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行依依
離行依依
冬至既過,紛揚的雪也開始悄然融化,濕寒的風鑽進衣甲中,涼意漫過皮膚滲入骨子裏,下雪不及化雪冷,這冬末春初的日子方才是最冷的。
漠襄校場中,玄色布條遮去了白羽歌的雙眼,手中遊龍寒光閃閃,風揚起了鬢角的青絲,身形隨風而動,白色的衣袍上下翻飛,逸俊優雅尤似淺蛟起舞。
“進即退,攻即守,心念所至,劍氣所指,世間萬物皆吾心也,羽兒你全身經脈已被我打通,不必顧及,出手便是!”校場台上,隆璿內功禦聲,獨入白羽歌耳中,少時入了修真,現而今早已達到宗師境界的隆璿,對武學的奧義亦自有其領悟。
“是,師父!”白羽歌應著,手中劍招一變,霎時之間漫天飛舞的劍影宛若瀉地的銀光耀花了人眼,劍氣自劍尖噴薄而出,大氣恢弘亦帶著狂暴,待到風止收劍之時隻聽聞校場四周齊發出隆隆巨響,環繞著校場的木樁訇然倒下,白羽歌站在校場中央,眼光淩厲地望著十丈開外的木樁。
“好厲害的功夫!”忽然間聞得校場入口處有人拍手稱讚。
白羽歌循聲看去,校場口的二人,居左的青色羅裙逶迤落地,白色的薄夾襖,金色的珠釵斜插在高挽的烏發中,淡淡容妝,清雅秀麗,居右的一席黃衫的襖子,麵色微紅,卻是方才說話之人。
“你們怎來了?”白羽歌提氣輕功,幾步便至二人麵前,問道。
“我家小姐下月初一要去宿州賞花,你和我們一起走!”冬梅雙手抱懷命令道,想來眼前之人武藝不錯,若是一路有她相護,自家小姐便也安全許多。
“冬梅,休得無禮。語悠奉家父之命,下月初一需得去宿州一趟,聽聞宿州是春來賞花的好地方,故而語悠特來問問白姑娘是否願意同語悠一同前往?”蕭語悠柔聲問道,心中卻是不斷打著鼓:不知那日她答應自己的事是否還記得……
“既是答應了蕭姑娘的,羽歌又豈會言而無信?初一辰時,咱們漠襄城門前見如何?”白羽歌應道。
“說話算話,你要是敢不來就死定了!”冬梅佯作嚴厲地威脅道。
“冬梅!”蕭語悠低聲喝止,轉過身微施一禮,道:“丫環無禮還望白姑娘莫怪,初一辰時,語悠在漠襄城門恭候白姑娘!”言罷,轉身欲走,突然間身上被人從後搭上了什麽,伸手一摸——竟是鶴氅狐絨的袍子。
“漠襄化雪天冷,姑娘一路回行還是少受些風的好!”白羽歌淡淡解釋道,練完劍後的熱意還未散去,真氣流遍全身阻擋了寒風的侵入,此刻自是不畏這寒冷的。抬袖拭去額上的汗珠,足尖輕輕一點便輕巧上了校場的點將台尋找隆璿的身影。
“小姐,咱也回吧!”冬梅輕輕出聲,喚回怔怔出神的蕭語悠。
蕭語悠微微一顫,手輕輕觸了觸身上的狐裘鶴氅袍,抬頭望向點將台,心中劃過一絲欣喜和暖意,半晌方帶著冬梅離去。
點將台上,隆璿眯著眼,品嚐著江雪然親手製作的梨花糕,甚為愜意,耳聰目明如她自是早已將白羽歌與蕭語悠的對話悉數聽去,而後又聽見白羽歌的腳步聲,知是她上來,便悠然道:“宿州一行,為師便不同你去了,現而今以你的功夫要入修真境界還差一些,但若要行走江湖也不會有多少能夠擋得住你,你這一路多修行心法和內功便可,劍氣傷人,自己小心便可!”
“是,師父!”白羽歌立於隆璿身旁,聽罷低聲回道。
“行了,今日且到這兒吧,明日為師便不來這校場了,記住方才為師所說的話,你若願來自己來便是了!”隆璿說罷端過乘著梨花糕的盤子,指尖內力微一催動,一塊梨花糕便直直飛落白羽歌口中,足尖一點,下一刻便不見了身影。
白羽歌微微一愣,咽下口中的梨花糕,甜軟香滑,淡淡的梨花香氣在口鼻間氤氳。也不知白清嵐現在在何處,過得如何了?自己此番出宮雖是散心之行,但自己又何嚐不是盼著能與那人相遇,相伴而行。不過,浩軒天下之大,想要遇見卻是有些困難了!梨花馨香,久久不去,似是那人的身影,長久地印在白羽歌的心底深處,散不去,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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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州城外,蕭府。
白清嵐風寒在蕭沁言的悉心調養下已漸漸好轉,身上的瘀傷也漸漸消去。
“清兒今日想吃什麽,我讓廚房去準備?”蕭沁言踏入房內詢問道。
“蕭姑娘不必麻煩了,清兒身上的傷已好了不少,大夫說風寒也已有所好轉,打擾了這多天,清嵐也該返回山門了!”白清嵐微微一笑,道。宿在蕭府的月餘時間,白清嵐也曾多次提出想要離開,但都被蕭沁言以身上的傷病未愈加之上山路難駁回,現而今身上的傷病均已無大礙,想是應該可以離開了吧!
“還是要走了嗎?”蕭沁言低聲嘀咕著,轉眼看了看一旁的白清嵐,佯作微笑道:“既是如此,清兒何不在府中多留一夜,明日一早蕭某親自送清兒回山門。”說罷,轉身對候在門外的管家吩咐道:“福伯,讓廚房今夜做些好吃的!”
“蕭……”白清嵐欲要阻止。
“清兒今日就且先歇在府中吧,在下先去馬廄裏尋幾匹好馬,明日你我也好快些到達玄天門!”蕭沁言打斷白清嵐的話,轉身離去。
白清嵐輕歎,不過她既說明日送自己回山,應是不會反悔的,多宿一夜便多宿一夜吧!
入夜,白玉蕭聲悠悠揚揚。白清嵐閉著眼倚在後院凉亭的朱漆柱旁,玉指輕抬,心亦隨著蕭聲遠去,這般長情的曲子還是自己與白羽歌年幼之時向母後所學,多年未曾吹奏雖指法略有生疏但曲中纏綿悱惻的情意卻依舊滲進了傷情人的心裏。
蕭沁言循著蕭聲到後院之中,夜涼如水,冰輪高掛,銀色的清輝瀉了滿地。白清嵐沉醉樂聲中的模樣讓蕭沁言不禁有些愣神,屏息細聽,曲中柔情滿腔但總讓人覺著少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蕭聲漸止,蕭沁言舉步入了亭中,拿過丫環端來的茶盞遞到白清嵐麵前微笑道:“清兒方才奏的是什麽曲子,我怎從未聽過”
白清嵐接過茶杯輕抿一口,道:“這曲子喚作《長情》,乃是一琴蕭共奏之樂。”
“哦?清兒可否將那古琴所奏的部分教與沁言?”蕭沁言湊上前問道。
白清嵐微微一怔,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些什麽,半晌,方回道:“此曲素不外傳,隻怕清兒要讓沁言姑娘失望了!”
蕭沁言聞言一愣,心中有些失落,但臉上卻依舊是一副不改的笑顏,隻道:“既是不外傳的曲子沁言也自不會強人所難,不過清兒可否和沁言合奏一曲?”
白清嵐見她深邃的眸中泛著期待的光,再想到這些日子她對自己的悉心照料便輕輕頷首同意。
蕭沁言命人將古琴搬至亭中,十指輕撩,弦音宛若潺潺流水一般流溢而出,簫聲隨之而起,清冷似月朦朧如霧……
“清兒,此去日後可還會下山來?”曲罷,蕭沁言雙手覆在弦上問道。
“興許還會吧!”白清嵐答道。
“那清兒可願再到這蕭府中來?”蕭沁言急問道。
“若是沁言姑娘不嫌清兒打擾了貴府,日後若是有緣清嵐自是會登門拜會!”
蕭沁言聞言,心道:怎會打擾,隻怕心願之至都還來不及呢!
白清嵐的手摩挲著玉簫,心卻已然飄遠。
九年前,白清嵐,白羽歌向哥舒煙緲學習《長情》,琴簫依依雖斷斷續續卻甚是動人,但二人年歲尚幼,雖掌握了技巧,卻始終無法領會《長情》中感人的相思情長,故而獨有其聲,未有其韻,直至今日。
“長情淒涼,相思情長!母後所言之韻究竟為何?”白清嵐輕歎:“也不知那小丫頭最近怎麽樣了!”
“清兒在想何事?”蕭沁言聞得輕歎之聲,回首問道。
白清嵐搖了搖頭,道:“夜已深,沁言姑娘還是早些歇息吧,你我明早還需趕路,清嵐先告辭了!”語罷,獨自起身離了後院。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