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思

我剛想說話,少爺卻是向前踏了一步,擋在了我的麵前,笑著說道:“李管家,這是我的主意,和小蛟無關,是我讓他跟著我去玩的。”

老管家姓李,名字聽人家說是叫李劍波,跟著老爺幾十年了,管著府裏的下人,也是負責照顧少爺。

李管家看了一眼我,又是看了一眼少爺,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也是沒有再多說什麽了。

少爺見此,回頭笑著和我點了點頭,然後向著火府的方向走去了,我連忙快步走了幾步,和少爺並排走著。

老管家和那三個下人就跟在我們的身後,不過這一次他們就不是遠遠的跟著了,就在身後兩丈不到的地方,亦步亦趨的跟著,生怕又把我們再跟丟了。

不過這一次我們倆都沒了繼續玩下去的興趣了,一路上都像是各有心事,倒是難得的一路無話,回了火府。

今日的火府也是到處掛著紅燈籠,喜慶的氣息洋溢在每一個角落裏。那些回家過年的下人也是有不少回來了,雖說火府的規矩大,但是現在還是到處有著歡聲笑語傳出來。

我回去後,先去書房看了會書,才是回了房間。

洗漱了一下,我躺倒在**,走了一晚上,又是看了會書,倒是真的有些累了。

少爺躺在往旁邊,看著床頂,見我躺了下來,也是轉過頭來,看著我微微一笑,看他的模樣還是一副精神很好的樣子。

這八年我們都是睡在同一張**,原先是在外麵的那張**,後來我們長大了些,才是換到這裏麵的這張床。

這是少爺的床,床很大,足夠四五個人躺著,更不用說我們兩個人了。每天我們都睡在同一張**,已經是習慣了彼此睡在身邊了。

這種關係就像親人一般,心靈相連。八年來少爺待我也是像對待親兄弟一般,有什麽吃的都是一起吃,出去玩一定有我的份,就連衣服,也是變成了雙份,我不再是穿著他的舊衣服。

當然,外麵難免會有閑話,但是我自己知道我們兩人之間真的沒有什麽,少爺喜歡的是漂亮姑娘。

而我嘛,今天那個周小姐的身影,現在依舊在我的心裏不斷浮現,那瞪著眼睛的模樣,那低著頭害羞的模樣,那站出來維護我的模樣,在我的心裏久久不能忘懷。

少爺笑著看著我,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看著我說道:“小蛟,你覺著今天碰到的那兩個姑娘怎麽樣啊。”

我想著周姑娘那可人的模樣,幾乎沒有多想便是說道:“都很漂亮啊。”

少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故作沉思狀的說道:“小蛟不是對男女之事沒什麽興趣嗎?怎麽突然有了這般興致了?”

我臉上微微一熱,沒有接話,今天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出現。火府裏有不少丫鬟,十幾歲的姑娘也不少,但是我從未對他們有過這樣的感覺。

雖然那些丫鬟中也是有模樣清秀的,但是我總是覺著自己和之間有著一道隔閡,或者說和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中的人。

她們關心的是家長裏短,關心的是隔壁府裏丫鬟與少爺的混事,關心的是哪個丫鬟摔了瓷杯,又要受李管家的罰了。

這些都不是我關心的和想要知道的,但是今天,當那張紙掀起之時,紙後那張美麗的麵孔,可愛的表情,卻是生生的打動了我。

那姑娘顯然也是在看那首詞,一定也是入了迷,才會沒有發現隔著一張紙的對麵還站著另一個人。

一個喜歡詩詞,又溫柔如水的姑娘,難以抑製的抓住了我的心。我覺得我找到了我的世界,而那個世界就是她。

這算什麽?一見鍾情嗎。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的心,已經和今天踏出大門之時不一樣了。

少爺見我沒有回答,卻也不在意,而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問過李管家了,他說南城聚福樓是周家開的。而且周家剛好有個十四五歲的小姐,今天我們遇到的那位,怕就是那位周小姐了。

周家和我們家一樣,都是以經商為生,聚福樓在南城也是有數的大酒樓了。對了我記得我們上次還在那裏吃過一次呢,就出了門往西走三條街,街頭那家。”

我點了點頭,不過心裏卻是突然有了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周家有這麽一份基業,那周姑娘一看就是周家小姐,也就是和少爺是一樣的。

雖然少爺對我好,但是說透了我也不過是一個書童罷了,又怎麽可能攀得上人家呢。之前我還以為我和她會是一個世界的人,現實卻是告訴我我離她的世界其實很遠,遠到連她的世界邊緣我都觸碰不到。

少爺看我興致不高,也是沒有繼續介紹周家了,將頭轉了過去,看著床頂說道:“小蛟,你說那周家小姐,和我配怎麽樣啊。我年紀也不小了,我爹前些日子都在念叨了,說要給我尋個大家閨秀,讓我成親了呢。不過之前我覺著遊戲花叢比取個妻子回家要有意思多了,就千方百計拖著我爹。

但是今天我見到那兩個姑娘,我卻是有些動心了,你說要是取了那周姑娘,然後讓那小舞陪嫁過來,那我不就享了齊人之福了嗎。”說完還嘿嘿笑了兩聲,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微微潮紅。

我的心莫名一緊,偏頭看著少爺那期待和開心的模樣,卻是說不出話來。我的心是壓抑的,就像被千斤的重物壓在了胸口,連喘氣都覺得難受。

少爺和那周姑娘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的世界才是一樣的,相近的家境,郎才女貌,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吧。

少爺見我不說話,扭頭看了看我,似乎也是看出了我的悵然之意。少爺眉頭皺了皺,又是緩緩散開,伸出右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道:“哎呀,真是的,我把小蛟你給忘了,你今年也十五了,要說也是不小了。那就這樣吧,要是我娶了周家小姐,那小舞我就把他許配給你,你看這樣可好?”

我看著少爺那純淨的笑容,苦笑著搖了搖頭,慢慢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少爺,今天玩了一天,又是看了會書,我有些乏了,想睡了。”

少爺見此,嘟囔了幾句,也是沒有再多說什麽了。

燈滅了,聽著少爺平穩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我卻是久久不能入眠。

我想起了那些書上記載的那些故事,那些對愛求之不得悲情詩句,那些為愛不顧一切的傳說。

第二天一早,少爺精神飽滿的醒來,一夜未眠的我頂著兩個黑眼圈也是隨著少爺爬了起來。

十五已過,今日開始,範師又是要來給我們上課了。

踏入那個八年不變的書房,那張書桌已經是換成了一張更大一些的書桌了,不過坐在書桌對麵的依舊是那個穿著長衫,麵容清濯的範師。

八年的時間過去了,我和少爺都長大了,但是時間卻是好像沒有在範師的臉上留下什麽痕跡。

他還是依舊那般中年模樣,隻是頜下的胡須變長了些,已經有半尺長了。桌角還是放著一根青竹條,看上去是剛砍下來的竹子做的,還沒幹透。

我和少爺向範師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坐到了書桌的對麵。

一夜未眠,我的精神有些恍惚,一坐到凳子上便是開始發呆,開始放空。少爺雖然精神飽滿,卻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時還傻笑幾下。

今天範師講的是如何寫治理一方的文章,來年就要秋試了,那秋試之上的是要寫文章的,以文章論文采學識,是否能夠上榜,靠的就是一篇錦繡文章了。

這幾年下來,範師將我們二人從一個不識一字的稚童,教到現在能夠讀萬卷書,花費的時間不可謂不少。

雖然少爺平日裏不怎麽愛上課,但是這八年下來,也是學了不少東西,至少是有些真才實學的了。

範師認真詳細的講著,我和少爺都是迷迷糊糊的聽著,我感覺範師的聲音就像嗡嗡的蚊蟲的聲音,聽得我昏昏欲睡。

這是我第一次在範師上課的時候睡去,而且還做夢了,在那夢裏,我似乎看到了周姑娘,依舊是那件白色短襖,站在那漫天飛雪之中,巧笑如煙,向我輕輕招手。

我微微一笑,一提長衫向她跑去,就在我快要到她身邊之時,一聲脆響卻是不知從何處傳了出來,那近在咫尺的美麗姑娘就這樣化為了泡影。

我被這響聲一驚,頭一低便是醒了過來,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對上的正是範師嚴厲的目光,和那目光之中的失望之色。

我心裏一驚,輕輕擦去嘴角的口水,有些慚愧的地下了頭,不敢看範師的目光。

我挨了十板子,那還是青色的竹條打在手上,確實更痛一些,一條沒有磨掉的細竹枝插入我的手掌,帶出了一道血痕。

我沉默的看著漸漸紅腫的手掌,還有那道血痕,卻好像沒有感受到疼痛一般,隻是愣愣的看著。

範師搖了搖頭輕聲歎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竹條,對一邊一臉擔憂看著我的少爺說道:“帶他去包紮一下吧。”

感謝:火箭九一八、北風吹那個吹啊的打賞,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