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那位老者

秦大人將人送出府後,便叫幾個小廝將蓮瓶細心搬去秦扇院裏,這才回屋。

蘇蕙見他這半晌才回來,一見便急忙忙問他“何事”

“無甚大事,倒是與扇兒有關。”

“噢”

“去歲顧家大公子娶藺家閨女時,扇兒把將得來的株並蒂蓮做了賀禮,今兒便是那並蒂蓮出了些差池。”

“傷著了可嚴重”

“倒不嚴重,隻是我沒了法子,還是得交給扇兒照料才是。”

蘇蕙嗔怨他句“扇兒病還未大愈,你這個做爹的卻還給她攬活兒來。”

秦大人一臉無辜“你曉得的,這並蒂蓮難得一株,怎能見死不救”秦大人一本正經,將花兒的生死說得重要至極,見蘇蕙仍是一臉埋怨神色,才又換著法兒解釋,“這並蒂蓮扇兒照料過些時日,若是說與她,更是於心不忍的。”

“省得了省得了,你父女倆如何花癡我還不曉得麽”

秦楓幹笑兩聲“隻是今日瞧這位顧二公子,果真與餘人所說一致,光風霽月。”

這話蘇蕙倒是歡喜聽,湊上來說幾句。

“我隻遠遠瞧見過幾眼,顧家兩位少爺模樣生的都是極好,隻是不曉得哪家姑娘有這福分能嫁去,”說著倒想起年輕時候的事兒來,感慨幾句,“那顧文氏隻大我兩歲,往年在閨中時,誰人不曉得文家大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後嫁去顧家,顧家公子待她是比待天上的星星都好。”

聽到這兒,秦大人忍不住打斷“顧澤卿如何待夫人好你巴巴兒地說起來做什麽”言語間多是不滿,隻怪他年輕時平平無奇,比不得那位京中少女全都肖想的顧少爺京中少女,自然是有蘇蕙的。

“如今都老了,你還置氣,”蘇蕙接著方才的話,“卻不聽我講完,好在我多等了些時候,等來個悶聲炮仗,大冬日裏在雪地裏才肯響。”

老了的悶聲炮仗臉上害臊了些“快午時了,先傳飯罷。”

“才將過午時,你先聽我說完來,不提你那舊事便是了。”

“嗯。”

“我瞧顧二公子年歲也不小了,如何沒個動靜”

“你們婦人家,果真成日裏便操心著這些,還勞神到別家頭上。”

“可不似你,早教你好生看看陸家兒郎,你來回隻是那麽幾句。”

“你怪我眼拙也罷,隻是我再沒瞧出點別的來,中規中矩的。”說到這兒,秦楓想起些甚麽來,隱隱有些不快。

“你當我們扇兒不中規中矩,這樣兩人過日子倒是好的。”

秦楓卻不附和“扇兒自小不記人,便是與知冬一起都寡言少語的,這時候你忽將她與陸家兒郎綁著,扇兒心裏樂意才是怪事。”

說來說去,秦大人也是不願意將她嫁出去的。

“那你說說,能有甚麽法子”蘇蕙本就著急,這時候聽了話又是急又是氣的。

“你莫要動氣,當心身子,”見她平息些才又款言道,“如今法子是有,隻是還要過些時候才曉得行得通行不通。”

“甚麽”

“便是你腹中的胎兒,倘若這胎當真生個男兒來,扇兒嫁與不嫁便不成問題,”秦大人暫且斷了話語,摟了蘇蕙肩來,“你我急著將扇兒嫁人,是為她等我二人老去有個依靠,若家中有了男兒在,照料她自然不是難事。

“再者,扇兒所說也對極,她不過是不認得人,又非不認得其餘,不似那軟枝女蘿定要附木才生。

“如若還是個女兒,卻又隻能選另個法子了,隻這個法子也非幾日能尋,便是招個上門女婿,去歲光祿寺卿大人家的閨女便是招了個上門女婿來,年來出息許多,不失是個好法子,隻是還要知根底才行,更還要入得扇兒眼才是。”

一番話下來蘇蕙已是一臉瞢然,轉而浮上笑意來“我腦子當真淺薄,竟從未想過腹中孩兒或是甚麽上門女婿的話來,如此甚好。”

夫妻倆這時候竟想好了上門女婿的事來,卻不省得早有人想做秦家女婿了。

“這下可還成日裏著急嚇得扇兒也不敢來園裏。”

蘇蕙歡喜過了,又憂慮起件事兒來“可前些日子在玉泉山莊時,欣兒背地裏又與我說過這事兒,我”

秦大人自方才起便想起一件不快事兒來,此時直言與蘇蕙道“你大可放心,這位陸夫人可不止與你一人有這心思。”

“這話又從何說起”

“這話前些日子便知曉了,隻如今你有了身子,便想暫且擱下,今日又說至此處,不若與你講了來。”秦楓將緣故說了遍,原是前些時候因俞老前輩竹裏館俱已告竣,老前輩特意上門了邀他去了回。

暢談許久,言談間聽他問起陸大人,細聽之下才聽明白是陸家人教冰人往他府上去了。俞念雖非豪門望族,卻是京中鼎鼎富貴之人,富庶卻非商戶,又與朝中諸多大臣都交好,算個門戶。

秦楓當下就惱了,隻蘇蕙不提時他也不願敗了她心情,這時候才說來。

蘇蕙果真愁眉苦臉了些“欣兒準是久等不到我回話,她也著急不過,才做了這事罷。”雖是理解,心頭卻也難免不快。終歸是各自成家,自有考量了。

“你且想想腹中孩兒,聽人說做娘的歡喜些孩兒才生得好看。你不還想著生個顧二公子那般英俊的孩兒嗎”

這話逗得蘇蕙好些“你如今越發能講了。”

秦扇院裏卻無這般彎彎繞繞,連日來病懨懨的,這時候將梳洗罷服了藥就倚在**。

知冬在院裏練鞭法,唯有蘇蕙屋裏的知秋陪著她,替她熏著秋日的衣裳,香獸縷縷噴著煙霧,淡香盈室,卻無趣的緊。正無可釋悶之際並蒂蓮便送來了院裏,知冬在院裏嚇了一跳,問了一通才曉得緣故。

進來說與秦扇,這才趿著鞋從床邊兒來榻上,隔著紗窗便問外邊兒人“來時可有說如何折損的。”

“小的也不清明。”

“傳話的丫頭可去了”

“跟顧二少爺一並去了。”

顧二少爺秦扇聞言,先掃了眼幾上擺著的紙槌瓶,訝異問起來人“如何是他送來的”

“小的不知。”

自然是不知曉的,便放人走了,才出院裏看那並蒂蓮。

正熏著衣裳的知秋機靈地看了她眼,小姐怎忽地來了精神,救個花兒便這般開心知冬心裏卻是在想,小姐如今單聽了顧公子名兒就這般雀躍,往後不知要那般苦。

圍著並蒂蓮看上幾圈,花兒損得不重,倒是顧家大少奶奶急了些,這般在意這並蒂蓮,想來與顧公子感情極好的罷一麵覺得自己當真會送東西。

往後兩日病也痊愈,一邊也沒忘了取泥封竅、纏根照料那並蒂蓮,這兩日顧府都遣派小廝來,知曉養好時當即回府傳了話。

眼下顧祁曼屋裏的事也算理好了,藺姝聽了消息便要親自登門言謝,好不湊巧又叫趕來院裏見顧祁鈺的顧祁溪聽見了。當下攬活來“大嫂近日與母親為祁曼操勞許多,又要預備中秋宴飲,實是操勞,起初去時便是祁溪,今日亦當我去才對。”

這殷勤模樣,一邊閑暇正喝茶的顧祁鈺卻是多打量兩眼,末了與執意要去的藺姝道“既祁溪願去,你就教他去罷,近日你的確勞神了些。”

藺姝睫毛微垂,悶聲應了下來。顧祁鈺問起這位來意時,她才退回後院。

約莫過了一盞茶時間,才又回了自己院中,將早先預備好的兩個瓶子取來,打道往秦府去。

兩府所距不遠,加之今日有天奇跟著,常年在京巷中穿梭的位,不須臾車馬便到了三裏巷。

去稟消息時,秦大人卻是不在府上的。

秦扇因知曉人來,早教人把花兒挪去前院,此時正陪在蘇蕙屋裏下棋,聽聞來人便與知夏道“你將我來時帶的信交與方伯,教他轉交顧二公子罷。”她照料之餘還將些事宜寫在信中,欲交與藺姝。

蘇蕙見知夏走,才將心中疑惑抖落出來“卻不曉得為何兩回都是這位二少爺來的。”

“約莫是府上隻他一人得閑罷。”落子清脆。

蘇蕙教她的話引笑來,這話不假,又笑說“倒是叫他吃了回我們秦家的閉門羹。”

母女倆屋內說笑,換了秦大人要留髯須的事兒講。堂外卻是方總管巧舌如簧禮退顧祁溪。

待顧祁溪拿著信回了馬車上時,才回神來,這算是吃了半道閉門羹罷。對著手上的信端詳一陣,信原是未封的。思量須臾後,這位名滿京城的光風霽月的公子拆了別人的信來。

雖是頭回做這不磊落的事,卻做的心安理得的,教人佩服。

隻見信箋上簪花小楷,秀氣之至,見字如麵的話果不騙人,雖小巧筆鋒卻有力道,莫非是種花時練出了絕世功夫來,想著忽然輕哂一聲,修長的手指在信箋上彈了兩下

當真是姑娘家用的紙張,如此不禁彈,竟破了一處。

劍眉緊鎖,好一會兒才擺出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緊不慢地將信箋折好收回信封去,揣在懷中。回府後隻交給個小丫頭送去顧祁鈺院裏,一逕回了自幾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