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神人

第6章 第六章

 神人

那段記憶永遠深刻,那段歲月永遠銘記,不在意的永遠在失去後才越發的珍惜。

--陳芹

在陳芹的記憶裏,她家的房子其實很普通,青磚紅瓦,四四方方,房間林林錯錯隔開,小時候她與那些玩伴就經常在那個偌大的院子裏捉迷藏,有時一躲就是一個小時的無人來找,最後還是自己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出來,然後就見那些夥伴各個大爺似的坐在大院的空地上吃著冰棒,各個笑的及其開心的衝她樂,“陳芹,快來,你哥請吃冰棒了!”

“冰棒個頭,你們怎麽都不躲!”她氣的在那跳腳。

“躲了啊,”大毛伸出舌尖舔了下即將流下的冰水,“誰讓你躲那麽裏麵,好啦,看在你哥請冰棒的份上,算你贏了,等會給你一張戲票!”

大毛是影院經理的孫子,和他玩遊戲,不就為了那個票子,可一張哪夠啊,小莉,小海,小窩,七喜,掰著手指頭,一隻手還算不過來,加起來7.8個呢?

她衝上前一把奪過大毛手裏的冰棍,“不行,要10張!”

“你還我冰棍,你還我冰棍!”大毛在院子裏跳腳,卻決口不提票的事,視死如歸。

陳芹站到椅子上,把冰棍舉的老高,直到冰棍水直直的滴到腋下,小臉一皺,卻還是堅決的舉著,然後特自豪的看著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大毛很沒男子氣的掉眼淚,刮著耳光子笑他。

”羞不羞啊你,男生哭鼻子!”她爬到更高的台階上,吐著舌頭做鬼臉。

“好了啦!”陳朝那時候就很高,不費吹灰之力地一下把陳芹手裏的冰棍放回到大毛手裏,直接把陳芹拎到肩膀上背媳婦似的背回家。

半路上,他笑嘻嘻的告訴陳芹,票在我這,你欺負一小孩幹嘛!

後來陳芹大了很多後才覺得陳朝律師的職業敏感由來已久,簡直是利用自己獲得電影票,然後在自己發火的時候又充當了英雄搶下冰棍,從此在院子裏的聲望提高,最後間接導致大家夥都不和自己玩。

為此,長大後陳芹谘詢過這位大律師,他穿著律師袍,笑的可歡了,直誇自己妹子聰明,把陳芹氣的直踩他腳,黑黑的皮鞋硬是多了好幾個腳印。

當然,那是後話,可那時侯的大院裏確實是古樹盤根,雞犬相聞,嬉笑不斷,奔跑不斷,呆久了,偶爾還會覺得它破,它老,特別是後來歐式建築的別墅林立周圍,更顯它的突兀。新81中文網更新最快 手機端:https:/

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她到了北京,看過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後,方然醒悟,原來自己所住的古居是遠遠非北方四合院和其他廣大地域的農村古舍可與之比肩的。

那時她這麽和嫋嫋說的時候,那女人可是非常的表示讚同,點著頭說,是,是,根本比不上我們家的大炕,嫋嫋家是東北的,看著那女人認真的勁,她也認同般的點了點頭回禮。天才一秒記住噺バ壹中文8/1/z/o/m/

畢竟都是出門在外,稱讚起自己故鄉更是一點不吝嗇,就像其實陳芹也沒覺得自己老家的荔枝多好吃,而且吃多上火,嘴巴起泡說話還打哆嗦,可說出來的就是“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然後就是這的磚沒我家紅,這的樹沒我家粗,這的牆沒我家高,這的人沒我家好,一路下來,感覺就是差,而且是差到底。

後來想想,好歹自己腳踏的可是人家的地盤,增長著這個城市的GDP,給人家添磚加瓦的幹活,於是立馬改了口,隻說這的人隻比我家差一點,順帶還露出一節小指頭,至於哪一點,嫋嫋說,沒親切感。

為了這個認知,那天晚上她們在三裏屯酒吧坐了一夜,歌舞升平,煙霧繚繞。

女人扭著屁股比大街上的大媽跳秧歌還帶勁,男人就是色迷迷的直往人家穿的少的地方看,嫋嫋在酒吧玩的很瘋,喝的最多,也吐的最多,陳芹那天還是沒喝,無論多少男人過來獻殷勤,硬是滴酒不沾,自製的不行,因為她記得,她要把那個女人拖回去。

大概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她就經常做夢夢到家裏那套透出一股胭脂紅祥瑞氣的古居,每回醒來,睜眼半天,就再也無法入眠了。

或許這就叫做,獨在異鄉為異客。

入睡前,最後一秒想到,還是那套房子。

早上7點,當鬧鍾死皮賴臉的響了第N聲後,才把某芹從夢裏叫醒。

翻了個身,又死賴了幾秒,陳芹這才一骨碌坐了起來。

揉揉惺忪的睡眼,光著腳丫子就跑到大廳,覺得地板特冷後,才又蹦蹦跳跳的繞回房間穿鞋。

刷牙,洗臉,打扮,一氣嗬成,不過15分鍾,然後就著鏡子咧了個嘴,高喊,“陳芹最漂亮,陳芹最能幹,陳芹是才女!”

最後挎著個帆布包,就出門了。

走出大樓,仰麵朝上,碰巧又是一架波音從上頭飛過,機身輕巧如燕,從上空劃過的時候還帶著一些轟鳴,像是要驚醒那團白霧般的震耳。

陳芹用手遮住陽光,眼球直勾勾的隨著飛機沒入雲中。

正看的起勁呢,一個全身黑西裝打扮的男生突兀的站到了她的麵前,墨鏡很大,臉很小,幾乎看不到正麵,就是很嚴肅,“請問是陳芹小姐嗎?”男子麵無表情的問她。

嗯?她木訥的點了點頭,還沒搞明白怎麽回事呢,就被請進了迎麵駛來的黑色賓士內,那感覺像搶劫,而且是正大光明的搶,因為他還知道自己姓陳。

“陳小姐別怕,我們隻是想要回你包裏的手機!”還是那個男子,剛才一上車,他就已經在副駕駛座上了,此刻正轉了半邊頭看她。

雖然說剛才他把她抓進了車裏,不過動作倒不是很粗魯,而且不是沒見過這種陣勢,她倒也不是很怕,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是這個嗎?”陳芹從包裏摸出了那把nokiaVertu,“是不是給你了,我就不用跟你們走了!”她問。

男子透過後視鏡打量了陳芹一番,思索半刻後還是搖了搖頭,“陳小姐,其實是有人想見你!”

“誰?”

“一個您15年前的玩伴!”男子把臉一轉,示意司機開車。

不用猜,是騰震,他15歲跟著騰伯伯離開到新西蘭當大使,從此沒有音訊。

隨著車子拐了好幾個彎,過了幾個紅綠燈,便停下了。

這是在海邊的一家私人別墅,典雅的歐式風格,一道鐵門的後麵是庭院深深,小石鋪路,大石雕塑,紅磚的牆邊**出點點青苔,像是害羞的人兒偶爾探出頭,噴水池裏的鯉魚吐珠似的噴著些小水花,從外麵看,恰似一幅高雅的油畫,從裏麵看,卻是一副潑墨山水畫。

下車的時候,立刻有仆人彎腰致意,進去大廳,馬上有人端茶送水,白色的真皮沙發上還遺留著他昨晚的那件黑色外套,不過煙味和酒味的混雜,氣味很重。

“陳小姐,你稍等一下,騰總就出來了!”男子禮貌的和她愕首,然後退出,離她幾米開外站好。

真是訓練有素,她想。

恩!她禮貌點頭,選了個離大門最近的位子徑直坐下,門邊的蘭花嬌豔欲滴,據說今年的蘭花跌價,但也不至於淪落到要放在鞋櫃邊洗腳氣的程度吧,這麽個優質品種,放這裏,豈不是很浪費,吸進一肚子腳丫子氣,總有一天氣脹。

抬頭,大廳的正中掛著一幅中國字畫,筆鋒幹淨有力,天道酬勤!落款為無名,什麽無名,陳芹嘟囔,不就是他自個寫的嘛,15歲的時候,他就是中國書法協會的最小成員,一襲隸書寫的讓人羨慕,記得那時的他們很喜歡讓陳芹比比哪個人的女生緣最佳。

柯輝性情溫和,陳朝運動細胞發達,而他呢,花花腸子卻又一手好字,那時的陳芹經常手指他說,震哥哥最帥!

結果當然是換來兩個男生的鄙夷之色,直呼女生外向,不過那時她咬著根棒棒糖,哪管那麽多,誇一句換個吃的,這麽好的交易,多幾次無妨,直到他離開,再回來,也有15年沒見了。

其實在北京時,他來過一次,不過她出差了,沒碰到,所以確切的說,昨天,是她這麽多年後第一次見他。

“陳芹!”優雅的聲音緩緩傳來,帶著一絲的不確定。

回頭的時候,就見一個穿著白色睡袍的男子站在樓梯拐彎處喚她名字,183的身材和陳朝一樣挺拔,標準的衣架子。陳芹一直覺得陳朝就是隨便扔個乞丐的衣服給他,他都能穿出性格來的男人,可眼前這位,似乎和他也是半斤八兩。

“震子哥!”她站了起來,與他麵對。

他的形象依舊高大,濃黑的眉毛,烏黑的大眼,剛洗過的頭發順貼的搭在頭上,15年不見,除了更多了份陽剛之氣,更顯男人成熟韻味外,並無什麽不同,所以她能輕易的認出他。

她的眉宇依舊低吟,幹淨的五官,不算漂亮,但一雙布娃娃般的眼睛還是顯的可愛,又多份淡然,一個淺笑,一個兒時的呼喚,才能讓他與小時候那個胸前掛個小方巾,流著鼻涕的小女孩對應起來,還記得那時隻要一個棒棒糖,就能收買她,如今齊耳短發,雙目炯炯有神,該是很難騙到了吧。

“震子哥!”她又朝他叫了一聲,力道明顯變大,一下就把樓梯上那個人影震的肩膀略微抖動。

“小丫頭片子,長這麽大了!”他走近她的身邊,醍醐灌頂似的壓住她的頭頂,他很高,隨便一抬手,就能碰到。

她一下躲開了,略顯拘謹,一瞬的時間,他的手就這麽停在半空中,可是還是一刹那的功夫,騰震的身子已經在純白沙發上壓出了一個很大的弧度。

“你拿了我的手機!”他整個人仰靠在沙發上,順手拿起旁邊的香煙,嗅了嗅,沒吸,隻是夾在兩個手指之間把玩,昨天一夜未眠而宿醉的結果是他的腦袋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陳芹笑了笑,“你不會不知道是小秋拿的手機吧,何必這麽大費周章的把我截過來呢?”

哈哈哈,他雙手揉著太陽穴大笑,“陳芹,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聰明了,看來15年的米沒白吃啊!”

“謝謝!”她禮貌的回了他一句。

其實她也不相信他不知道她在他的公司裏幹了一年,怎麽說公司員工的資料他該有吧,不過關係這東西錯綜複雜,有時還跟個迷宮一樣,既然沒法改變,就順其自然吧,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她一直堅信。

“聽說我離開的時候,你回來了!”

嗯!那時沒看到她,還著實讓自己傷心了好一陣子,想想在國外,他腦子裏能記住的女生好像也隻有她了。

“叔叔阿姨好嗎?”

“你怎麽不問你爸你媽好嗎?”

“我還沒準備好去見他們!”陳芹低頭,“不過謝謝你讓我在你公司待著,至少三餐溫飽。”

“明白就好!不過聽哥一句話,父母給你空間和時間,不是讓你當烏龜整天把自己窩起來的,人要學會自己長大,傷口舔一舔,雜毛梳一梳,該拎出來見人的時候還是得見。”

恩!她點頭。在她眼裏,這些和哥哥一樣的人物,是那種無論外麵怎麽花,怎麽玩,可遇到正經事,個個拖出來都是好樣的物種。俗點說,他們是群平時用下半身思考,遇到重大事件,一股血氣上衝,才懂得用腦子思考的人,腳踏一方地,頭頂一片天,形象高大的不行。

“你還沒告訴我叔叔阿姨好不好呢!”陳芹記得小時候,除了爸媽,就是騰震爸媽對自己最好了,就連梳個馬尾,他媽都會誇上半天。

“你怎麽還記得呢!”他努了努嘴,“老爺子,老媽子還在新西蘭對牛彈琴呢!”

“沒回國!”

“老爺子還不到退休年紀,領著黨的俸祿當然要為民辦實事,喂!你這胖墩就不能問下你哥我這些年過的好不好啊!”

她冷眼掃了他一眼,天天吃豬肉的人需要關心嗎?她笑眯眯的端詳他,換了個很戲謔的口吻,

“前幾年新西蘭瘋牛病,你沒事吧!”

靠!這是個什麽女人!騰震原本正坐直的身子差點撲倒在地上,“走,我爸昨天剛給我空運了新西蘭牛肉,一起早餐!”他拖著她手臂,不由分說的直往就餐室走。

想將他,早著呢!

沒辦法,扭也扭不過,打也打不過,而且一見麵就動粗也不好,所以現在,她就隻能坐在騰震的對麵吃牛排!

大清早的吃牛排,陳芹覺得不是他瘋了,就是自己瘋了。可自己對麵那家夥吃的倒是津津有味,刀叉比劃來比劃去的,中途還停下來,抬頭看她。

“你看什麽!”她問。

“怎麽覺得你這幾年變了這麽多啊!原本的肉丸臉怎麽成瓜子了,雖然是好看點,可是要是以後偶爾哥幾個手癢,怎麽捏哩!”然後沒等她回答,就又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低頭看了看表,才發現已經7點45了,8點上班,打卡製,雖說她是關係戶,也不能這麽招搖啊。

“騰董,我上班要遲到了!”語意,你是董事長不用打卡,我要呢?

“還有,我能不能打包啊!!”陳芹小白兔似的看著他,哎!早上在家吃了兩個蛋糕,如果不飽一定吃的比他多,可這樣留著確實很浪費。

騰震笑了笑,沒一會就有人拿了個便當盒過來,“把這個帶公司吃吧,早給你準備好了!你人是瘦了,好吃的性格還是一點沒變啊!”

腐敗!本來她還想反駁他些什麽,可覺得好像一點用處也沒有,便拿起桌上的便當,把頭一甩,直接出門,看也不看對麵坐著那位。

這女人真是不行,騰震眯著眼把牛排賞給了家裏的那頭白乎乎的薩摩。

重新坐回那輛賓士車上的時候,陳芹一直在想,如果他試過一個人無助的坐在地下室的**,聞著空****的黴味環繞四周,手裏卻還是隻能咬著饅頭配開水,喝一口,嗆到眼淚都流出來。

你,騰震,還能對著那剩下三分之二的牛排說,扔掉?

如果能,陳芹覺得他就是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