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遠山如黛(1)

老虎嘴的地基一經平整,其他方麵的事情就簡單多了,沒多久五棟風格各異的小樓隱現在南山半山腰的森林中,裝修完畢後,楊誌遠讓人把電話線移到老虎嘴,楊家湖農業科技發展控股有限公司就正式進駐新址老虎嘴了。楊填是老石匠,手藝活做的精細,新址的周邊全是麻石護欄,除了小樓,還在山邊另砌了個涼亭,石桌石凳,小有情趣。

楊家坳現在每月都有新廠落成,楊誌遠本著節儉的原則一切儀式從簡,公司搬遷也是如此,楊誌遠除了安排楊廣唯放了幾掛鞭炮,圖個吉利,其他一切也是能省就省。

楊廣唯嘀咕,說:“誌遠叔,你這也太摳門了吧,公司搬遷這麽大個事,怎麽著也得熱鬧熱鬧,公司現在不差錢。”

楊誌遠敲了楊廣唯的腦門一下,說:“你啊,就知道熱鬧,公司現在是不差錢,但你要記住我們的每一分錢都是我們辛苦賺來的,需要用的錢我們可以毫不吝嗇,但能節省的地方我們還是得節省。勤儉方能持家,公司也是如此。”

楊石點頭,說:“誌遠說的極是,我們楊家有句祖訓:窮不倒誌,富不癲狂。”

楊誌遠說:“這句祖訓不錯,很適合我們楊家坳的現況,我看這事還得麻煩楊填叔,把這八個字刻到老虎嘴的山石上,能刻多大就刻多大,讓我們楊家人時時刻刻記住這句話,有所警醒才好。”

楊填說:“要的,這兩天我就把這件事情辦好。”

楊誌遠熟知古今中外的許多故事,創業容易守業難,難在哪裏,就在於是人都是有欲望的,尤其是貧苦慣了的人,一旦有錢了,更是容易飄飄然,忘乎所以,作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擺闊包二房,為所欲為,人一旦有了這樣的欲望,那還有什麽守業可言。為什麽人們現在喜歡把有錢人叫成暴發戶,大概也是基於此。楊家坳人‘窮不倒誌’,現在看來是做到了,可能不能做到‘富不癲狂’,楊誌遠還真是沒有什麽把握,畢竟對於未知的事情,誰都沒法說得清楚。楊誌遠現在能做的就是防患於未然,時時提醒,刻刻警示,讓楊家坳人時時刻刻保證應有的警醒方是上策。

按說楊家坳現在有錢了,而且是現在的發展趨勢來看,以後也會越來越有錢,可楊誌遠至今都沒買個像樣的車出行,真要有個什麽需要撐門麵的事,楊誌遠就開著‘五十鈴’找謝富貴借車。惹得謝富貴經常笑話楊誌遠,說他是個守財奴,有錢不知道用,犯傻。楊誌遠聽了都是一笑,從不多說什麽。要知道謝富貴的公司是他自己的,賺了錢想怎麽用都行。而楊家湖農業公司盡管他楊誌遠占有一些股份,但說到底是楊家坳鄉親們的,他楊誌遠可以用公司的錢投資建廠、添置設備、設立助學基金,但他就是不想買奧迪奔馳,盡管楊誌遠知道他就是買了鄉親們也不會反對什麽,但他就是不想給鄉親們一種賺了錢就可以享受的錯覺。楊誌遠始終認為,從我做起,以身作則,比任何的說辭都好。

這天,楊誌遠把楊廣唯找來,問他進山的裝備準備的怎麽樣了。

楊廣唯說:“照你的吩咐,麻繩、斧子、工兵鍬、登山穿的軍用高幫鞋、指南針、禦寒的衣服、防風防水的打火機、壓縮食品、罐頭、藥品、食鹽、照相機等等一應俱全。”

楊誌遠有些遺憾,他在北京和一些專業登山運動員有過交往,知道有一種登山用的雙層帳篷,現在上石柱峰,要是有幾頂這樣的帳篷就好了,可惜本省還沒有這樣的裝備,楊誌遠到省城跑了個遍,也沒找到這種裝備。楊誌遠知道,他這次進山說是探路,在國外也就叫野外探險,野外探險在發達國家現在是一種很普及的大眾化運動,但在中國,這還是一種專業運動、貴族運動,就像珠穆朗瑪峰營地,那也是為專業運動員設立的,一般人誰會上那去,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本省沒有這些專業登山設備也就在情理之中。楊誌遠心想,沒有帳篷也就算了,反正石柱峰山嵐疊嶂,有的是溝溝洞洞,就是宿營的時候麻煩些而已,不像有帳篷那般方便隨性。

楊誌遠想了想,說:“廣唯,你還得給每人準備一個軍用水壺,每個水壺裏都裝上我們自家釀製的高度穀酒。”

楊家坳人多多少少都跟深山老林打過交道,別看山外酷暑難擋,可山裏的氣溫一般都要比山外低,楊家坳就要比縣城的氣溫低上二、三度以上。石柱峰就更不必說了,山裏森林茂密,植被豐富,雲遮霧罩,難免不寒氣逼人。帶上幾壺穀酒,一是可以禦寒,二來要是有個磕磕碰碰,受點小傷的時候可以用酒消毒。楊廣唯自然知道楊誌遠的意思,他一點頭,說:“我明白。”

楊石在一旁幫著參考,說:“誌遠,我看你還可以帶上幾杆獵槍,可以防身不說,到時真要少了吃的,也可以打些野味充饑。”

楊誌遠點頭,說:“廣唯,就照你爺爺說的辦,雖然我們楊家坳人常年生活在山裏,與山天生的親近。但這次進山還是務必細致周到,把該想到的都想到了,該準備的都準備了,這樣更能保證做到萬無一失。”

楊石對楊誌遠這種萬事謹慎的態度很是讚賞。楊石說:“有備才能無患,萬事萬物都離不開這麽個道理。我們楊家祖先早就說過,你慎對大山,大山就會善待你。”

楊誌遠覺得楊家祖先留下的許多話,都有許多的現實意義和生活哲理,不是有一句諺語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嗎,這是因為老人的話都是經過實踐,是生活經驗的積累,取其精髓,去其糟粕,必定可以讓人受益匪淺。

楊誌遠問:“廣唯,讓你挑的人選,你挑好了沒有?”

楊廣唯笑,說:“一聽說是要上石柱峰,楊家坳人都吵著要去,這次我隻從民兵連挑了六個人,都是鑽山林子的好手。”

楊誌遠說:“行,就這麽定了。我留意了一下天氣預報,這段時間新營的天氣不錯,沒有什麽大雨,正是進山的好時機,這樣,廣唯你安排一下,就在這兩天內出發。”

楊廣唯一點頭,說:“好嘞,我再去落實一下,看還需要帶上些什麽。”

等楊廣唯離開,楊誌遠說:“楊石叔,我估摸著這次進山,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公司方麵我已經安排妥當了,沒有什麽大的事情要處理,有楊自有和白宏偉盯著,盡可以放心。”

楊石笑,說:“沒事,你去做你的,小心點就是。現在孩子們都放暑假了,這人啊,真是怪,以前整天忙這忙那的,總想著哪天可以輕鬆下來,可現在真的清閑了,又憋得慌。喔,對了,雨霏這丫頭來電話了,想讓你明天去新營汽車站接她。”

楊誌遠這些天忙著安排公司的事項,還真沒想起楊雨霏放假這事,現在聽楊石這麽一說,楊誌遠就想,這省大早放暑假了,按說楊雨霏這丫頭早就該回來了,怎麽到現在才回來,肯定是有什麽事情給耽擱了。楊誌遠蠻喜歡楊雨霏這丫頭的,既然楊雨霏想他去新營接,他沒什麽猶豫,點頭,說:“行,我明天去新營接她就是。”

楊石笑眯眯的,說:“這丫頭也真是,每次放假都是自己回家,這次非要你去接她,不知道她又在搞什麽名堂。”

楊誌遠笑,說:“我剛才不是安排廣唯上縣城買幾個背包水壺什麽的,既然雨霏回來,幹脆我自己上新營去得了,順便把她帶回來。女孩子嘛,放暑假了,大包小包的肯定不少,她哪提的動,想讓人去接也很正常。還別說,有段時間沒見到雨霏這丫頭,我還真有些想她。”

楊誌遠第二天一早就開著‘五十鈴’上了縣城。楊誌遠到的比較早,省城到新營的班車還沒到,楊誌遠一看還有時間,就上新營百貨買了背包水壺,再回到新營汽車站,等了沒一會,從省城開到新營的班車就進站了。楊誌遠走到車門邊,等車上的人都下得差不多了,就看見楊雨霏從車上跳了下來。

楊雨霏看見楊誌遠挺高興,她一把抱住楊誌遠,說:“我就知道小叔會來接我,還是小叔對我好。”

楊誌遠被楊雨霏這麽一抱,有些不好意思,他拍了楊雨霏一下,說:“這麽大個丫頭了,也不注意一下形象,讓人看著了多不好。”

楊雨霏笑意盈盈地說:“看見就看見唄,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楊誌遠刮了楊雨霏的鼻子一下,說:“你這丫頭,從小就是沒大沒小的。我問你,學校放暑假都有些天了,怎麽今天才回來?”

楊雨霏調皮地一笑:“我不是要等一個人麽?”

楊誌遠沒在意,直笑,說:“等誰啊,你男朋友。”

楊雨霏一搖頭,說:“我男朋友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我等的這個人比男朋友重要多了。你猜,我等的這個人是誰?”

楊誌遠知道楊雨霏這丫頭主意一個接一個,他哪猜得出來。楊雨霏伏到楊誌遠的耳邊,低低地說:“小叔,告訴你吧,我等的這個人是安茗!”

安茗!楊誌遠一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楊雨霏一笑,說:“安茗姐,你下車吧。”

楊誌遠一抬頭,就看到安茗婷婷地站在車門邊看著他調皮地笑。

楊誌遠一直在想象著自己和安茗再見麵時的場景,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是在這樣的一個陽光燦爛的晌午,有風淡淡地揚起安茗的發,輕盈而飄逸。一年沒見,安茗變化了許多,素白的長裙、清湯掛麵的頭發、明眉、粉臉,青春而靚麗。而安茗那眼神依然沒變,澀澀的,有著女孩特有的調皮、羞澀和可愛。

安茗就那麽站在車上,夏日的陽光照在安茗的臉上,安茗的臉上沁著一些小小的汗珠,這讓楊誌遠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楊誌遠的心有如電擊,就那麽癡癡地看著安茗,那一刻時光仿佛停滯了一般。

兩人一個車上,一個車下,就這樣默默地相視。楊誌遠和安茗一個玉樹臨風,一個美麗飄逸,自是引得旁邊的人側目。楊雨霏從來就沒有見過楊誌遠像今天這樣癡癡傻傻過,她在一旁笑了笑,輕輕地推了楊誌遠一把,說:“小叔,這麽大熱的天你傻站著幹嘛,你就不知道替安茗姐提行李。”

楊誌遠被楊雨霏這麽一推,頓時清醒了過來,他迎上車去,拿起安茗身邊的行李。

安茗搖搖頭,聲音如蘭,說:“誌遠,一年沒見你了,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好不好?”

楊誌遠什麽都沒說,輕輕地把安茗擁在了懷裏。

安茗依依地說:“誌遠,我來啦,隻因為我想你。”

楊誌遠很少在人麵前表露自己的情感,他對安茗和許曉萌一直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這一刻,楊誌遠心如潮湧,他說:“我也是。”

楊雨霏在一旁笑,說:“好了,小叔,別酸了,這麽多人看著呢。要知道在咱新營你現在可是知名人物,要是知道你小叔名草有主,不知道有多少女孩會傷心失望。”

楊誌遠瞪了楊雨霏一眼:“你就知道拿你小叔開涮,等會我再找你算賬。”

楊誌遠拿起行李,三人朝楊誌遠停車的位置走去。

楊誌遠邊走邊問:“安茗,你什麽時候到的省城?”

安茗笑,說:“昨天就到了啊,我讓雨霏去接的站。”

楊誌遠有些奇怪,說:“你來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我也好去接你。”

安茗調皮地一笑,沒有回答。楊誌遠點了楊雨霏一下,說:“還有你,既然知道安茗要來,就該打電話告訴我。”

楊雨霏躲閃到一邊,說:“這可不能怨我,是安茗姐讓我不告訴你的,她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楊誌遠無可奈何地笑,說:“你們倆倒是一見如故了,竟然合起夥來騙我。”

楊雨霏頑皮地笑:“小叔,如果這也算是欺騙,那你覺得是不是這樣的欺騙每天發生才好?”

楊誌遠搖搖頭,笑,說:“你這丫頭,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楊雨霏一把挽住安茗的胳膊,笑,說:“我才不怕呢,安茗姐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