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事全被你發現
第二章心事全被你發現
老人院這晚有人去世。
江曼把李久路推回房裏,叫她沒事兒不要隨便出來,以免被嚇到。
她住院子最右麵,和老人們居住的古宅成直角,很久以前可能是雜物房或是傭人房,重新裝修後,反而要比普通住宅豪華一些,八十來平方,她住樓上,江曼與周克住樓下。
她房間的書桌緊挨窗戶,窗戶正對前院,院當中老人蓋著白布,已有車等候,要把他送到鎮上的殯儀館。
老人女婿領著傻姑娘來鬧事,等人死後才想起哭天搶地,找人討說法,眼淚背後的感情半真半假。
死者叫徐桂敏,是自縊身亡,發現她時,她在老人院後院的樹上掛著,麵相可怖,早已斷氣。
她今年整整七十二歲,病痛纏身,是附近村子轉來的五保戶,隻有一個沒自理能力的傻女兒,後來嫁了同村歪脖兒,逢年過節都不來看一眼,完全當這老母親不存在。
李久路對她印象深刻,老人心態並不好,平時總是陰沉著一張臉,幾乎沒見她笑過,就連見麵打招呼都是愛答不理。
得知她自殺消息,久路有些錯愕,片刻後又完全接受了。
也許她對生活不報希望,有這念頭很久了,所以才支撐不下去,走了這條路。
上帝之手,早為每個人安排好去處,壽命到了,沒人能改判。
想想生命本身就無常,死亡有時候離每個人都很近。
久路有時候挺害怕自己小小年紀就看透這一切。
她房間裏沒開燈,窗戶隻留一道縫隙,外麵的哭叫喊鬧聲清晰傳進來,此時隻有江曼和幾名護工在,忙著勸說安撫。
李久路在桌前靜靜坐了會兒,拉開抽屜。
裏麵有許多星星紙,她抽出一條,手指捏著兩端,在其中一端打個結,然後反複纏繞,用指甲掐出五個角。
她把幸運星投擲到窗邊的大玻璃瓶裏,瓶子已經快堆滿,各種顏色都有,大的大,小的小。
形式上的東西,她沒太走心。
李久路隨手捏了三五顆,窗外又一陣**。
鐵門從外麵拉開,一輛轎車駛進來。
周克下車,副駕的門也隨著打開,裏麵走出民政局的陳瑞成。
周克今晚約了他吃飯,得知消息時兩人在一起,他便一同跟了來。
終於見到能主事兒的人,死者家屬一擁而上。
久路目光發直,在那男人身上落了幾秒,轉開來。
最後一顆幸運星捏得歪歪扭扭,她把它扔進瓶子,順手關窗,將窗簾拉嚴,準備睡覺。
這一晚睡不踏實,她半夜突然驚醒,院子裏一陣陣若有似無的尖叫聲,仔細聽,又好像沒有。
久路一時睡意全無,房間很暗,窗外的月光絲絲縷縷,她盯著對麵的房門,房門是深色,經由周圍白牆反襯,總感覺那是個方方正正的洞穴,黑得深不見底。
恐懼襲來,這次很難入睡,她在**幹躺了幾分鍾,挺身起來,從床底拽出一個木箱。
李久路沒有開燈,借著月光,用幹布細細擦拭裏麵的東西,半個小時以後,才重新上床去。
第二天上課沒精打采,鎮子不大,發生點什麽事情很快被傳開,大家都在談論這件事。
見她進來,偌大的教室瞬間安靜了,大聲議論變成竊竊私語。
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馬小也桌旁坐了個男生,是兩人的初中同學,叫梁旭。
梁旭看見李久路眼睛一亮,低頭不知嘀咕些什麽,抬腿就往她那邊去。
馬小也拉也沒拉住,低斥:“你回來!”
梁旭嘴碎還是個自來熟,往久路桌邊一坐:“久路啊,聽說你家昨晚死人了?”
他聲音不高不低,卻成功吊起每個人的八卦心理,都有意無意豎起耳朵來。
刹那間,班級裏掉根針的聲音都聽得到。
李久路十分窘迫,悄悄朝他的方向瞪一眼,沒吭聲。
上初中時,她就特煩他,他總是有意無意往她眼前揍,借橡皮,借紙巾,借錢也從不主動還,就連她喝一半的水,他都搶過去直接往嘴邊送。
吊兒郎當,神經大條,分不清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簡直二的可以。
當然,這些評價久路隻擱在心裏。
她從書包拿出課本,打開窗,讓風吹進來。
梁旭繼續問:“聽說昨晚警察都去了,死者家屬要求屍檢,說是怕人下毒手,你說,一個老人,誰會害她啊?”
他拉拉久路的馬尾辮,身體又伏低一些:“還有的說你家鬧鬼,該不會是……”
李久路不吭聲,拿眼神警告他。
他咳了咳:“那什麽,我猜他們就想訛點兒錢,你說呢?”
久路開始有些心煩了。
梁旭:“真讓他們鬧下去?
你爸怎麽說?”
李久路幾不可聞的皺起眉:“你別亂講。”
她聲音終於提高一些。
前麵女生回頭看她,隨後趴在同桌肩膀上耳語,說的什麽久路猜得到,畢竟她們家的事情也不是什麽秘密。
梁旭還想聊下去,被人踹了腳,馬小也不知什麽時候過來:“就他媽聽你白話了,趕緊滾回去上課。”
梁旭一臉委屈:“人民群眾有了解真相的權利。”
“了解個屁。”
馬小也又要抬腿揣,梁旭賤兮兮笑起來,躲著跑回座位。
第二遍鈴聲打響。
馬小也對久路說:“好好上課。”
他返回座位,手背碰碰莫可焱:“讓讓。”
兩人像是一開始就有仇,看彼此不順眼,說話像吵架,恨不得嗆死對方心裏才舒坦。
莫可焱動也沒動:“跟誰說話呢?
我不叫讓讓。”
“你快點兒。”
馬小也看一眼前麵,“地中海”已經夾著書本站上講台:“老師來了,你別鬧。”
“誰跟你鬧了,有能耐你跳進去啊。”
她挑釁的笑著。
“地中海”敲黑板:“馬小也,幹什麽呢,趕緊回座位坐好。”
馬小也恨的直磨牙,想到什麽又壞笑起來,當真邁開長腿,從她前麵跨過去。
課桌與她身體空間小,兩人麵對著麵,姿勢跟距離十分敏感。
莫可焱哪兒吃過這虧,眼疾手快,照他大腿裏側狠狠擰下去。
馬小也:“嗷——”
全班同學哄堂大笑,好一會兒才進入學習狀態。
正式上課,“地中海”在前麵講得繪聲繪色,教室裏鴉雀無聲。
不知過多久,莫可焱忽然問:“你和李久路什麽關係?”
她沒看他,眼睛一直盯著講台。
馬小也愣怔片刻,也不知怎麽,下意識就說:“沒關係。”
他看她一眼:“我們小學和初中都是同學,當妹妹照顧來著。”
“這社會,兄妹必出奸情。”
馬小也沒搭腔,反過來玩笑說:“你這麽關注我,有什麽別的想法吧?”
莫可焱冷哼一聲。
他壓低聲音:“排著去,這學期可輪不到你。”
“不好意思我也排滿了,姑奶奶沒時間。”
莫可焱別過頭,雖是這麽說,卻淡淡勾了下唇。
難熬的一天終於過去。
放學時候,李久路先收拾好書包出來,在自行車棚等很久,才見馬小也急匆匆跑來。
開學一個月有餘,天色一天天變短,昏暗中,有些教室仍然亮著燈。
操場沒有幾個學生了,自行車也零零散散,隻剩幾台。
久路迎上幾步,沒等說話,馬小也便搶先道:“剛跟我同桌說了去打球,你去不去?”
他垂著頭,對上李久路淡淡的目光,明明沒做什麽,卻莫名心虛。
馬小也撓撓後腦勺:“她這兩天老是不服我,竟挑釁,剛好晚上有時間,去玩一會兒。”
她想了幾秒:“就你們兩個嗎?”
“還有梁旭、黃偉光和於曉他們。”
久路手指繞著書包帶子:“我不去了,你也別太晚,明天還要上課。”
她朝他抿唇笑了下,轉過身,往車棚外麵走。
剛邁了兩步,馬小也忽然拉住她手腕,將人拽到身前,仿佛猶豫兩秒,俯身在她額頭輕輕碰一下。
這是目前為止,他們之間最親密的舉動,李久路心緒沒什麽變化,兩人心照武宣的分開來,她下意識看看周圍,又抬起頭看他。
馬小也避開她目光,彎身開鎖;“我還是把你先送回去,再找他們吧。”
“不用,我自己行的。”
久路怕他真要送她,揮揮手,匆忙走開。
馬小也高聲喊:“晚上給你打電話!”
李久路到家已經七點,天越發暗。
大門兩旁的路燈已經亮起來,在地上投下兩個橘黃光影。
老人院的鐵門緊緊關著,高牆裏也有隱隱的燈光,卻是森白的、冷清的。
久路拿出鑰匙,打開門旁那道小門。
院裏狀態和往日相同,有人散步,有人跳廣場舞,涼亭裏還有兩個爺爺在下棋,又在為誰悔棋而爭吵不休。
久路腳步微頓,感覺出一絲異樣,仿佛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自己目光也被什麽牽動,向老宅的回廊看過去。
江曼叫她,久路視線半路偏離,母親穿著白褂子,從老宅的樓梯上小心翼翼走下來。
“路路,回來這麽晚?”
李久路迎上去,接過她手中的被褥:“老師壓堂了。
被子抱去哪裏?”
她又往回廊裏看了眼,暗影下站著兩個人,一老一小,一高一矮,模樣都不太熟悉。
江曼:“拿出來晾一晾,去去潮氣。”
母女倆說著話,往院子角落走。
江曼老生常談:“開學這麽久,功課能不能跟上?
媽媽和你講,聽不懂一定要問,不能再像中學一樣……你知道的,給你弄進這個好班級,你周叔叔又求人又請客,你可不要辜負我們。”
“知道了。”
兩人合力將被褥掛在晾衣繩上。
江曼拿手彈了彈,自言自語:“真是晦氣,被單也應該拆下來洗一洗。”
“是徐奶奶的?”
“是啊。
麻煩。”
久路問:“昨晚最後怎麽解決的?”
“還不是訛人想要錢?”
“那打算給了?”
“想得美。”
江曼冷笑一聲:“他們不是要屍檢嗎,你周叔叔說就由著去,反正證據都擺在那兒,咱沒做,也不用理虧。”
李久路的手壓在被單上,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江曼催促:“動作快一點兒,這個掛上去,待會還要收拾房間,有人等著住進去。”
“這麽快?”
江曼應一聲,掛好被子,沒再管她。
江曼快步走回去,登上台階,“馳……見,對吧?
再讓外婆等一下,房間馬上收拾好。”
李久路跟著江曼轉了身,目光上移,落在那兩人身上。
老人院是一所英式庭院住宅,最高處是“人”字大坡度脊頂,二樓正中有個露天陽台,陽台下麵一個拱形門廊,是剛才江曼下台階的地方。
旁邊,四五扇窗各自鑲嵌在拱形圓洞裏,下麵用紅磚砌成鏤空廊架,及腰的高度。
那一老一小就安靜的站在那兒。
她不禁虛起眼睛,看了一會兒,目光上移,驀地對上一雙眼。
久路這才一驚,恍然意識到,剛才的打量未免太不禮貌了。
不知不覺,黑暗完全籠罩,院子裏所有的燈漸次亮起,廊下眼睛主人的樣貌更清晰,他個子很高,背微駝,倚在廊柱上的樣子自在又隨心。
久路忽然發現這人有幾分眼熟,卻不敢再打量,將要偏離視線那刻,見他忽然扭身,麵對著她,手臂撐在廊架上。
這樣鄭重的凝視,證實了她的疑惑。
“你怎麽在這兒?”
他笑著,語氣熟絡,隔空衝她道。
“啊?”
久路眨眨眼:“……我、家……”她大腦飛速運轉,仍沒想起他是誰。
見她這副呆呆的樣子,馳見笑容更大。
他一抬下巴:“來看親戚?
還是家住這兒?”
這次,李久路聰明地閉緊嘴,腹誹剛才腦袋短路,會跟陌生人應話。
她步子一轉,要往房間跑。
“哎,你別跑啊。”
久路被他喊住,腳下一頓,不禁又回頭看過去。
馳見繞過廊柱,下台階的時候被外婆攔了把。
“逢山啊,是你同學?”
外婆患有輕度老年癡呆症,從沒叫對過馳見名字。
馳見心急,潦草的點點頭,不忘柔聲:“外婆,在這兒等我。”
他一轉身,差點和江曼相撞。
江曼撫撫心口:“小心,慢一點兒……”
外婆顛著步子走上前,拍拍江曼:“逢山要和同學講話的。”
她用手指著李久路的方向,一時間,幾人齊刷刷朝她看過去。
久路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隻見三人交談了兩句,江曼看她一眼,攙扶著老人先進去,而他終是沒過來,拎了箱子,又弓身撿起地上的旅行袋,緊隨其後。
馳見跨入門檻,忽然回頭,衝她輕挑起唇角,口型一動,吐出一個字。
外婆腿腳不好,剛好空出的房間在一樓,穿過偌大的前廳,右轉,向走廊深處去。
江曼邊走邊介紹:“走廊這一頭,住著一些腿腳不好,身體素質差的老人,方便進出。
走廊那頭是文化娛樂用房、康複訓練中心和心理谘詢室。
二樓全部住著老人,工作人員辦公室在三樓。”
她指著走廊盡頭:“一二層都設有生活用房,裏麵包括餐廳、淋浴間和衛生間。
我們每晚都安排護工輪流看守,床頭上方安裝了呼叫器,很安全也很方便。”
馳見點點頭,打量著周圍。
頭頂是一盞盞明亮的白熾燈,牆壁雪白,下麵刷著軍綠色牆裙,米黃大理石地麵,房門是統一的深棕色。
這裏布置的不錯,衛生也有專人細心打掃。
馳見稍微安心了些,跟著兩人進入房間。
這是個兩人間,另一床住著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姓馬。
打掃房間不用江曼親自動手,護工鋪好嶄新被褥,將寫著“陳英菊”的卡片插在床頭卡槽裏。
江曼扶著老人坐下:“看看還有哪裏不滿意?”
馳見環顧一周:“挺齊全的。”
“我們這裏房間太少,床位緊張,欠缺的地方需要慢慢調整。”
“要感謝周院長,前天來的時候就沒床位,還好他及時打電話給我。”
馳見客氣的說。
江曼笑了笑:“那……手續誰去辦?”
“我。”
她詫異兩秒,隨後說:“需要你跟我去一趟三樓。”
“好。”
他高高的個子,蹲在外婆麵前,哄孩子一般:“外婆,在這兒乖乖等我,不準亂跑。”
外婆攏著頭發:“我的梳子呢?”
馳見在旅行袋裏摸索一陣,掏出一把牛角梳遞過去,梳子像用了很多年,表麵被磨得溫潤光亮。
安撫好外婆以後,他才起身,隨江曼往樓上去。
七點半鍾,吃過飯的老人都在院子活動,走廊顯得十分肅靜。
江曼想起外婆剛才的話,問:“你跟路路是同學?”
“路路?”
江曼看他。
馳見頃刻間反應過來,模棱兩可地:“哦,嗯。”
“那也在三班?”
他食指勾了勾眼眉,鼻腔發出一個含糊的音節。
“可巧了,以後看外婆,正好來找路路玩兒。”
江曼隨便客氣了兩句,又背地裏打量他一番:“今天就你自己送外婆過來的?”
“對,我自己。”
“你父母呢?
他們沒時間嗎?”
“他們去世了,家裏隻剩我一個。”
馳見不在意的說。
他兩手插進褲子口袋裏,上台階的動作有些鬆散,昂頭看著吊頂,喉結很明顯。
江曼視線一暗,兩手不自覺在身前握緊,還是動容了幾秒。
她停頓片刻,又問:“初中不是在三中念的吧,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馳見笑著:“外地。”
江曼了然地點點頭,“都是同學,以後記得來找路路玩兒。”
這一句反倒加了幾分真心,對他有那麽點兒同情跟憐憫。
與此同時,老宅拐角的二層小樓也亮起燈。
李久路洗澡出來,頭發還在滴水,新換的一身淺黃色睡衣,肩膀被暈出深色痕跡。
窗外的亮白光線打在書桌和地板上,她擦著頭發,扭開桌角的護眼燈。
久路看一眼時間,拿起聽筒放到耳邊聽了聽,線路暢通無阻。
晚上時間過很快,她仍沒等來馬小也電話。
久路坐在椅子上,看到牆麵的日曆牌,本月26號用紅色記號筆圈起來,仔細數一數,還有六天。
她拿出幾條星星紙,疊了十來個,仍然是沒太上心。
門口一陣響動。
久路迅速朝後瞅了眼,將折一半的幸運星塞入抽屜,攤開麵前的英語練習冊。
一係列動作她做過無數回,所以才迅速鎮定又有條理。
江曼端著切好的水果走進來,分別放著蘋果、荔枝還有幾片奇異果。
她在床邊坐下,插起一塊蘋果遞到久路麵前:“來,路路。”
“媽,我不愛吃蘋果。”
她躲了下。
“不愛吃也得吃,蘋果有營養。”
在母女關係上,江曼一直很強勢,平時對久路疼愛有加,但她的想法跟決定,必須要她百分百的服從。
李久路強咽幾塊蘋果,又吃兩顆荔枝,江曼才總算放過她。
她偷瞄一眼時間,又看看桌角放的電話,很怕鈴聲這時候突然響起來。
江曼卻沒有要走的想法,手臂搭著桌沿,歪垂眉眼,心情不錯地看著她的練習冊。
“媽,我還很多沒做完。”
“做吧,媽媽陪著你。”
久路抿了下唇,筆尖觸到紙上,停頓幾秒,在括號裏填了一個“C”。
“跟媽媽講講這道題是什麽意思,我都看不懂。”
江曼笑著。
“……”久路悶聲:“你這樣我集中不了精神。”
“好好,媽媽不說話。”
她就真的安靜下來,房間裏隻剩鍾表有節奏的走動聲。
不知過多久,樓下先有腳步,隨後低沉的嗓音響起。
是周克回來了。
李久路指尖微微動了下,同時也鬆一口氣。
江曼答:“就來。”
她起身摸摸久路的頭發:“記得把老師留的作業做完,注意提高效率,早睡明天才有精神上課。”
李久路乖乖點頭,目送她出去。
門一關,她立即扔掉筆,身體靠在椅背上呆怔半晌,那些題目不會做,就連繼續折紙的興致也沒有了。
“對了。”
房門忽然又被推開,江曼去而複返;“今晚你那同學,他挺可憐的,小小年紀父母都不在了,隻有一個外婆,還得了老年癡呆症,平時在學校人家有什麽難處,你力所能及盡量幫助一下。
光學習也不行,要培養自己的綜合素質,助人為樂,懂嗎?”
李久路懵了下,卻也沒敢多搭茬,怕她折回來長篇大論。
她懂事兒的點點頭。
江曼這才滿意,微笑著,關門退出去。
房間終於靜下來,久路看窗外。
經她一說,眼前浮現出站在長廊裏那抹身影。
她剛才洗澡時,無意間瞥到架子上掛的泳衣和遊泳鏡,驀地想起在哪兒見過他。
那天的遊泳館裏,她不小心踹到他,那個怪人反倒把泳鏡借給了自己。
幾句對話,沒超過兩分鍾。
他個子高,肩膀寬,穿一條很特殊的遊泳褲。
泳褲分兩層,裏麵熒光粉色,外麵是一層密眼兒黑罩紗,不動的時候粉色若隱若現,等彎腰躥上池邊的時候,網眼兒撐開,顏色便十分鮮豔。
已經過去一個月,久路沒能記住他長相,但那條泳褲全是戲,她記憶猶新。
這晚,馬小也終究沒打電話。
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夢——廊下那人忽然轉身,朝她挑了挑嘴角,口型一動:“傻。”
久路恍然,原來他說的是這個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