊紅記,和剛才絕不相同!
曾天強轉頭向白若蘭看去,白若蘭向之一笑,道:“這人我說她不是魔姑葛豔,果然不是!”
曾天強無話可說,隻得一瞪眼,道:“有什麽好笑?”白若蘭卻仍然笑吟吟地道:“這個人是誰,你可知道麽?”
曾天強實不願意向白若蘭低聲下氣,可是他卻又急於知道這人是誰,呆了一可,仍是粗聲粗氣地問道:“這人是誰?”
他想,白若蘭一定會故意刁難自己,不講給自己聽的。卻不料並不如此,白若蘭立即叫道:“她額上有一搭紅記,又叫你到冰礁島去避難,又說她的冰魄神網,那麽這人自然是冰魄仙子尚冰了!”
曾天強俯身探了那老婦人的鼻氣,那老婦人早已氣絕,也難以弄明白她真的是什麽人了。然而曾天強卻知道白若蘭所說的話,十分有理,那老婦人可能就是冰魄仙子尚冰。但是他心中的疑問極多。
他不知道尚冰和自己的父親是何以相識的,也不明白尚冰要冒認是魔姑葛豔,又要隱了去本來麵目,將自己父子兩人,救了出來。
白若蘭在曾天強發呆之際,巳將那老婦人的身子,翻了轉來。
她在老婦人的手中,取下了一疊看來隻不過一握大小的輕紗來。那握輕紗,銀光閃閃,一望便知道是非同凡響的物事。
白若蘭將那握輕紗,遞到了曾天強的麵前,道:“你看,這就是武林至寶,冰魄神網了,除非是本身真氣,已將煉到能將三味真火,自在周轉的地步,要不然,一被這至陰至寒的冰魄神網罩住,便萬難脫身了!”
曾天強自己,曾被這冰魄神網罩住過,他自然知道這張網的厲害。
這時,他心中隻是發呆,不知是接好,還是不接好。白若蘭卻巳將他的手拉了起來,將冰魄神網,塞到了他的手中。曾天強隻覺得自己的手中,像是握住了一團堅冰一樣,寒氣四布。
白若蘭又道:“尚冰的話你已聽到了?你快帶了冰魄神網,到冰礁島去躲一躲吧……”
她講到這裏,突然停了一停,忽然又歎了一口氣,道:“可惜……我要到曾家堡去……”
她隻講了這樣的一句,卻又沒有了下文。
如果是在平時,曾天強也是聰明人,當然可以聽得出白若蘭這樣說法,這種神態,她心中的意思是什麽的。可是如今,曾天強心亂如麻,聽得白若蘭如此說法,反以為白若蘭在饑笑他不敢赴難,但求躲避,他漲紅了臉,道:“誰說我要到冰礁島去?”
白若蘭乃是全無機心之人,她奇道:“咦,你不去麽?我看還是去的好。”曾天強“哼”地一聲,:“去不去,你管不著,你以為我會去,我偏……”
他這一句,才講到這裏,突然被一難聽之極的聲音所打斷!
那一下難聽之極的聲音,自遠而近,傳了過來,非號非哭,非嗥非嘛,聽了令人牙齒發酸,全身發顫,說不出來的難為。而緊跟著這一下難聽之極的號叫聲的,卻是一個**魂蝕魄的豔笑聲。那兩下聲音之不相配,可說到了極點,可是卻一先一後,緊接著發出,而且迅即自遠而近,傳了過來。
曾天強還在曾家堡中時,也曾經聽到過這樣的一下怪叫聲的,所不同的是,那時,在那下怪叫聲之後,並沒有跟著那種豔笑聲。
曾天強在接連聽到了這兩下聲音之後,隻覺得心中煩燥之極,搔耳撓腮,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才好。
隻聽得白若蘭一聲低呼,道:“不好,那一下叫聲,像魔姑的獨足狼發出來的,我們快躲一躲,給魔姑撞上了,可不是玩的。”
曾天強聽得白若蘭這樣講法,也知道事情必然嚴重之極,要不然,百無禁忌的白若蘭,豈會害怕?
他想要找尋躲藏的地方,可是身子卻早已被白若蘭拖著,隱進了一大叢矮樹之中。曾天強還想鑽出來,另外再找地方躲起來,不領白若蘭的情,便也就在此時,那一下怪叫聲,一條黑影,巳第二次傳到!
這一下,距離近了許多,那種怪叫聲更是要將人五髒六腑,一齊撕裂一樣!緊接著,一條黑影,自遠而近,迅速前來。
那條黑影的前來之勢,怪異之極,竟是跳躍著前來的,轉眼之間,便到了近前,隻見那並不是人,而一頭前所未有的怪獸!
隻見它高六尺下,身軀似狼,頭部似猿,通體黃毛,長有一足,站在地上,粗得和樹幹一樣,在應該生前足的地方,卻隻有兩隻似爪非爪的東西,縮在濃密的黃毛之內,模樣怪誕之至。
那東西樣子不但醜惡之極,而且還發出了一股異樣的腥臭之氣來,中人欲嘔。
曾天強心中評枰亂跳,心想這怪物當然就是天地之間的第一異物獨足猥了,卻不知它的主人,又是什麽模樣?他正在想著,隻聽得一下嬌笑,又自遠而近,迅速地傳了過來,眼前陡地一花間,飛砂走石,野草偃伏,在獨足猥的身邊,巳多了一個人。
那人乃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細眉細目,生得十分細巧,本來倒也不是十分美麗,但是卻風情萬種,使人一見便覺得希望與之親近。
那婦人穿著一身淺藍色的衣服,手中執著一團金光閃閃,好像刺蝟一樣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麽玩意。她才一到,身子略轉了一轉,靈活之極的眼珠,四麵一瞧,便笑道:“好了,不必躲著,快出來吧!”
那婦人在突然之間,講了這樣一句話來,曾天強首先駭然之極!他陡地一呆,轉頭向白若蘭看去,隻見白若蘭也是目瞪口呆。
兩人在發怔間,又聽得那婦人道:“你們在矮樹叢中,難道能過一輩子麽?你們如果自己躲不出,等我令獨足猥揪你們出來時,那可不妙了!”
那獨足猥顯然通人言,一聽得婦人這樣說法,隱在胸前濃毛之中的前爪,陡地伸了出來,爪尖銳利,怵目驚心!
曾天強和白若蘭兩人,心中本來還存著萬一的希望,希望那婦人是追別人前來,那幾句話並不是針對他們兩個人說的。但如今聽得那婦人直提起“矮木叢”來,兩人連一點希望都破滅了。
他們一時之間,仍決不定是出來好,還是不出來好,那婦人的麵色一沉,道:“人人都說我心狠手辣,但世上偏偏多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這又叫我有什麽法子可想?”
她的幾句話一出口,兩人心中陡地一動,這才明白,眼前這個看來隻有三十出頭的婦人,竟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女魔頭,魔姑葛豔!
聽說,魔姑葛豔昔年,與天山妖屍,雪山老魅齊名,這上下,應該已有七十右年紀了,何以來仍然如此年輕?
白若蘭一知道對方是誰,反倒自在了起來,她身形一長,笑嘻嘻地站了起來,道:“原來是葛姑姑!”
那婦人抬頭來,麵色陰森,望了白若蘭一眼,道:“好標致的姑娘,還有一個呢?”
曾天強不得不站了起來,麵上神情,卻是十分尷尬,那婦人又一聲冷笑,道:“好英俊的後生,你們兩人,躲在灌木叢中做什麽?”
兩人的麵紅了起來,白若蘭更是連耳根都紅了,她忙道:“葛姑姑別打趣,葛姑姑從曾家堡來麽?可曾見到我阿爹?”
那婦人冷然道:“你阿爹是誰?”
白若蘭不好意思地一笑,道:“他名字難聽得緊,叫天山妖屍。”
那婦人怔了一怔,隨即“啊”地一聲,道:“原來你是老僵屍的女兒,這倒好,這小子是誰?”
白若蘭道:“他便是曾家堡的少堡主。”
那婦人麵色一沉,道:“好,我找不到老的,找少的也是一樣!”
她這裏一個“樣”字才出口,身子突然向前移了過來,來勢之快,無與倫比,一到近前,右手倏地伸出,便向曾天強頸前抓來。
尋常人出其不意地攻擊,伸手抓到,總是抓向對方肩頭的多,可是此際,魔姑葛豔,卻是抓向曾天強喉結之處,出手之霸道,難以想象。
曾天強身子連忙向後一抑,想將這一抓避了過去。然而在他身子一仰間,葛豔的手臂,突然長出了尺許,大拇指和食指,仍然緊緊指住了曾天強的頸部。
曾天強雙眼怒凸,連氣都喘不過來,雙手亂抓亂拍,卻是拍不到葛豔的身子。
白若蘭一見曾天強被製,忙道:“葛姑姑,你們所要殺的人,不是曾重麽?和他有什麽關係,快將他放了,別難為他了。”
曾天強這時,頸際被插,眼前金星亂迸,耳際嗡嗡作響,白若蘭在一旁講些什麽,他也未曾聽進去,隻是聽出白若蘭像在為自己求情而巳。
葛豔身子轉來,左手一招,道:“你過來。”
白若蘭竟連考慮都不考慮,便自向前,走了過去,等她來到葛豔身邊之際,葛豔突然反手一圈,向她的腰際圈去。
白若蘭一聲驚呼,翩若驚鴻,身子向外一閃,避了開去,葛豔一圈,竟未曾圈中!但是葛豔在反圈出之際,掌上早已蓄定了力道,白若蘭一退間,葛豔手掌一揚,隻見她掌心土也似黃,駭人之極,一股轟轟發發的掌風,已向前湧來!
奇的是那股掌風,竟如同實質一樣,來勢甚緩,凝而不前,白若蘭退開之後,一看到葛豔掌心黃得那麽可怕,便大吃一驚,叫道:“九泉黃土手!”葛豔冷冷地道:“老僵屍心定曾向你說過我九泉黃土手的厲害,你可要試上一試麽?”
白若蘭伸了伸舌頭,道:“這是試得的麽?試上一下,我就和他們一樣,命赴九泉,魂歸黃土了。”
葛豔道:“好,那你就走過來。”
白若蘭道:“我走過來,葛姑姑你又要抓我了。”
葛豔冷笑道:“我肯出手抓住你們,那還不是你們兩人的福氣麽?快過來!”
白若蘭不得已,向前走出了兩步,葛豔右手一鬆,將曾天強鬆了開來,喝道:“一齊跪下!”
曾天強如何肯跪,反倒身子一挺,但也就在此際,他雙腿“委中穴”上,陡地一麻,巳經雙膝著地,向下跪來,不等他起身,肩井穴又被封住,竟直挺挺跪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了!
曾天強身不能動,但心中卻怒到了極點!隻見他臉漲得通紅,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
白若蘭忙道:“葛姑姑,你別欺侮他!”
魔姑葛豔冷笑一聲,道:“你也給我跪下!”
葛豔的話,聽來極之淒厲,令人毛發直豎,可是白若蘭卻像是聽到了什麽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笑了起來,道:“我也要跪下?除了我爹之外,我還未曾跪過第二個人哩!”
魔姑葛豔陰森森的道:“那麽從今日開始,你便要跪跪第二個了,連你阿爹見了我,都要下跪,何況是你這臭丫頭?”
白若蘭秀眉微蹙,道:“原來你和阿爹是對頭,那我叫錯你葛姑姑了,我不願意再和你在一起了,你走吧!”她講來十分正經,絕無半分開玩笑的意思在內,仿佛就憑她這幾句話輕描淡寫的話,就可以將這個一等一的大魔頭打發走一樣。
而且,她一麵說,一麵向前走去,在曾天強的心頭上一拍,將曾天強的穴道拍活!
白若蘭曾經救過曾天強好幾次,但這一次曾天強心中最是感激,他陡地挺身站起,久積在心的怒火,也一發而不可收拾,他一聲怪叫,雙拳齊出,向身前的葛豔攻去!可是,他雙拳甫出,右臂便被白若蘭拉住,將他攻出的一拳,硬生生地拉了回來,道:“少堡主,我們打她不過的,還是走吧!”
曾天強被白若蘭一提醒,宛若刹那之間,有一桶冰水,兜頭淋了下來一樣,將他一身怒火,盡皆淋熄,向前擊出的另一掌,力道也頓時鬆了下來。
不論他擊出的拳頭,力道緊也好,鬆也好,魔姑葛豔都傲然而立,一動不動,隻聽得她冷笑了兩聲,道:“你們想走麽?”
白若蘭道:“我們不是你的敵手,不走做什麽?”
葛豔又問道:“你們可走脫麽?”
白若蘭呆了一呆,像是她以前,從來也未曾想到過這個問題一樣,難以回答。曾天強直到此際,方始明白白若蘭當真可以說不通世務,已到極點,那想是天山妖屍從來也不肯放她在江湖上行走,而天山妖屍穀,也是人跡罕見的緣故,所以白若蘭才會自己想到什麽,便以為事情就必然如此那樣地天真。
曾天強這時,和白若蘭是同仇敵愾的,他聽得白若蘭難以回答,不其輸口,大聲道:“走得了走不得,還得等我們走了才知道。”
葛豔眉頭聳動,“咯咯”地笑了起來,道:“好,那你們就走走看。”
白若蘭道:“你先走,我來對付她。”
曾天強心知白若蘭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也不和她多說,點了點頭,便邁開大步,向外走了出去,怎知他才走了幾步,一股惡臭,撲鼻而來,金影閃動,那隻獨足猥,凶神惡煞也似,已站在他的麵前。
曾天強身形微沉,手腕疾翻,“呼”地一掌,便向前拍出,那獨足猥也是不躲避,曾天強那一掌,“嘭”地一聲,擊在獨足猥的胸前,隻覺得有一股極大的力道,反震的回來,腕骨也幾乎斷裂!
曾天強心中大驚,連忙退後一步,隻聽得白若蘭發出了一聲驚呼,他轉過頭去看時,隻是葛豔右手中指伸出,向白若蘭點來。
她那一指,看來十分笨拙,而且動作也十分慢,但是白若蘭閃耀騰挪,身法快絕,看來卻始終沒有法子脫得出葛豔那一指的範圍,曾天強也看不出葛豔那一指是什麽功夫,他隻是看出,自己是萬萬難以插手,去解白若蘭之圍的。
葛豔的那一隻手指,漸漸向白若蘭逼近,白若蘭驚呼連聲,身子不斷後退。葛豔桀桀怪笑,道:“你連我一隻指頭都敵不過,還不乖乖跪下?”
白若蘭吸了一口氣,右足突然飛起,踢向葛豔的右腕,葛豔像是早已料到白若蘭會有此一腳一樣,恰好在白若蘭一腳踢起之際,手臂縮了一縮。白若蘭一腳踢空,葛豔那一指巳向她腳底點到,雖然靴底甚厚,但是葛豔的內力,何等之強,白若蘭隻覺得一股力道,自腳底的湧泉穴中,疾透了進來,全身酥麻,“咕咚”一聲,便跌倒在地。
她一跌到了地上,立時翻身躍起,葛豔冷笑道:“你還要和我打下去麽?”
白若蘭向後連退兩步,到了曾天強的身邊站定,嬌聲細細,道:“我早說打不過的,誰又想再和你再打下去?”葛豔道:“好,你們不想打了,那你跪下向我叩頭,男的為奴,女的為婢,好好地服待我!”
白若蘭和曾天強兩人,全是從小養尊處優慣了的,隻有他們呼奴喝婢,那裏會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去做人家的奴婢?
是以葛豔這句話一出口,兩人都禁呆住了。葛豔又道:“我遠行在外,有許多事沒有人做,大是不便,你們若是服待得好,我可以將你們帶回我魔宮去,作魔宮數奴婢之首,可以令你們配成夫妻,修們還有什麽不心足的?”白若蘭聽到最後一句,陡地臉泛紅雲,曾天強大聲道:“你……你是在發什麽夢?”他一時之間,也沒有別的話好說了!
葛豔卻冷笑了兩聲,隻見她衣袖一抖,自她的衣袖之中,發出“叮當”一聲響,“嗤”地一聲,有一股極細的精虹,激射而出,向白若蘭的頭上飛去。白若蘭身形閃動,疾如飄風,向後退了開去。
可是白若蘭退得快,葛豔卻逼得更快,隻見她雙臂一振,如同一頭怪鳥一樣,卷起一股狂風,便已向前撲了過去,兩條人影閃動之間,夾雜著白若蘭的一聲嬌呼,和一陣“盯盯”之聲。
等到兩個人一齊了下來之際,隻見白若蘭的頸際,已被一條精光閃閃的鐵鏈扣住。而那條細鐵鏈還有一端,長可六尺,卻還在葛豔的手上。
葛豔一揚手,細鐵鏈飛了起來,同時她發出了一下難聽之極的短嘯聲,隻見獨足猥卷起一股金虹,巳向前掠來,胸前右爪伸出,抓住了那股鐵鏈。
白若蘭雙手在頸際連拉了幾下,但那條鐵鏈,緊緊地扣在她雪白也似的粉頸上,她若是伸進手指去硬掙,那便要覺得呼吸不暢。而那鐵鏈雖然隻不過小拇指粗細,但卻不知是什麽東西打成的。
白若蘭連拉了幾下,連手指都勒起了好幾道紅痕,兀自拉之不斷!
她不禁大是惶急,忙道:“葛姑姑,你快將我放”她這一句話未曾講完,隻見獨足猥右爪,突然縮了一縮,隨著那一縮,箍在白若蘭頸際的鐵鏈,陡地收緊,白若蘭立時喘起氣來,哪裏還講得出話來?
曾天強對白若蘭本來也沒有好感,可是一見到這情形,心中卻也大怒,厲聲道:“這算什麽?”
葛豔卻並不踩他,隻是冷冷地道:“臭丫頭,既已為奴婢,便當稱我作主人,你可明白了麽?”
白若蘭聽了,還是不斷地掙紮,可是頸際的鐵鏈,卻越收越緊,逼得她連連點頭。
她一連連點頭,獨足猥前爪一鬆,鐵鏈便鬆了開來,白若蘭連聲喘氣,隻見她又白又嫩的頸部,已多了一圈殷紅色的紅痕,看來著實令人心痛。曾天強想起白若蘭數次解圍之德,心忖自己若不能為她解一次圍,那定讓她小覷了。而魔姑葛豔的武功如此之高,要打是決計打不過她的!
他略想了一想,一咬牙,道:“你別為難白姑娘,隻管逼我為奴好了。”
白若蘭正在不斷喘息,一聽得曾天強這樣說法,突然靜了下來。
葛豔轉過頭來,一聲冷笑,道:“你本來就逃不了的!”她一個“的”字才出口,又是一陣“叮當”響處,精光連閃,隱約可見精光連成了一個圈兒,向他當頭罩了下來。
曾天強心知不妙,但因為那一圈精光,來得實在太快,他連躲避的念頭都不曾起,頸際一涼,連忙伸手去摸時,一股鐵鏈,已套在他的頸上了。
曾天強一怔間,那股鐵鏈陡然收緊,他舌頭不由自主了,伸了出來。但鐵鏈即縮,曾天強定睛看去,隻見鐵鏈的一端,也已到獨足猥爪中。
本來,他和白若蘭是人,獨足猥是獸,便其時他和白若蘭兩人,頸際箍著鐵鏈,鏈的另一端,又被握在獨足猥的爪中,看來倒像是他們兩人,乃是獨足猥所養的怪獸一樣了。
曾天強拚命掙紮著,可是獨足猥卻如山凝立,一動也不動,曾天強掙得急了,頸際的鐵鏈便箍緊起來,弄得他幾乎窒息而死。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聽得葛豔道:“獨足猥力大無窮,豈是你所能掙得脫的?你若是再不乖乖聽命,弄得它凶性大發,將你生生抓裂時,我卻也作不得主了!”
葛豔的話才一說完,獨足猥便發出了那種難聽之極的叫聲來,曾天強的氣力,也已用盡,索性在地上坐了下來。可是才一坐下,獨足猥前爪向前抖起,一股力道,自鐵鏈之上傳過,卻又硬生生地將曾天強身子,吊得站了起來,當真是苦不堪言!
葛豔又冷冷地道:“你們先跟著獨足猥去,我還有事,若是你們想逃,那可性命難保了!”
她話一講完,冷笑連聲,到了冰魄仙子尚冰的屍體之旁,用力一腳,向尚冰的手腳踏下,隻聽得“啪”地一聲響轉過頭來,道:“我眼看她帶著冰魄神網逃走的,如今這冰魄神網可是在你們手中?”
曾天強心中陡地一動,心想那冰魄神網,的確是在自己處,那乃是武林至寶,如今自己處境,這樣尷尬,這樣的至寶,留在身上,當然大有用處。
他唯恐白若蘭不知輕重,照直言說,忙道:“沒有,什麽冰魄神網,她是什麽人?”
葛豔也未曾再追問下去,隻是一腳將尚冰的屍身,踹出來遠,又向前走去,每一步走出,便踢出一腳,刹那之間,尚冰、白修竹、張古古三人的屍身,和那三頭大雕的屍體,都被踢進草叢之中,這才聽得她突然又發出了下豔媚入骨,令人聽了心神搖搖的笑聲,笑聲搖曳不絕間,她人巳不見了。
葛豔才一向前掠出,獨足猥便轉過身,向相反的方向,疾掠而出。
獨足猥的動作,突如其來,而且它去勢之快,簡直如同疾風一樣,一向前掠出,白若蘭和曾天強兩人,都被拖得跌倒在地。
白若蘭的武功造詣極高,一跌倒地,立時一提真氣,身子迸躍了起來,掌緣如鋒,“刷”地一聲,向獨足猥的天靈蓋拍出。
那一掌,去勢又快,看得又準,“啪”地一聲響,正拍在獨足猥的天靈蓋上。以白若蘭的武功而論,即便是一塊極之堅硬的石頭,這一掌擊下去,也可以將之擊成粉碎的了。然而,那一掌擊在獨足猥的靈蓋上,白若蘭卻覺得手掌心隱隱生疼,獨足猥反倒轉過頭來,向她咧嘴一笑,令得她頭發直豎。
緊接著,白若蘭又覺得頸際一緊,連氣都透不過來,全身的勁力,也難以提得起,身子“嘭”地跌了下來,被獨足猥拖得在地上滾了出去,直到拖出了三五丈,才勉力站了起來。而這時候,曾天強的情形,卻更加狼狽,他從一開始,便跌倒在地,這時候,已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昏了過去!但幸而白若蘭站起之後,一伸手,將之扶了起來,帶著他向前飛掠而出,隻要他們兩人向前掠出的速度,可以和獨足猥一塊的話,倒也不至於有什麽痛若,轉眼之間,奔出了三裏許,獨足猥“刷”地進了一個山洞,停了下來。
那獨足猥停下之後,身軀仍是如同樹幹一樣,豎在地上不動,山洞之中相當陰暗,獨足猥的一隻怪眼,在暗中碧光閃閃,極之駭人。
兩人直到此際,才喘了一口氣,曾天強掙脫了白若蘭,走出了兩步,坐了下來。這時,他心中亂成了一片,不知想些什麽才好。他自出世到現在,非但身體上未曾吃過這樣的苦頭,精神上也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心中實是難過之極。
他推根究源,事情自然都壞在天山妖屍等人,前來曾家堡生事上,因之才摔脫了白若蘭的手的。
白若蘭卻絕不知道曾天強的心事,她掠了掠亂發,道:“曾少堡主,你別急,我放信號出去,我爹一來,就可以沒事了!”
曾天強一聲冷笑,道:“如果是你爹根本不到曾家堡去,又會有什麽事?”
白若蘭歎了一口氣,道:“本來嘛,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來找我們的麻煩……”
白若蘭全然不和曾天強辯駁,這倒令得曾天強難以再向下說去。
他隻得狠狠瞪了白若蘭一眼,白若蘭卻又笑了起來。曾天強冷冷地道:“有什麽好笑,都到這等地步,還有什麽好笑?”
白若蘭道:“我笑你這人糊塗,講也講不明白,來曾家堡生事的是我爹,第一和我無關,而且我爹要殺的是你的父親,那又和你沒有關係,你卻老說不明白,總對我怒目相向,這是為了什麽?”
曾天強心想:這倒好,她自己糊塗,還來說我,他沒好氣地道:“你倒說得好聽,若是有人,無緣無故地來找你爹的麻煩,那你怎樣?”
白若蘭道:“我自然不髙興,但是我卻也不會恨那個人的女兒。”
曾天強無話可說,隻是氣呼呼地轉過身去,在地上坐了下來,他想要掙脫頸際的細鐵鏈,連拉了幾十下,細鐵鏈勒得他手指欲斷,仍是一點結果也沒有,卻聽得白若蘭“錚錚錚”地拖著鐵鏈,若無其事地走來走去,隻見她將一枚黑色的小球,拋在地上,又不斷地用小石子去彈那小球。
小石子彈到了球兒,球便向外滾去,一直滾到出了洞口,她才取出火折子來,一晃晃著,火光一閃間,獨足猥便發出了一聲怪叫,曾天強頸中一緊,忙叫道:“你在做什麽……”
白若蘭的身子也一斜,但是她還來得及將手中的火折子,猛地向洞外拋了出去。
那火折子乃是十分輕巧之物,白若蘭硬以內力將之逼了出去,火勢太旺,到了洞口,幾乎整個火折子巳將燒盡了,但當火折子落下來時,卻恰好落在那枚黑色的小球上,那黑色的小球一碰到了火,立時發出嗤嗤的聲音,冒出了一股筆直的黑煙來。
這時,白若蘭和曾天強兩人,又一起跌倒,但是頸際的細鏈卻也不再緊勒,曾天強向外看去,隻見了濃煙自球上冒起,直得和竹竿一樣,而且像冒之不盡一樣。
白若蘭笑道:“你看怎麽樣?這黑煙幾日不散,隻要我爹一看到,就會趕來放開我們了!”
曾天強想起自己被人扣住頸子,這已是大大丟人之事,若是竟然要天山妖屍趕到將自己放開時,哪裏還能在武林中走動?如果自己能夠掙脫的話,那至少可以扳回一些麵子來。
他並不理會白若蘭的話,心中隻是盤算如何對付那隻獨足猥。
過了片刻,他陡地想起,冰魄仙子尚冰的一張神網,還在自己處,若是出其不意地向獨足猥撒去,不知是否能將之罩住?
隻要獨足猥鬆開爪來,那自己就算帶著頸際的鐵鏈離去,也可以找人除去的。
他一想及此,便巳抓住了那張冰魄神網。他以前隻知道這張網,乃是北海極陰之地,冰翠所吐的絲所織成的,乃是武林至寶,至於如何使用,他卻也不知道。
此際,他心知若是一撒不中的話,那麽獨足猥狂性大發,自己一定要吃足苦頭了,所以他心中,實是猶豫了片刻,才陡地一揚手!
他手中才一揚起,便閃起了一片寒森森的精芒,突然之際,向獨足猥壓了下去。
那一大片精芒,猶如閃電一樣,突如其來,連那獨足猥這樣的異獸,也不禁一呆,而被在一呆之際,那張冰魄神網,已疾壓了下來,將獨足猥罩住了。
在刹那間,曾天強也根本沒有法子知道獨足猥的前爪,是不是已將鐵鏈放幵,因為獨足猥在一被網罩住之後,便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怪吼聲,在山洞之中聽來,那怪吼聲更是驚心動魄,曾天強被震得跌倒在地,耳際嗡嗡直響,根本沒有法子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也不知呆了多久,才聽得獨足猥的怪叫聲中,有白若蘭的聲音傳來,道:“喂,你還走不了麽?”
曾天強抬頭看去,隻見白若蘭已在丈許開外,那分明是她可以自由行動了曾天強連忙一躍而起,向外斜掠而出。
當然一掠起之際,當真怕自己頸際的鐵鏈,另一端仍在獨足狼的前爪之上,然而他一麵向前掠出,一麵隻聽得鐵鏈拖地的“錚錚”聲,他心便放下了一大半,等他掠出了近兩丈,落下地來時,他便可以肯定自己一襲,已然成功了!
冰魄神網將獨足猥罩住之後,獨足猥前爪一齊鬆開,不但他脫了身,連白若蘭也沾了光!
曾天強急急奔出了山洞,鬆了一口氣,挺胸凸肚,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冷笑道:“其實區區一隻獨足狼,算得了什麽?”
白若蘭是和他一齊出山洞來的,一聽得他那樣說法,便“嗤”地一笑。曾天強“哼”地一聲,道:“笑什麽?我將你救了出來,一聲多謝也沒有麽?”
白若蘭曾幾次救過曾天強,曾天強也從來未曾向白若蘭謝過“救命之德”,至多也不過說“解圍之德”而已,但這時他卻一本正經教訓白若蘭來了。
若是換了別人,一定會反唇相稽的,但白若蘭卻隻是一笑,立即道:“多謝少堡主相救之德一可是我們的頸際,還留著鐵鏈,這怎麽辦啊?”
曾天強道:“那算得了什麽,慢慢地設法好了。”
白若蘭道:“我們還是快離開的好,若是葛豔回來,就麻煩了。”
曾天強此際,正在得意頭上,聽得白若蘭這樣說法,無異是在向他潑冷水,心中不禁大是不快,道:“哼,她來了又怕……”
曾天強一句話未講完,便再難以講得下去!因為他在一抬頭間,已看到一條人影,正向前疾掠而來。
那人來勢之快,難以言諭,轉眼之間,便由小而大,到了眼前,身形倏地站定,不是別人,就是魔姑葛豔!曾天強剛在大言讒讒,想不到說到曹操,曹操就到,他不禁尷尬之極。
葛豔才一趕到,便發出了一聲低晡,山洞之中獨足猥的叫聲,立時停了下來。
葛豔向曾天強和白若蘭兩人,望了一眼,並不去理會他們,卻“呼呼呼呼”,一連四掌,向那個小球冒出來的黑煙,拍了出去。
她四掌一拍,那股黑煙,立時散去,那隻小球也碎成了粉末。可是,已經升向半空的那股黑煙,卻仍然而筆也似直地掛在半空之中不散。葛豔也不再去理會它,轉過身來,冷笑道:“臭丫頭,你以為我怕你那僵屍父親麽?”白若蘭:“我想是的,要不然你一到便弄散了黑煙做什麽?”
葛豔麵色一沉,怪叫一聲,一掌便向白若蘭的麵上摑了過來。白若蘭身子向後一仰,避了開去。可是她一仰之間,勢子急了些,頸際的鐵鏈向上揚了起來,葛豔一掌之中,五指一收,便將鐵鏈抓住,順手一拉,白若蘭便向她懷中跌來。
葛豔發出了一下難聽之極的冷笑聲,對準了白若蘭的頭頂,一掌拍了下去!
葛豔那一掌去勢極沉,看得在一旁的曾天強,不由自主,一聲怪叫,身子向前直撲了過去。曾天強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向前撲了過去的,因為他自問至今為止,對白若蘭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好感。但是他一看到了白若蘭性命危急,他便自然而然地撲向前去。
曾天強是個本性十分高傲的人,或者是他心中以救急助難,乃是他“英雄本色”,義不容辭之事,所以才這樣的。
曾天強一向前撲去,忽然這間,有一股十分柔和的力道,打橫湧了過來。那股力道一到,曾天強的身子,立身在停了下來。
他一停,又聽得“刷”地一聲,有一件物事,飛到白若蘭的頭頂之上,便自掉了下來,竟就落在白若蘭的頭頂上。而這時,葛豔的一掌,正向白若蘭的頭頂拍了下去,那東西便等於是阻住了葛豔的掌勢一樣。
葛豔的出掌何等之快,隻聽得“撲”地一聲響,她想要收掌時,已然不及,一掌正拍在那東西上,而那東西,竟是一袋子水,一聲脆響過處水花四濺,不但將白若蘭的身子弄得濕,而且葛豔的身上,也沾了不少水珠。葛豔麵色一沉,倏地向後退開了一步,喝道:“無恥小人,何不見麵?”
隻聽得一株大樹之後,傳來“啊哈”一笑,道:“無恥麽?不無恥,真的無恥乎?實在不無恥也!”隨著語聲,一個人搖頭擺腦,手搖折扇,踱了江。
曾天強一聽得那“啊哈”一聲,便知道是什麽人來了,一見到那人,他心中便笑了一聲,心想這個混充“一流高手”的人又來了。但是,他隨即又嚇了一跳,因為如今的場麵,絕不是混充瞞騙,所能敷衍得過去的,若不是真的過人的本領,怎堪葛豔的一襲?
曾天強心中正在想著,葛豔巳冷然道:“閣下是誰?”
那人“啊”地一聲,道:“原來閣下不識我麽?遺憾,遺憾。”
葛豔手一揚,中指彈出,“嗤”一股指風,向前射出。
那人一縮頭,手中折扇,向上揚了起來,隻聽得“撲”地一聲,葛豔的指力,在那人的折扇,穿了一個小洞。
照理來說,那股扇子穿過了扇子之後,餘力還是十分勁疾的。可是,那人卻立即將折扇放了下來,也未見他有別的動作。而那股指力,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那人的麵上神情,仍是嬉皮笑臉,絲毫也沒有痛苦之狀。那股指力究竟到什麽地方去了,卻令人莫名其妙。
葛豔怔了一怔,她自己知道,剛才那一指之力,雖然不能洞鐵穿石,但力道也著實不少,而對方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將這股道消去,那當真可以說得上功力絕頂了。
魔姑葛豔是何等樣人,她立時“哈哈”一笑,道:“天下之大,能人異士之多,果然數不勝數,我竟不識閣下,那確實遺憾。”
那人將那柄已經穿了一個洞的折扇,仍然搖之不巳,道:“不要緊,不要緊,常言道不打不成相識,我和你打上一場,那自今之後,不是便成相識了麽?”
葛豔聽得對方,竟在這樣說法,心中也不禁不是愕然。要知道她剛才講那幾句話,對方若是老江湖,自然也會一番,自報名頭的,可是那人卻仍是不說出自己的姓名來曆,反倒如此說法,那是公然在向魔姑葛豔挑戰,要打上一場了!
葛豔心中暗忖:這人分明是認得自己的。他認得自己,還要和自己動手,可見得必有所恃,自己還是小心些的好,不要糊裏糊塗敗在這個人的手中,那就未免成了天大的笑話了。
她為人雖是凶殘狠辣,但是城府卻是極深,麵上不動聲色,反倒笑了起來,道:“是啊,打上一場,便可以成相識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她一麵說,一麵手腕倏地一翻,手掌巳經對準了那個怪人。
這時,白若蘭也看出那人是一個非同小可的高人,她早巳拉著曾天強,兩人一齊來到了那人的身後。若是換了旁人,有這個機會,早已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但是他們兩人年紀卻輕,好奇心強,一看有人居然公然向魔姑葛豔這樣,在武林之中享了數十年凶名的人挑戰,將自己的處境,一起忘記,退後了幾步,竟聚精會神,向前觀看起來。
他們一看到葛豔翻起手腕,掌心蠟黃,向著那人,也等於向著他們一樣,兩人又一齊退開了兩步,他們在不知不覺間,身子已靠得極近了。而他們兩人,離葛豔的手腕疾翻了起來時,他們卻也同時可以聞到一股極其難以形容的土腥之氣!
由此可知,魔姑葛豔的“九泉黃土手”,確是非同小可的異特功夫。那人離葛豔,隻不過五六尺遠近,一見到葛豔翻起手掌來,便“咦”地一聲,道:“你人能駐顏不老,怎麽你的手心那樣難看?你要搽麽,也該搽些紅粉,白粉,怎地扒了一把黃土搽上?”
魔姑葛豔不怒反笑,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那人卻又笑了起來,道:“什麽真假?真即是假,假即是真,哈哈。”
葛豔身子不動,但是內勁運至腳底,身子陡地向前,滑出了兩三步,已到了那人麵前兩尺處,道:“不錯,你聞聞看,自我掌心所發出的那股,是什麽味道?”
葛豔這“九泉黃土手”,乃是天下所有毒掌之中,最利害的一種,若不是如此,藍梟張古古、銀鵡白修竹,冰魄仙子尚冰等人,也都可以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如何又會死在她的手下?
這時,她一麵叫那人聞聞是什麽氣味,一麵內力巳透掌而出,人家毒掌,要等手掌碰到對方的身子時掌力才和毒性一齊透出。但葛豔的“九泉黃土手”,卻巳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掌力一吐,毒性接著已發。
那人麵上,仍是嘻嘻笑著,似乎並不覺得怎樣。但是遠在丈許開外的白若蘭和曾天強兩人,隻覺得一股濃烈之極的腐屍臭味,撲鼻而至,白若蘭連忙動氣閉住了七竅,她功力高,到還不覺得怎樣,可是曾天強已忍不住了。
那股濃烈的厲屍臭味,一傳到了他的麵前,他五髒翻騰,便想嘔吐,雖是竭力忍著,但是卻仍不免“哇”地一聲,大吐而特吐起來。
白若蘭連忙將他拉開了幾步,一揚手,自她的衣袖之中,飛起一片淺紅色的薄霧來,那一片薄霧,所發出的毒味,十分清新,曾天強在嘔吐之後,大口喘氣間,吸進了幾口毒霧,心中便舒暢了許多。
這時,那人就在葛豔的麵前,卻仍是滿不在乎,他非但不避,反到“嗤”、“嗤”有聲,用力地索氣,一麵地搖頭道:“沒有什麽氣味啊,敢是我受了風寒,鼻子擁塞,是以聞不出來了?人一老,當真是不中用,硬想充年輕,也是沒有用的!”
他嘮嘮叨叨,若無其事,而且話講到後來,竟像是在諷刺魔姑葛豔一樣!魔姑葛豔此際,心中實是又驚又喜,她這“九泉黃土手”所發出的臭味,極之濃烈,若不是在發掌之前,她自己先服了辟毒的靈丹,連她自己也禁受不住的,可是對方卻行若無事!
葛豔心中驚恐,麵上卻始終帶著笑容,道:“是麽?那我手再放近些,你小心聞聞!”
她手臂向前一伸,土黃的掌心,離那人的鼻子端,已是不過三寸!
她這“九泉黃土手”的毒性,何等厲害,任何人在那樣的情形下,隻怕都不免要戰栗了,但是那人卻仍是一點也不避。
他喃喃自語,道:“奇怪,怎麽我一點氣味也聞不到啊,非大力聞一聞不可!”
他一麵說,一麵鼻子竟反向葛豔的手掌,湊了過去,他的鼻子離葛豔的手掌,本就隻有兩三寸距離,再一湊去,鼻尖等於碰到了葛豔的掌心之上。
葛豔見有這樣的機會,如何肯放過,大叫一聲,久已蓄定了的掌力,一齊向前湧出,手掌也陡地向前,推了出去!
她滿以為這一推,那人一定怪叫一聲,向後倒去,麵上出現一個深黃色的手印,立時死於非命了。但是,事情的變化,卻全然出現她的意料之外!
在她以為絕沒有不中之理的一掌發出之後,“轟”一聲響,猶如天崩地烈也似的掌風,竟然襲了個空,而那人的身子,則“咕咚”一聲,跌倒在地!葛豔的武功雖高,在這樣絕無防備的情形之下,一掌襲空。身子也不免向前一俯,而那人坐在地上,“啊哈”一笑,手中折扇,“啪”地一合攏,動作奇快,“颼”地一聲,便以手中折扇,去點葛豔的“委中穴”。
那“委中穴”若是點中,葛豔的身子,非整個肌在地上不可。
然而葛豔也不是等閑之輩,她在身子向前俯之際,已知不妙,真氣陡地一提,人已就著向前一俯之勢,突然躥了出去,便自點空,那人手在地上一按,翻了一個身,手中折扇,再度點出,點的卻是葛豔的背後的“靈台穴”。
葛豔覺出背後風生,“哼”地一聲,伸手便抓,那人折扇一縮,點向葛豔的“陽豁穴”,葛豔手略略向上一揚,中指彈出,彈向那人的折扇,同時,她人竟在空中,硬生生地轉過身來。
當葛豔的中指彈出之際,那人手一振,折扇“呼”地打了開來,葛豔的一指,彈在折扇上,“撲”地一聲響,又彈出了一個小洞來。但也就在這時,那人手向前一送,折扇如同一柄鋼鏟一樣向前鏟出,葛豔趁機身形落地,“呼”地一聲,折扇在她頭頂掠過,將她頭上的一朵花兒,帶了下來。
那人一伸手,將花兒接住,身子向後退去,啊哈大笑,道:“你在我扇子戳了兩個洞,我鏟下了你一朵花,大家扯直,再來,再來!”
他一麵叫,一麵手舞足蹈,身法快疾,又向葛豔撲了過來。
魔姑葛豔在頭上的一朵花兒,被那人的折扇帶走之後,心中也著實吃了一驚,一連向後退出了好幾步去,這時,怒容滿麵,雙掌齊揚,也正要攻了過來。可是她一看到了那手足亂舞攻過來的身法,麵上神色突然一變,一掌反圈,“呼”地一聲,掌風將她全身,盡皆護住,道:“且慢!”
那人大叫道:“難得有一場酣鬥,其味如飲佳釀,如嚐仙果,不慢,不慢!”
在他“不慢,不慢”聲中,他手中的折扇,已隨著他那種亂飛亂舞的身法,**起了漫天扉影,一齊向葛豔,罩了下來。可是葛豔卻並不還手,身形不閃便向後疾退了開去,道:“你和大戈壁小翠湖,有什麽關係?”
那人一聽,陡地停下手來,剛才他向葛豔進攻之際,看來不知道像是有多少人拿著折扇,一齊揮舞前進一樣,但刹那之間,說停便停,人影一齊斂去,隻聽得他道:“沒有關係,一點關係也沒有。”
葛豔哈哈一笑,道:“閣下別鬧著玩了,原來是自己人,你那‘漫天飛鳳’身法,怎瞞得了人?小翠湖武學,果是非同小可,佩服佩服。”
這時,曾天強早已緩過氣來,在看兩人劇鬥,兩人剛才交手幾招,誰也未曾占到誰的便宜,但是其間驚心動魄,間不容發之處,卻是看得他冷汗直淋,早已呆了。直到此際,他聽得葛豔竟說出了“自己人”三人來,他不禁嚇了老大一跳。
也就在此際,他又聽得白若蘭也發出了“啊”地一聲,道:“原來他是小翠湖中的人,怪不得這樣好身手了!”
白若蘭的話,是自言自語的,但因為曾天強就在她的身邊,所以聽得十分清楚。他心想,小翠湖是什麽名堂,怎地自己從來未曾聽說過?
若是在一兩個月前,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一定會對“小翠湖”三字,嗤之以鼻的。然而這些日子來,他吃夠了苦頭,他知道了除了曾家堡之外,武林上不知有多少高人異士,是以他聽到了“小翠湖”三字,心中雖不以為然,口中卻至少已不再出聲了。
他隻是望了白若蘭一眼,白若蘭卻不知道曾天強那望她一眼的意思,是在說他大驚小怪,她反倒道:“不怕了,這位前輩是小翠湖來的,葛豔可不敢將我們怎樣了!”白若蘭的這幾句話,講來十分大聲,連葛豔都可以聽得清楚。
隻是葛豔麵上的神色,十分尷尬,不知該怎樣才好,那人卻踩著足,道:“不該用‘漫天飛鳳’的身法,不該用,不該用!”
看他的樣子,竟像是不能和葛豔動手,因之引為極大的憾事。
葛豔勉強一笑,身形一閃,隻見她身子像箭一樣,已掠進了山洞之中,轉眼之間,又從山洞之中走了出來,在她的身邊,已多了隻獨足猥。獨足猥身上的冰魄神網,已經不見,那顯是被葛豔收起了。
葛豔一出來,但向那人拱了拱手,道:“煩勞閣下,見到小翠湖主人,便向他問好!”那人翻著眼睛,道:“有什麽好問的!”
葛豔也不再說什麽,和獨足猥一齊向外,疾逸而出,在逸出之際,獨足猥發出了一下難聽之際的叫聲來,那一下叫聲,迅即自近而遠,佘音嗤嗤,一人一獸,不知已到了多麽遠了。
曾天強見魔姑葛豔真的離去,心中對“小翠湖”三字,多少有了一些敬意。
隻見那人拖著鞋,踢趿踢趿的向前走了過來,白若蘭道:“多謝你替我們解了圍。”
那人大模大樣,“嗯”地一聲,卻轉過頭來,向曾天強道:“你呢?連謝也不謝麽?”
曾天強對那人仍是並無好感,隻是冷冷地道:“多謝。”
那人笑道:“好,你謝得不情不願,我便不替你除去頸上鐵鏈!”
曾天強聽了,不禁一呆。他性子高傲,自然不願意因之立即改口,向那人再道謝,但是這鐵鏈留在頸上,卻也不是味兒。
他僵住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那人已轉過身去,道:“還是你好,你雖然是老僵屍的女兒,卻還有一點人氣味,來,我先替你將鐵鏈除了!”隻見他陡地一伸手,抓住了鐵鏈,手一抖,隻聽得“錚”地一聲響,也不知怎地,鐵鏈便已從白若蘭的頸際,滑了下來,曾天強一見這等情形,心想原來要將鐵鏈除下,竟是如此容易的事,多半是鐵鏈上有著活扣,自己不明究竟,用力拉扯,反倒不行,那又何必求他?等那人一走,自己扯上幾下,也可以了。
他一想到不必低聲下氣去求那人,鼻子眼中,立時發出了“哼哼”兩聲冷笑。
那人卻並不轉過去時身來,仍對白若蘭道:“老僵屍究竟不同常人,他教女兒教得不錯,居然連小翠湖也知道,難得,難得。”
那人是對著白若蘭在說話,可是他所講的,每一個字,卻都是在譏諷曾天強的。
曾天強究竟是本性難移,剛才已忍了下去的話,這時終於再忍不住,冷笑道:“小翠湖是什麽地方,哼,不說自己默默無名,反倒說人家不知道,那未免太可笑些了,哼哼!”
那人轉過頭來,麵上也無怒容,道:“噢,原來小翠湖是默默無名的,那麽不知道武林之中,什麽地方,名頭最響亮?”
曾天強一昂頭,道:“湖南曾家堡的名頭,便非同凡響,人人皆知!”
那人一豎大拇指,道:“對啊!對啊!湖南曾家堡的確是名頭響啊,人人皆知。人人都知道曾家堡堡主,鐵雕曾重已從半空之中,摔了下來,成了一團肉漿,人人皆知曾家堡已被燒成了平地,隻不過人們卻還不知道曾少堡的頸上拖著一條頸鏈,像一隻猴子!”
那人話講得極快,一大片話,一隻氣講了下來,竟連一點間歇也沒有!曾天強聽了,又驚又怒,連聲道:“放屁!放屁!”
那人“哈哈”一笑,手中的折扇向曾天強一指,道:“別的我可以亂說,你頸間有鏈,十足是一個猴兒,我也能瞎說嗎?”
他一麵講,一麵左手作了一個提鑼之狀,右手折扇則動之不已,像是在敲鍛,口中則叫道:“當當當,當當當,猴兒戲開鑼了!”
曾天強剛才眼見驚走了魔姑葛豔,心知他定然是個非同小可的人物,然而曾天強生平最受不了戲侮,怒火遮眼,一聲大吼,向前直撲了出去,他猛地向前撲出之際,那人分明是在他的眼前。當他撲到之際,那人卻一閃不見,同時,他右足卻被那人勾了一勾,身不由主,向前跌了出去。
隻聽得那人哈哈大笑,道:“鑼鼓敲,猴兒跳!”
曾天強那一撲的勢子極猛,收不住足,堪堪要跌倒,卻見眼前人影一閃,白若蘭已掠了過來,將他扶住,白若蘭柳眉飛揚,大聲道:“我知道你離開小翠湖是來做什麽的,你要是再欺侮他,我就不說。”
那人張大了口,作出了一個十分滑稽的樣子來,道:“奇啊,我離開小翠湖做什麽,還要你來告訴我麽?”
白若蘭搖頭道:“不是,我是說,我知道你找的東西在哪裏。”
那人的麵色一沉,道:“我要找些什麽,你是怎麽知道的,快說!”
白若蘭笑道:“你別理我是怎麽知道的,你要找五色琵琶蠍,是不是?”白若蘭這句話一說出口,曾天強的心中,便不禁陡地一動。五色琵琶蠍在那個山穀之中,盈千盈萬,他也知道的,當時白若蘭曾說,有一個絕頂高人,要這種毒物,卻遍尋不獲,若是能帶上數十隻去給他,定然得極大的好處雲雲。
那時曾天強聽過,也未曾放在心中,這時記了起來,心想白若蘭口中的那個高人,莫非就是眼前這個不僧不僧,士不士的流氓行子麽?
他蹙住了氣不出聲,隻見那人驚喜交集,道:“正是,好白姑娘,快講給我聽,若是你們父女兩人,日後有什麽五馬分屍之災,萬劍穿心之禍,那我一定不能袖手旁觀的!”
敢情那人是天生的一張油嘴,此際看他麵上的神情,焦切之極,分明是及想知道那五色琵琶蠍的所在之處,但是他講的話,仍然那樣不中聽。
白若蘭一笑,道:“那容易,你將曾少堡主頸際的鐵鏈除去,再向他道個不是,我就講給你聽。”
曾天強心想,要那人除鏈容易,要向他自己道不是,那卻難了。卻不料那人一聽,立時道:“容易之極,我照做就是。”
曾天強卻陡地喝道:“且慢!”
原來他在刹那之間,想起對方戲弄自己上華山天狗坪,剛才又這樣戲侮自己,這口氣無處去出,而這時他又看出對方十分迫切想知道五色琵琶蠍的所在處,那乃是出氣的好機會,是以他喝阻了白若蘭。
白若蘭轉頭向他望來,他連忙道:“我頸際的鐵鏈自己會除,不必煩勞他,五色琵琶蠍的所在,我們何必講給他聽!”
白若蘭笑而不語,像是無可無不可,那人卻著急起來,張牙舞爪,大聲道:“臭小子,你說不說?”
白若蘭道:“你弄錯了,曾少堡主會是給你嚇軟下去的人麽?”
白若蘭一說,曾天強更其得意,道:“你若再凶聲粗氣,我們立時就走。”那人翻了翻眼,無可奈何,口中嘟嘟囔囔,也不知道他在罵些什麽,反正若是側耳去細聽,都準不是好聽,罵了半晌,才道:“那你要怎樣啊?”
曾天強道:“你朝我叩上三個響頭,我就講給你聽。”
那人嘻嘻一笑,道:“我向你叩頭不打緊,你可受得起麽?”
曾天強道:“有什麽受不起?你隻管叩就是了。”
白若蘭卻道:“曾少堡主,講給他聽了吧,別要他向你叩頭了,他是小翠湖……”
白若蘭話未講完,曾天強便一揮手,道:“小翠湖又怎麽樣?我就是要小翠湖的人向我叩頭。”
那人仍是嘻嘻笑著,道:“等我叩了頭,你再不說,那可是王八羔子了。”曾天強道:“當然,你快快跪下。”
他隻當那人是萬萬不肯的,卻不料他自己脾氣剛強,並不是天下人盡皆如此,他“跪下”兩字,甫一出口,那人果然“撲”地一聲,跪了下來,“咚咚”地便向曾天強叩了三個響頭!
曾天強心滿意足,所憾的隻是那人叩頭叩得太快,自己未曾擺足受禮的架子而巳。那人一躍而起,曾天強向前一指,道:“那前麵的兩座峭壁,你看到了沒有,在兩座峭壁之間的絕壑底下,五色琵琶蠍成千成萬,你自己去捉好了。”
那人一聲歡嘯,身子陡地倒躍而起,在半空之中,連叫了七八聲,也連翻出了七八個筋鬥,落下地來,身形一閃,便向前掠去。
他雖然蹬著芒鞋,可是向外掠出之勢,十分快疾,一閃之間,已在兩三丈開外。
曾天強和白若蘭兩人,隻當他一定是徑自奔向那絕壑去了,卻不料他閃出了兩丈開外之後,突然停了下來,身形凝立不動。
緊接著,隻見他不但凝立不動,而且還向後退出了一步,退了一步之後,停了一停,又再向後退來。
每退一步,總要停上一下,但是卻越向退後,停的時間也越來得短促。
照他這樣的情形看來,竟像是在他前麵,有什麽東西或是什麽人,在向他步步進逼一樣!但是,白若蘭和曾天強兩人,卻又看得清清楚楚,他麵前絕沒有什麽東西。
那人連退了十來步,停了下來,其時,他離兩人已然十分近,兩人都可以看得出他麵色蒼白,神情駭然,那絕不是做作的。
兩人的心中,實是駭異之極,因為他們絕想不通那人是在搗什麽鬼!他們心中正在疑惑間,那人身子向後微微一倒,便坐在他身後的一塊大石之上。
可是他才一坐下,便聽得遠遠有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道:“我要來了,你怎敢坐下?”
那聲音十分低微,然而聽得十分清楚,那人連忙又站了起來。但在曾天強和白若蘭耳中聽來,那人的話,絕無什麽威脅恐嚇的意味在內,當真不知道那人為什麽要如此聽命。而且,曾天強在口中對那人雖然十分不服,但他照種種情形看來,那人分明是一個武功極高的高手,又何以這時的神情,如此之惶恐?
兩人相顧愕然,曾天強卻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啊”地一聲,道:“我知道了,那人一定是從大碧湖來的,所以小翠湖的人一聽到聲音,便像是灰孫子一樣,坐也不敢坐了。”
那人轉過頭來,向曾天強望了一眼。
令得曾天強莫名其妙的是,那人聽了這樣不堪的嘲諷之語,非但沒有怒意,麵上反倒有一種幸災樂禍的神色。
那人望了曾天強一眼,連忙轉過頭去,這時候,曾、白兩人,也已看到,前麵有一個人,背負雙手,緩緩地踱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