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慈母血淚

也就在此際,隻聽得曾天強的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道:“他不想回去,那又怎樣?”

曾天強一聽得那頭“白熊”已開了口,心中不禁大喜,這才說出一句話來,道:“是啊,我不喜歡回去,那又怎樣?”

在曾天強身後那聲音才一傳出來之際,丁老爺的麵色,便突然大變,發出了一聲怪叫,身形向後退了出去,那一下怪叫聲,尾音拖得十分長,聲音又十分尖利,是以曾天強那兩句話,說了等於不說,全給對方的怪叫聲蓋了過去,聽不到了!

丁老爺子倏地退出了狼圈,隻見狼圈外的那些人,也一齊向後退去!而站在青狼之旁的那些中年婦人,麵色也為之大變。丁老爺子退出了兩三丈,尖叫道:“狼陣還不攻上去,再等什麽?”

那十個聽上婦人陡地一聲怪叫,手中的長鞭,突然向空抖了一抖!

十條長鞭發出了“啪”地一聲響,隻聽得“嗚嗚”之聲不絕,十頭青狼,一起向前,撲了出來!

曾天強剛待閃避,卻已見那“白熊”,倏地人立了起來,而熊皮也裂了開來,隻見一個中等身材,眉目十分英挺的中年人,自熊皮之中,一步跨出,雙臂一轉,“呼”地一聲,拍了出去!

由於那一掌拍出之際,他的手轉是轉動的,因之掌風向四麵八方襲出,隻見那十頭青狼,在勁疾的掌風之中,紛紛向後跌翻了出去。

那十頭青狼才一跌出,在雪地中打了一個滾,又撲了上來廠那中年人厲聲道:“還來麽?”

這三個字,比什麽都有效,那十個婦人又一齊鞭,十隻青狼,一齊退了下來。

丁老爺子大聲道:“血花穀和劍穀比鄰,向不侵犯,何以穀主與我們為敵?”

曾天強這時候,仔細打量那中年人,隻見他十分英俊,劍眉入鬢,雙目成威。

曾天強心想:這不知是否他的本來麵目?

那中年人冷冷地道:“這倒好,你們是誰,怎是我與你們為敵?快滾吧,我自會到血花穀前,去和你們穀主講明,若是再不識趣,那是自討苦吃了!”

丁老爺子的武功極高,那是曾天強領教過的,可是如今,卻也鐵青著一張臉,一句話也講不出來,而其佘各人,個個都在望著他,顯是在等他號令。

過了半晌,他才苦笑了一下,道:“好,我們暫且退去,但閣下需守信到血花穀來的。”

那中年人道:“自然!”。

丁老爺了發出了一聲呼晡,身子已向後,疾退了出去,他一退,其餘人更是爭先恐後,轉眼之間,所有人都退個幹淨。

曾天強見這等情形,不禁歎道:“武功髙的人,當真是處處方便,無往不利!”

那劍穀一聽,卻苦笑了起來,道:“在我像你這樣的時候,也是和你一樣想法的,隻當武功高了,什麽都好了,但實際上,武功越高,便是越是覺得不好,越是想以前武功低的日子!”

曾天強忙道:“穀主取笑了,若是這樣的話,何必人人學武?”

劍穀穀主道:“那是人人都還未曾學到真正武功高的緣故。”

曾天強想了一想,仍不明白,但是他也不再問下去。劍穀穀主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道:“小老弟,外麵武林相傳,都將我當作一個怪物。其實,我何嚐是怪物?隻不過我看不慣人心險惡,是以才隱居劍穀之中,且以前來觀看求靈藥的人自相殘殺為樂,卻不料你竟然不與人爭,那真難得,是我以前從來也未曾見過的,所以我才送你出來的。”

曾天強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心想自己是為的所托,所以才能退讓,如果是自己的親人,急需要靈藥救命的話,自己會退讓麽?

那中年人像是知道曾天強的心意一樣,道:“你不必自責太甚,你退出劍穀,當然也受了損失,你其願為人家而自己受損失,這已然十分易了!”曾天強忙道:“穀主謬讚了。”

劍穀穀主像是還想說什麽,可是頓了一頓,改口道:“你到何處去?”

曾天強道:“我還是到小翠湖去。”

穀主翻了翻眼睛,道:“小翠湖。”

曾天強道:“是的,我要到小翠湖去,因為我要弄清楚一件事……”

曾天強講到了這裏,便住了口,他是因為和對方相知不深,所以不想再多講下去了。

劍穀穀主也未曾向他追問,隻是道:“你到小翠湖去,可得當心一點啊!”

曾天強聽出他語有所指,忙道:“敢問穀主,要如何小心才好?”

劍穀穀主道:“魯不惑一家人,不論老少,全是隻管自己,不顧人家,隻求自己專橫,絕不理別人的死活,全是不講理的人。”

曾天強大有所感,忙道:“是的,我和他們全都找過交道,他們確是如此。”

劍穀穀主道:“這一家人,若是和他們打交道,那是倒了十七八代黴,你明知這一點,還要對小翠湖去做什麽?”

曾天強苦笑道:“我不能不去,本來,我已以我的父親已經死了,但是如今,他卻似乎並沒有死,而是在小翠湖之中,所以我想去弄清楚。”

曾天強並沒有將其的詳細情形多講,因為這也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講得明白的。

劍穀穀主點著道:“原來如此,那你就去吧。”

曾天強本來,已沒有什麽話好說了,但是他忽想到了劍穀之中那個求藥的少女來,是以他又道:“穀主,你回去之後,不要再留難那少女,將她所要的靈藥,給了她算了。”

劍穀穀主笑了起來,道:“你倒會慷他人之慨!”

他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講了這句話之後,身子突然向後,退了出去,轉眼之間,便已然看不見了。曾天強雖然對那少女,有些念念不忘,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總算是盡了最大的力量了!

他也展開身形,向前奔了出去,過了兩個來時辰,才遠遠地看到由一簇一簇紅花組成的一條長線。他腳下更快,不一會兒,便越過了紅花。

曾天強知道,一越出那由一簇簇紅花組成的防線,曾天強便放心了許多,因為那表示已經出了“血花穀”的禁地了。

這時,雪已全停了,地上的積雪,卻還極厚,曾天強在雪地中向前趲行,一直到了天色將黑時分,他才停了下來。

他想找一點樹枝來,生一堆火,可是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白茫茫的積雪夕卜,卻是什麽也看不到,顯然是找不到樹枝的了。

不但找不到樹枝,在這樣千裏積雪的地方,隻怕要找一些野味來,也是不可能的事,那麽,自己又可能平安到達小翠湖嗎?

曾天強的心中,不禁大是躊踏起來。

他並沒有停下來,隻是慢慢地向前走著,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但星月微光,映在攮雪之上,還反映出十分柔和的銀色光輝來。

曾天強一直向前走著,他隻希望發現一處可以供他躺下一來,略為休息一下的地方。但是除了積雪之外,他卻連一個可以橫身之處,都找不到。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隻好繼續向前走著,一直到了午夜時分,他忽然看到前麵,似乎有一點火光,在閃耀不定,曾天強一見,心中不禁大喜!

前麵既然有火光,那當然是有人,而且說不定還可以有食物,這豈不是十分令人興奮之事?

曾天強的精神,為之一振,真氣動提,在雪地之上,向前飛掠了出去。不一會,他已可以看得更清楚了,前麵閃耀著的火光,的確是一堆坑火。但是,坑火旁邊是不是真的有人,他卻無法看得清楚。

因為在火光閃耀之中,他看到有幾塊大石,正在火堆之旁,那幾塊大石將火堆的周圍都遮住了。曾天強繼續向前去,他鼻端更聞到了一陣肉香。

等到曾天強來到了那幾塊大石之旁的時候,他突然聽得大石之後,一個女子聲音,低聲問道:“什麽人?快站住!”

曾天強在突然之際,聽得有人出聲,他倒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他是早已料到火堆之旁有人的。可是那尖利的女子聲音,聽了之後,卻令得他為之一呆!

那是卓清玉的聲音!

卓清玉是他所最不願意遇見的人,可是卻偏偏又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遇上了!

曾天強雖然站定了身子不動,隻看到卓清玉慢慢地從石後,探出頭來。曾天強在向前奔來的時候,並沒有掩飾,是以卓清玉知道有人前來,但是卓清玉卻不知道來的是什麽人。這時,她一探出頭來,看到來人是曾天強時,她也不禁陡地呆了一呆。

一時之間,兩人相隔一丈五六,打量著對方,卻是誰也不出聲,隻是僵立著。

好一會,才聽得卓清玉道:“原來是你!”

曾天強也勉強笑了一下,道:“是我,好久不見了!”

卓清玉卻並不回答,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曾天強一時之間,倒也決不定是走向前去好,還是不走向前好,他又呆了片刻,才向前走出了幾步,道:“你是怎麽在這裏的?”

卓清玉冷冷地道:“我愛在那裏,便在那裏,你管得著我麽?”

曾天強聽了,心中不禁歎了一口氣,暗忖:古人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當真是一點也不差,自己和卓清玉,可不就是一句話也講不下去麽?

他幹笑了幾聲,心想自己也難以再走向前去了,他繞過了那塊大石,徑自向前走去,但是走不了幾步,忽然聽得卓清玉道:“站住!”

曾天強忍住了氣,道:“你又叫我站住做什麽?”

他一麵說,一麵轉過身去,卻見卓清玉也站了起來。

卓清玉冷冷地望著他,道:“我當然可以叫你站住,你想裝著不認得我,是不是?”

曾天強心中有一股怒意升起,但是他心想,卓清玉已是無理可喻的人,自己和她多說什麽?是以他反而並不發作,隻是淡然一笑,道:“這是從那裏說起,常言道道不同可相為謀,你想的事,和我想的全部都不一樣,識不識又有什麽關係?”

卓清玉的麵色,變得十分難看,冷冷地道:“說得倒容易!”

曾天強不禁氣往上衝,他竭力按捺,才道:“那麽,又怎麽樣?”

卓清玉冷然道:“也不敢怎麽樣,隻不過我在離開小翠湖之前,倒弄清楚了一件事。”

曾天強聽了,心中陡地一動,暗忖他所指的“一件事”,一定是指自己的父親,鐵雕曾重的身份而言的了,這正是自己極想知道的事情。然而,曾天強也是十分心高氣傲的人,他卻不願意就此低聲下氣地向卓清玉問個究竟,他隻是漠不經心地道:“那又關我什麽事?”

卓清玉道:“我所弄清的事,自然與你有關,如今我才知道,害死我師父以及張二叔的是什麽人了。”

曾天強聽得卓清玉越扯越遠,心中更是不耐煩,道:“是什麽人,你不是早巳知道了麽?他們是死在葛豔的九泉黃土手之下的。”

卓清玉道:“以前的確是那樣,但是如今,我卻知道曾重才是真正的凶手。”

曾天強猛地一震,喝道:“胡說!”

卓清玉猛地踏前一步,道:“你敢講我胡說?”

曾天強本來是想和她吵鬧的,但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實是沒有法子不吵,他也向前跨出了一步,道:“我講你胡說,便是胡說!”

卓清玉一聲冷笑,道:“你當你的父親,是什麽東西,嗯?”

曾天強怒道:“他是你師父的拜把子兄弟!”

曾天強這樣說,是提醒卓清玉,叫她不要出言對自己的父親不恭之意。可是卓清玉一聽,卻“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拜把子兄弟?我師父當年瞎了眼,才會和這種狼心狗肺,不要臉的畜牲,稱兄道弟……”

她幾句話未曾講完,曾天強巳陡地一聲大喝,手腕一翻,一掌已“呼”地拍出。但是卓清玉的身子,十分靈活,向旁一閃,便閃開了曾天強的這一掌,又厲聲道:“還有你意料不到的事啦,曾家堡就是修羅神君這無惡不作的大魔頭,安在中原的一隻棋子!”

曾天強聽得卓清玉竟叫出了這樣的話來,反倒呆住了,不知道怎樣才好了。

卓清玉道:“你不信麽,你可知道你父親鐵雕曾重,和修羅神君是什麽關係,你可知道,他是修羅神君的什麽人,你可知道?”

卓清玉問一句,便踏前一步,她聲勢洶洶連問了三句,人已來到了曾天強的麵前,曾天強想起自己心中的疑團,隻得忍聲吞氣,道:“是什麽人?”卓清玉道:“他是修羅神君的家奴,是他家的一條看門狗!”

卓清玉這句一出口,曾天強實是忍無可忍,他雙臂陡地向上一振,已將雙掌一齊向前擊去。然而,也就在那電光石火一瞬間,他的心中,陡地想起了一句話,那是血花穀瞎了眼的丁老爺子講的,丁老爺子曾提及過,曾重和他一樣,是血花穀的守門人,而他的一雙眼睛,就是盲在曾重之手的。

曾天強一想到這裏,揚起來的雙手,僵在半空之中,力道再也發不出來。他非但力道發不出來,而且,轉眼之間,他的手臂,也軟軟地垂了下來。曾天強手臂才一揚起來之際,卓清玉便向後退了開去。曾天強揚臂而不發招,似乎已在卓清玉的意料之中,卓清玉時一聲冷笑,左手指天,右手指地,道:“我所講的,若有一字虛言,天地不容!”

曾天強這時,巳完全泄了氣,他隻得苦笑了一下,道:“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卓清玉卻道:“你巳然相信了,是不是?”

曾天強木然不動,也不開口。卓清玉道:“當我才看到他卑躬屈膝,在修羅神君,獻計討好之際,我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天強低聲道:“也許你看錯了。”

卓清玉反問道:“你想我會看錯麽?”

曾天強不禁無話可說,隻是呆呆地望著卓清玉,心中亂成了一片,卓清玉道:“你可是完全不知道這樣的情形麽?”

曾天強歎了一口氣,道:“我可以說不知道,但是也多少知道一些,我……唉,我實在想不到,實是想不到會這樣的事發生的!”

曾天強的心中,痛苦之極,一麵說,一麵不斷以手擊額,卓清玉向前慢慢地走前了幾步,柔聲道:“你別太難過了。”

曾天強一怔,他定睛向卓清玉望去,隻見卓清玉的麵上,現出十分關切的神情來。卓清玉那種關切的神情,曾天強在以前,是見過許多次數的了,但自從他們兩人之間,漸漸產生了隔膜之後,他便再也未曾在卓清玉的麵上見過這種神情了。

所以,這時曾天強不禁呆了半晌,才歎了一口氣,不知說什麽才好。卓清玉又踏前一步,來到了和曾天強極近之處,抬頭向曾天強望了一眼,又立時低下了頭去,道:“你既然不知道,過去你對我不住,我自然可以原諒你的。”

曾天強一聽得卓清玉這樣說法,心中又起了一陣莫名的反感。

他自問絕沒有什麽對不起卓清玉的地方,可是卓清玉卻有過要置他於死地的惡行。就算卓清玉所說的有關他父親的事,全是實話,那又幹他什麽事?為什麽他要卓清玉對他的原諒?

曾天強一想及此,身子向後退出了一步,道:“我本來沒有什麽錯,誰要你原諒我。”

卓清玉的麵色,又變了一變,但是隨即回複了原狀,道:“你這樣對我,還不要我原諒麽?而且,我們可以說是仇人,你還不向我認錯麽?”

曾天強道:“笑話,我……我父親的事,和我什麽相幹,怎可以因為他的事,而將你的種種惡行,一筆勾銷,倒反要我原諒你。”

卓清玉的麵色,越來越難看,在雪光的反照之中,看來簡直成了鐵青色。

曾天強心知自己這樣一說,卓清玉是一定要發作的,是以他的身子,已向後退去。就在這時,忽然聽得“啪”地一聲響,自遠而近,迅速地傳了過來。

那一聲響,是皮鞭抽空所發了來的,卓清玉和曾天強兩人,都可以聽得出來。兩人也一齊不約而同,循聲望了過去。

隻見在雪地上之上,出現了一個黑點。而那個黑點,則在迅速地擴大。

轉眼之間,那個黑點便巳擴大為四匹揚鬃踢蹄駿馬,馬後拖著一個極大的雪橇,依稀可以看到兩個人,坐在雪橇之上。

那雪橇在四匹駿馬的帶馳之下,來勢當真可以說快到了極點,雪花飛濺間,雪橇便已到了近前,巳可以看出,雪橇上的兩個人,一男一女,那女的手上,似乎還抱著另外一個人。

那男的手中,握著一條長鞭,隻見他手臂輕輕一振,老長的皮鞭,便響起了極其清脆的“啪”地一聲。

四匹駿馬,飛快地在他們兩人身邊馳過,曾天強本來未曾看清楚雪橇上的是什麽人,但是卓清玉卻發出了“啊”地一聲響。

也就在卓清玉失聲叫了一下之際,那輛雪橇,前進的速度卻突然慢了下來,在三丈開外之處停住,那個女子,首先轉過頭來。

雪橇起一停,曾天強也自然而然,轉過頭去觀看,他一和雪橇上的那個女子打了一個照麵,心頭便不禁突然亂跳,大吃了一驚!

那女子竟是小翠湖主人!而這時,那男的也轉過頭來,曾天強看了之後,心中更是吃驚,因為那男子竟是千毒教施教主。

在這樣荒野之地,竟會遇到了那樣武功高強的兩個高手,這實是曾天強所想不到的。

隻見雪橇一停,兩人轉頭看來之際,千毒教主手中的長鞭,倒揮而出,鞭梢在雪地上,輕輕一沾,人便就著這一沾之力,向後倒躍了回來,倏地停在曾天強和卓清玉兩人的麵前,道:“是你們,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這句話,曾天強和卓清玉兩人,都感到難以回答,他們在這裏做什麽?曾天強自己也不知道,他隻得苦笑了一下。

而看卓清玉時,便是麵色青白不定,十分驚恐。

曾天強未曾看清小翠湖主人懷中抱的是什麽人,但是卓清玉卻早已看清了的,那正是施冷月,施冷月星眸緊閉,麵色慘白,一時之間,也不知她是生是死,雖然人家不知道施冷月重傷近死,乃是卓清玉做的好事,但卓清玉卻是做賊心虛的。

她如今見了這兩大高手,想起自己的事情若是一拆穿,那兩人一抬手間,她便性命難保了,怎能不驚?

施教主得不到兩人的回答,又向卓清玉一指,道:“你跑到這裏來了,也不和我講一聲,你快跟我們來吧,別再東闖西**了!”

施教主這樣說法,原是好意,而和施教主在一起,這本來也是卓清玉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這時,她一聽得施教主這樣講法,便冷汗直淋,道:“不,不,我不去了。”

小翠湖主人一直在雪橇之上,這時發聲催道:“我們快趕路,別耽擱了時間!”

施教主答應了一聲,道:“我到前麵劍穀去,你不願意和我們一起走,可以到劍穀來找我們。”

卓清玉隻求兩人快,忙道:“好,好,看來你們有急事,可別為我耽擱了時間,快去吧!”

曾天強一聽得施教主說要上劍穀去,心中一動,脫口道:“你們可是去找那位善於易容的穀主,去求靈藥麽?”

施教主道:“是啊,冷月一直情勢不好,天下唯有他的靈丹能救。”

小翠湖主人又叫道:“快走,快走!還講什麽?”

施教主鞭梢一點,又向後退了出去,曾天強聽得施冷月的情形不佳,也看到了小翠湖主人懷中麵色慘白的施冷月,他心中十分關切,忙道:“兩位請等一等,讓我看看施姑娘。”

小翠湖主人怒道:“有什麽好看?人都快死了,有什麽好看的?”

曾天強本來,已向前走去,可是一聽得小翠湖主人這樣說法,曾天強便站定了腳步,不便再向前走去。這時,施教主已到了雪橇之旁,他看到曾天強進退兩難的樣子,道:“等我們求到了靈藥之後再說吧。”

曾天強正想再講話,隻聽得小翠湖主人懷中施冷月,像是講了一句什麽話。隻不過她的聲音,輕到了極點,根本聽不見她講些什麽。隻聽得她講了這一句話之後,小翠湖主人“哦”地一聲,抬起頭,向曾天強招了招手,道:“你過來。”

剛才她大聲呼喝,要曾天強離開去,這時卻又要曾天強前來,曾天強為了要見施冷月,強忍住了氣,向前走去,他到了近前,看到了施冷月,心中不禁為之惻然,因為施冷月幾乎已瘦得不成人形,鼻孔張翕之間,誰都看得出她命不久矣了。

曾天強也沒有別的話可說,隻是歎了一口氣,道:“施姑娘,你覺得怎樣?”

施冷月過了好一會,才嘴唇抖動了幾下。

她似乎是在講話,曾天強連忙湊過耳去,隻聽得施冷月斷斷續續地道:“你……你怎麽和……她在一起?”

曾天強聽得施冷月一開口,不說她自己,反而關心他怎地和卓清玉在一起,心中更是感動,鼻中一酸,已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施冷月不等曾天強回答,又道:“你……可得……小心……提防啊!”她一連講了兩句話,已是氣喘不已,麵上發青,像是隨時可以斷氣一樣。小翠湖主人一見了這等情形,忙道:“你別再說話了!”

她一麵講,一麵抬起頭來,瞪了曾天強一眼。曾天強緩退了一步,他的心中,非常難過,施冷月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他雖然不是凶手,但是和他卻也有間接關係的。

他沉聲道:“施教主,據知劍穀主是脾氣極怪,你們前去求靈藥,可有把握麽?”

施教主聽了,長歎了一聲,一句話也不說。

小翠湖主人則麵色一沉,道:“少來囉嗦,誰要你來說這些掃興話?”

施教主則一聲不出,曾天強一見這等情形,便已知道他們兩人,實是一點把握也沒有,曾天強本來,是什麽也不想說的,但這時他看到施冷月的情形如此,心中也為之惻然,是以才不避麻煩,又道:“施教主,我和劍穀穀主,可說很有交情——”

他這一句話剛出口,小翠湖主人和施教主兩人,便同時“啊”地一聲,道:“你識得他?”

曾天強道:“是的,我剛和他分手。”

施教主忙道:“那麽,你和我們一起去可好?”

曾天強心想,自己若是不答應,也不必提出自己和劍穀穀主相識了,但若是答應的話,卻又會惹來不少麻煩,他想了一想,才道:“去我是不去了。”施教主忙道:“那你難道看著我們沒有希望,也不肯幫我們麽?”

曾天強了半晌,才道:“我去是可以的,但是還有許多糾葛,卻……”

施教主忙道:“不論你有什麽糾葛,我們都替你承擔下來就好了!”

小翠湖主人本來對曾天強,是一直寒著一張臉的,就算是剛才伸手招他前去之際,也不曾好臉色過。但這時卻大不相同了,麵上居然有了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道:“是啊,天大的事,我們兩人也可以承擔得起的了。”

曾天強心想,這句話的口氣雖大,但倒是一句實話,以他們兩人的武功之高,還有什麽事是承擔不住的?但是自己所惹的麻煩,卻有點特別,還是言明在先的好一些。

是以他道:“別的麻煩倒也沒有,我到這裏來,是……是豈有此理將我帶來的……”

曾天強講到這裏,頓了一頓,以觀看小翠湖主人的反應如何。

小翠湖主人忙道:“那不要緊,我去向他說明白好了,多快帶我們去吧。”曾天強搖手道:“你們別急,聽我講完了再說,我雖是豈有此理帶來的,但是豈有此理卻已命喪在血花穀之中了。”

小翠湖主人的麵色,變了一變,道:“命喪在血花穀的什麽人之手?”

曾天強道:“是一個中年婦人……我第一次見她時,講話有氣無力地,後來……”

小翠湖主人不等曾天強講過錯,便打斷了他的話頭,道:“那是我的後母,不要緊,她也很肯聽我話的,不至於會將你怎樣。”

曾天強人本十分機靈,這時在武林中經曆得久了,什麽樣奸詐凶險的人,他全部都見過,已能善於鑒貌辨色。他聽了小翠湖主人那幾句話,不但講得十分勉強,而且,在講的時候,還向施教主連使了幾個眼色!

那分明是在示意施教主,不要揭穿她的謊言!

這使得曾天強明白,小翠湖主人的後母,不但不肯聽她的話,而且還是她的對頭!但曾天強雖然明白了這一點,他卻也並不出聲,因為使他決定前去,絕不是施教主和小翠湖主人兩人的言詞,而是施冷月的傷情。

所以他隻是淡然道:“如果那樣,那自然是再好沒有了,我就和你們去走一遭吧!”

他講完之後,轉過頭來看卓清玉。

卻見卓清玉麵上神色,青白不定,顯是心中又怒又無可奈何,卓清玉一見曾天強向她望來,立時哼地一聲,轉過頭去。

曾天強心忖,以卓清玉的為人而論,自己的確不應該多理睬她的。然而剛才,她卻又對自己表示了這樣的關心,自己和她,又曾同生死,共患難過,如今,自己究竟應該對他怎樣呢?

他心中的感情,亂到了極點,麵上現出了一片迷茫的神色來。

正當他想要開口,對卓清玉說話之際,突然之間,右腕之上,陡地一緊,緊接著,“呼”地一聲,耳際勁風突生,他的身子,已被拉了下來,以極高的速度,向前掠了出去!

刹那之間,他耳際除了呼呼的勁風聲,和“啪啪”的皮鞭聲外,什麽也聽不見了。

而眼前雪花亂舞,那並不是天上落下來的雪花,而是地上濺起來的積雪,是以雪中雜有許多極小的冰片。由於他是在飛速地前進,是以那些小冰片,迎麵撲了上來,撲在他的臉上,好生疼痛。

等到曾天強勉強力定下神來之際,才看到自己在雪橇之上,而握住了自己手腕的,不是別人,正是小翠湖主人。雪橇正在向前飛馳,卓清玉在什麽地方,也是早已經看不見了!

曾天強不禁怒道:“你為什麽強拖一一了我走?”

他的聲音,在勁風疾雪之中,聽來斷斷續續,聲音也十分低微,但是他卻立即得到了小翠湖主人回答,道:“冷月的情形,十分不妙,我們要快些到達,是以才逼得如此的,你莫見怪!”

曾天強聽得小翠湖主人這樣說法,心中也隻好苦笑,他一轉左手,抓住了雪橇上的橫杠,道:“那麽,你放開我的手腕。”

一旁施教主道:“雪橇的去勢極快,你抓緊了!”

曾天強剛想回答,小翠湖主人已陡地鬆手,曾天強隻覺得左臂空然一緊,刹那間,幾乎整個人都向上飛了起來,他連忙再將右手也抓住了橫杠,這才算是穩住了身子,然而他除了整低著頭,緊緊地握住橫杠之外,卻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了。

施教主不斷地揮著長鞭,雪橇向前,飛掠而出,過了不多久,曾天強突然感到眼前有紅影一閃,他知道,那便是一簇一簇血紅色的花朵,自己又已進入了血花穀的禁地了。事情巳然發展到了這一地步,曾天強自然也隻好聽其自然了。

紅光一閃之後,眼前又是一片白色,他們的雪橇,在遠處看來,就像是一隻大雪球一樣,那是因為不斷有積雪飛濺起來的原故。

又過了一個時辰,隻聽得施教主一聲吆喝,“吧”地一下空鞭聲過處,四匹駿馬的去勢,突然慢了下來,雪橇起在雪地上又滑出三五丈,便已停了下來。

雪橇停下之後,恰好是血花穀和劍穀的入口處。

令得曾天強感到奇怪的是,血花穀之前,卻悄悄地,竟是一個人也沒有。

小翠湖主人抱著施冷月,躍下了雪橇來,向曾天強道:“你先進去如何?”

曾天強向施冷月望了一眼,隻見她星眸緊閉,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心中歎了一口氣,大踏步地便向前,走了出去,擠進了那條窄縫之中。

小翠湖主人抱著施冷月,跟在後麵,施教主走在最後,他們仨才走出了丈許,還未曾穿出那個石縫,便聽得一個陰森森的聲音,自劍穀之中,傳了出來,道:“劍穀主,你別以為我真的怕你!”

緊接著,便是曾天強十分熟悉的聲音,道:“魯夫人,我何嚐說你怕我來?但是你聲勢洶洶,率人闖進了劍穀之中,這卻違了你血花穀,和我劍穀當年焚香拜天,訂下誓言!”

劍穀穀主的話,聽來十分沉穩。

曾天強這時,不說也可以知道,第一個發現的,就命自己來到劍穀求的中年婦人,小翠湖主人的後母了。

他不禁停了下來,向後望了一眼,低聲道:“我們可來得不巧了。”

小翠湖主人沉聲道:“別理他,我們先進去了再說。”

曾天強又向前走去,隻聽得前麵又傳來了一陣狂笑,道:“若是說違了誓約,那也是你先違誓約的,我著人前來求藥,你為何不照你的規矩,給他公平的機會,而要將之逐走?”

劍穀主人笑了起來,道:“我將之逐走?魯夫人你弄錯了,他是自己願意離去的,和我有什麽關係?”

魯夫人冷冷地道:“你以為我會相信麽?”

劍穀主人道:“你不相信,也無辦法,如今你聲勢洶洶,意欲何為?”

魯夫人道:“問得好,你還有多少九珠妙幻丹,一齊拿了給我,萬事俱休。”

劍穀穀主一聽,陡地大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豪爽嘹亮之極,震得四麵的山型之上,一齊起了回音。也就在劍穀穀主的笑聲之中,曾天強等三人已穿過了通道,到了劍穀之中。

曾天強抬頭看去,隻見眼前並無一人,他心知眾人是在裏穀中,是以又向前奔了出去,才一轉進裏穀,他便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隻見在兩聲相距約有一丈五六了,方方整整的大石之上,坐著兩個人。在首的那個,正是小翠湖主人的後母魯夫人。在魯夫人的身後,長長矮矮,站了七八個人,曾天強大都是見過的,那是血花穀的高手。

右首那塊大石之上,坐著劍穀穀主。穀主的模樣,仍和曾天強與他分手的時候一樣,未曾變過,但是那少女卻已然不在了。

曾天強,小翠湖主人和施教主三人的突然出現,顯是極出於眾人的意料之外,不但魯夫人立時轉頭向他們望來,連劍穀穀主的大笑聲,也立即而停。

刹那之間,除了山野上的陣陣回音,仍未斷絕之外,靜到了極點。

魯夫人目**光,最先開口,冷冷地道:“老二,你來做什麽?”

小翠湖主人和她的後母之間,顯是絕無感情可以講的,在魯夫人的話中,也已然可想而知了。小翠湖主人冷冷地道:“我要來就來,你管得著麽?”

魯夫人的麵色,陡地一沉,看樣子是想發作,卻又忍了下來,道:“原來你不是一個人來的,修羅呢?你公然和姓施的來往,也不怕人講閑話麽?”小翠湖主人厲聲道:“人講閑話,幹我甚事?”

魯夫人又道:“一個人若是到了不要臉時,也沒有什麽好親朋了!”

小翠湖主人麵色鐵青,顯明心中怒極,但是施教主卻踏前一步,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小翠湖主人才強忍住了氣。

劍穀穀主卻望定了曾天強道:“唉,你走了又來,卻是為何?”

曾天強忙道:“穀主,我想向求些靈藥,救救施姑娘的性命。”

劍穀穀主道:“哪一位施姑娘?”

曾天強忙道:“就是千毒教主的女兒。”

劍穀穀主又冷笑了一聲,道:“她父親是施教主,母親卻又是什麽人?”曾天強呆了一呆。他未曾想到劍穀穀主竟會問出如此突兀的一個問題來的。

施冷月是施教主的女兒,而施冷月到了小翠湖主人之後,施教主、修羅神君等人一到,忽然之間,施冷月又被小翠湖主人認作了女兒,這其間的奧妙,曾天強本來就莫名奇妙,此際叫他如何回答?但是在他一呆之間,小翠湖主人卻已然抗聲道:“她的母親是我。”

劍穀穀主桀梁笑了起來。在曾天強的印象之中,劍穀穀主是個相當溫和易處的人,對自己似乎更是十分好,所以他才會自告奮勇,前來求靈藥,以為自己一說之下,必然可以成功的。可是,如今劍穀穀主的那種怪笑聲,卻又令得他遍體生寒,毛發直豎!

從這笑聲聽來,眼前發笑之人,根本不是劍穀穀主。但是,實際不上那卻又的確是劍穀穀主。

小翠湖主人的麵色白得難看之極,道:“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劍穀穀主仍是一麵笑,一麵道:“當然好笑,怎地不好笑?你是姓常人的妻子,但是你的女兒居然姓施,怎地不好笑?”

小翠湖主人的麵色更是蒼白,施教主冷冷地道:“這與閣下何幹?”

劍穀穀主道:“本來麽,你們一塌糊塗的混賬,與我有什麽幹係,但是我們不是要我救這個小姑娘麽?那麽,這小姑娘的父母是何等樣人,我難道不要弄清楚麽?你們若是不願意,大可離去。”

曾天強苦笑道:“穀主,施姑娘傷勢沉重,隻怕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劍穀穀主又沉聲道:“她是你什麽人,又幹你什麽事情,要你代她著急?”

曾天強被劍穀穀主這樣一問,不禁問得十分發窘,呆了半晌,才道:“她……她是我的好朋友,我理應代她向你求救的。”

劍穀穀主冷笑道:“隻是好朋友?”

曾天強點頭道:“是的,隻是好朋友。”

劍穀穀主搖頭道:“走吧,她隻不過是你的好朋友,我為什麽要應你所請?”

曾天強聽出對方的口氣,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他也無暇去仔細思索,脫口道:“那麽,她是我的什麽人,你才肯施救呢?”

劍穀穀主笑道:“譬如,她是你的妻子,那自然又作別論了!”

曾天強再是一呆,他絕未料到劍穀穀主會這樣講法,而他究竟年紀還輕,十分臉嫩,一時之間,紅著臉不知怎樣才好。

卻不料他還未開口,小翠湖主人便已然急急地道:“是他的妻子,我女兒是他的妻子,他們一路由中原前來小翠湖的,早已私訂終生了!”

曾天強一聽得小翠湖主人這樣講法,幾乎整個人都直跳了起來。他剛待反口否認,但是施教主卻已伸手按住了他的肩頭,定定地望著他。

曾天強並不是呆子,他自然知道施教主的意思,是要他信施冷月乃是他的妻子,那麽,好使劍穀穀主,出手救人,使施冷月不致死去。然而,這是終生大事,豈是可以這樣草率從事,胡言亂語,便爾算數的?

他忙道:“施教主……”然而他隻講了三個字,施教主已道:“你難道說她不是你的妻子麽?”

曾天強十分為難,道:“施教主,這個……這個……”

施教主的聲音,變得十分沉痛,道:“不是麽?什麽叫這個這個,你能說不是麽?”

劍穀穀主“嗬嗬”笑了起來道:“硬將一個來曆不明,快要死的女兒塞給人家做老婆,天下還有比這個更可笑的事情麽?”

施教主和小翠湖主人兩人的麵色,難看到了這極點,兩人一聲不出,曾天強的心中,為難之極,也是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就在這時,隻見一直緊閉雙眸的施冷月,緩緩地睇開了眼來,以極低的聲音叫道:“曾……公子。”

曾天強連忙起了過去。可是當曾天強來到了施冷月的前麵時,施冷月卻沒有力道講話了,她隻是睜到著眼睛,望著曾天強。她雖然沒有開口,但是從她散亂的,充滿了感情的眼光之中,曾天強已深深地了解她的意思。

曾天強在刹那之間,熱血沸騰,他陡地伸手,握住了施冷月冰涼的手,轉過身來,道:“穀主,你講錯了,我和施姑娘,在一路前去小翠湖之際,確已兩情相投的了。”

劍穀穀主本來是不斷地“嗬嗬”笑著的,一聽得曾天強這樣說法,他笑聲陡地停了下來,斜睨著曾天強,一句話也不說。

曾天強本是激於義憤,是以才斷然那樣說法的。但是,他講的究竟乃是謊言,心中也不免有一些慚愧的感覺,當劍穀穀主向他望來之際,他低下了頭,不敢和穀主目光接觸。

劍穀穀主望了他好一會,才道:“你可想清楚了,不再反悔了麽?”

曾天強的心頭十分亂,他對施冷月,並沒有什麽惡感,然而他卻也說不上有什麽特別好感,他覺得施冷月的行動和想法,十分可笑,有時不免會嘲笑她幾句,但是歸根到底,她卻又是一個十分值得同情的人。

然而,那麽倉猝之間,要他承認施冷月是他的妻子,那卻是他從來也未曾想到過的事情。

剛才,他因為同情施冷月的處境,不顧一切地講了出來,原是沒有經過什麽考慮的。這時,劍穀穀主以這樣沉緩的聲音再問他一遍,給了他一個考慮的機會,他心中一猶豫,便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

劍穀穀主又道:“你回答啊,你可是想清楚了?”

曾天強呆了片刻,暗忖自己這時候,若說句不是,也是不行的了。

他隻得道:“我當然想清楚了。”

劍穀穀主麵色十分怪異,道“那也好,你既認了她是你的妻子,我當然得給你靈藥,但是,她傷愈之後,你們兩夫妻可得在劍穀之中,住上三年,不準離去。”

曾天強呆了半晌,向小翠湖主人和施教主望去,這兩人顯然隻求能將施冷月救活,其他的什麽都不加理會,忙道:“好,好!”

曾天強苦笑了一下,暗忖三年的時間不算短,但如今隻好送佛送到西天了,是以他又道:“好,就這樣。”

劍穀穀主抬起頭來,冷冷地道:“那麽,你們就可以退去了,將傷者留給曾朋友好了。”

小翠湖主人抱著施冷月,來到了曾天強的身邊,道:“你小心,我一切都拜托你了,絕不會不記得你的好處的,你可得小心些。”

曾天強心忖,不論小翠湖主人的武功如何之高,但是她總是一個女子,總是一個母親,所以這時才會向自己說起這樣的軟話來。

曾天強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施教主和小翠湖主人兩人,身形展動,一齊向後退了去,向劍穀穀主拱了供手,道:“穀主,咱們後會有期,告辭了!”

兩人話一說完,身形巳向後疾退了出去,轉眼之間,便已不見,但是到了他們的身子退出極遠之際,仍然可看到他們的眼光,停在施冷月的身上。

施冷月這時正靠在曾天強的身上,曾天強扶了她,道:“穀主,施姑娘的傷勢……”

劍穀穀主道:“你先將她抱進石屋去,等我辦完交涉,再來救她。”

曾天強忙道:“她的傷勢……”

穀主的麵色一沉,道:“叫你抱她進去,你便抱她進去,再要多說廢話,我索性撒手不管了,看你有什麽辦法,你去不去?”

曾天強不敢再說什麽,忍住了氣,抱起了施冷月,向石屋之中走去,他才來到了石屋前,便聽得劍穀穀主冷冷地道:“魯夫人,你還想怎樣?”

那中年婦人一直未曾出聲,直到此際,才道:“我還是那句話。”

劍穀穀主笑道:“好,那麽看來,我們要好好地動一下手了。”

魯夫人一字一頓,道:“正是,非拚一下不可了!”

曾天強在門口停了一停,轉頭看去,隻見魯夫人和穀主,都已站了起來,站在大石之上了,看情形,兩人是非動手不可的了。

曾天強的心中不禁大是焦急,暗忖這兩個人,全是一流高手,動起手來,沒有三五百招,甚至上千招,隻怕都不能分出勝負來。

那麽,施冷月怎麽辦呢?

曾天強忍不住叫道:“穀主,你們要動手,那施姑娘她的傷勢……”

劍穀穀主道:“你先將左麵牆上,青花瓷瓶中的綠色藥丸,給她三顆。”曾天強一聽,頓時放心了許多,他也不去管劍穀穀主和魯夫人,誰勝誰負,他將施冷月抱進了屋子,放在榻上,向左首的牆壁上找去,果然找到了一隻青花瓷瓶,裏麵有各色藥丸,但綠色的隻有三顆。

曾天強將三顆藥丸,一齊放在施冷月的口中,看著藥丸溶化了,才低聲道:“施姑娘,你寬寬心,你是不礙事的了。”

施冷月雙眼,似開非開,似閉非閉,一點反應也沒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聽到了曾天強的話。曾天強心中暗歎了一聲,取了三顆丸藥,用手指捏碎了,碎屑跌入施冷月的口中。

藥丸跌進施冷月的口中時,施冷月似乎又有一些知覺,她了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幾下。

等到三顆藥丸一齊入了口,又過了片刻,才聽得施冷月歎了一口氣。

為了使施冷月躺著舒服一些,曾天強一直是將施冷月的頭,枕在他自己的腿上的。這時,他一見施冷月歎出了一口氣,忙又道:“施姑娘,你巳不礙事的了,劍穀穀主巳答應救你了!”

施冷月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來,望了曾天強一下,道:“多謝你了。”

施冷月什麽都不說,隻說了這一句話,那實是令得曾天強覺得十分尷尬。因為這分明是說,施冷月雖然虛弱,但是她的神智卻是十分清醒的,劍穀穀主為什麽肯救她,她是完全知道的。

他苦笑了一下,道:“你也不必謝我,你……”

他沒有別的話可說,隻是將施冷月的頭部,移到了榻上,施冷月又睜開了眼來,道:“他們全走了?將我完全交給你了?”

曾天強的臉上不禁一紅,點了點頭。

施冷月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她沒有再說什麽,也沒有再打開眼來,曾天強過了半晌,不禁擔心起來。但是,曾天強去探她的鼻息之間,卻又十分均勻,她竟是睡著了!

曾天強即時放下心來,心忖何以外麵魯夫人和劍穀穀主兩人,動手動得一點聲響也沒有?難道兩人又不動手了麽?

他一麵想,一麵回頭向外看去,房門本就未曾關上,他回頭向外看去,外麵的情形,一目了然,隻見魯夫人和穀主,仍然在原來的大石之上。

魯夫人身後的那些人,則已遠遠地避了開去。

他們兩人,也不是坐在石上,而是各自在大石之上,緩緩地動著,有時甚至根本不是麵對麵的,哪裏像是在動手比試?

曾天強看了片刻,忍不住跨出了門去,向前走了幾步,他一離得魯夫人和主穀近了,便覺得前麵,勁氣排**,像是有無數人在推著他,不讓他走過去一樣。

曾天強的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因為這力道,如此之強,但是卻又一點聲響也沒有。可知魯夫人和穀主兩人,絕不是練把式,而是各以極其陰柔的力道在比拚著!自己離大石還有兩三丈過遠近,兩人的力道巳然如此之厲害,看來要接近去,那是絕無可能的事了!

兩人的力道如此之大,而了無聲息,由此可知兩人的功力何等之純了。曾天強心中駭然,連忙退了幾步,不敢再向前逼近去,佇足凝神以觀。隻見了魯夫人和穀主兩人的動作,實在是慢到了極點,從揚臂、發掌,至少也要盞茶時,有時候,兩人根本全都膠著不動!

雙方對峙著,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左右,魯夫人的身子,突然向上拔了起來。

她的身子,雖然是向上拔起,可是勢子卻仍然十分緩慢,就像她是在冉冉上升一樣,樣子實是怪異之極,她身子拔高了三四尺,居然仍在大石之上。也就在這時,隻聽得劍穀穀主發出了一聲怪叫!

隨著那一聲怪叫,隻見他雙掌向前一送,動作頓時快了起來。

動作一快,“轟轟”兩下震天響聲,發自他的掌心,兩股極強的掌風,向‘在半空的魯夫人,直掃了出去。而也就在這一刹間,魯夫人的動作,也陡地加快!’

隻聽得“嗖”地一聲響,她的身子,拔了兩丈許,將穀主兩股極其強勁的掌力,一齊避了開去。而她人在半空之中,卻陡地一個盤旋,到了穀主的頭頂之上,又倏地下沉,雙掌翻飛,幻成無數掌影,一齊罩了下來。

剛才,兩人的動作,是慢到了極點,但這時候,卻又快到了極點!

魯夫人的身子,和著萬千掌影,一齊罩了下來,穀主的身形一閃,向外倏地反彈了出去。穀主的身形一彈出,便聽得“吧吧吧吧”一陣聲過處,魯夫人的十來掌,一齊擊在大石塊上。

隨著那一陣驚心動魄的“吧吧”聲,大石之上,竟出現了十幾個掌影。那十幾個掌影,排成一朵花的形狀,曾天強認得出,那花兒正是血花。

自然,魯夫人剛才那一掌,正是她血花掌中的精妙招數了!

那一掌壓下來之際,掌影萬千,分明是一招變化極之巧妙繁複的掌法。那樣繁複的掌法,掌力居然如此之雄渾,這實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曾天強看得發呆,連劍穀穀主也聲如霹靂,大聲喝道:“好掌法!”

魯夫人厲聲道:“隻會躲避,不會還手麽?”

劍穀穀主退開之後,身形隨之拔起,巳落在魯夫人剛才可站的大石之上。他冷冷地道:“魯夫人,我若是一還手,有什麽結果,你還不知道麽?”

魯夫人道:“自然知道,大不了是對掌,你可是害怕麽?”

穀主的麵色忽然一沉,道:“噢,我明白了。”

魯夫人像是有一點不自在,道:“你明白了是麽?”

穀主並不說話,可是身子卻立時反彈了出去,他的身形快到了極點,猶如一縷輕煙一樣,一閃之間,便到了魯夫人帶來的那大堆人之前。

穀主身形未凝間,那一大群人,便怪叫了一聲,一齊向四下散了開去。但是穀主的身法之快,當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隻見他倏東倏西,忽左忽右,人影亂轉,疾若飄風!

隨著他人影的轉動,那一大群人,四下奔逃,但是至多不過奔出了兩三步,便一下倒在地。

看劍穀穀主的動作,他的手也根本未曾碰到那些人,不過他抬手指之間,“嗤嗤”之聲,不絕於耳,指風過處,那些人便紛紛倒地!

劍穀穀主一等眾人皆盡倒地,身形立時反躍了過來,仍落在大石之上。

他的身法之快,當真可以說得上是來去如風,但是就在他一來一去之際,卻已有十七八人,倒地不起!

魯夫人麵色陰沉,當劍穀穀主出手之際,她當然也想去插手的,但是她也看出,穀主的動作,實在太快,當她有所動作之際,穀主一定巳經完事了,與其有也動所沒有結果,不如索性不動,裝得大方些。所以她一直隻是站著不動。

等到劍穀穀主退了回來,她才冷笑一聲:“好隔空點功夫!”

劍穀穀主道:“承讚,如今大可以拚掌了!”

魯夫人“桀”地一笑,道:“你的意思是,剛才如果拚掌的話,在我們拚掌之際,他們會來偷襲你,所以你才將他們一齊點倒的,是不是?”

劍穀穀主冷冷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魯夫人眼睛一斜,向站在一旁的曾天強望了過來。

曾天強一和魯夫人那寒光森森的眼光相接觸,但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心中暗叫不妙。果然,隻聽得魯夫人道:“不錯,防人之心不可無,要拚掌的話,我也得先提防一下!”

她一個“下”字才出口,身子突然斜斜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