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年(1)
第二章 流年（1）
厚重的窗簾阻擋了日光的進入，已是上午十一時，林少予躺在雙人床上睡得昏昏沉沉，腦子不甚清醒，總覺在半夢半醒間掙紮。
——林少予，為什麽你爸爸媽媽都不來給你開家長會？
——少予啊，這次你又是第一，回到家你父母一定會很高興的。
——少予，爸爸媽媽今年日程都排滿了，生日禮物會從美國寄給你的，聽爺爺奶奶的話啊，乖！
——少予啊，爺爺和奶奶最近要去美國談生意，你一個人在家要乖乖的。
——少予啊，你要……
驀然驚醒。
林少予睜大了雙眼，眼中是泛著冷意的漠然，但也許還是不甘，不過六歲多大的孩子自言自語：“憑什麽……憑什麽一個個都是這樣，總是要我乖乖的，我何時……麻煩過你們呢？”
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歸於沉寂，但悲意依舊以無法阻擋的姿態從這孩子身上散發出來，讓人不明白，這麽小的孩子從他身上，為何卻早已看不到孩子的朝氣與蓬勃？
細細的呻/吟像小奶貓在叫般響起，打斷了悲傷的氛圍，林少予一驚，低下頭才發覺懷裏還有個小的，可能是剛才抱得緊了，小家夥醒過來憋紅了臉，抿著嘴輕聲的哼哼，表達自己的不滿。
林少予臉上表情變得柔和起來，掀開被子從床上起身，又擔心小嬰兒受涼，便扯了薄毯子給小家夥包上，掖了掖毯子，林少予湊近小家夥，才發現這孩子的眼珠生的又黑又大，格外有神。
像熟透的紫黑色葡萄，小家夥大大的眼珠字滴溜溜的轉，似乎是在對新的環境好奇著，林少予伸出手戳了戳小家夥胖嘟嘟的臉頰，軟軟的感覺格外舒服，於是忍不住又戳了戳。
“嗚……”
小嬰兒大概不滿自己的包子臉被這樣對待，癟著嘴，一副要哭的委屈模樣。
林少予卻是覺得小嬰兒很有趣，但……早熟的心智還是讓他停下了惡作劇般的行為，轉而輕聲像小大人一樣慢條斯理的說：“你先乖乖躺在這裏，哥哥去洗漱，換了衣服就抱你去吃早飯。”
這樣說著林少予臉上表情變了變，他似乎有些無措，輕聲重複了兩個字：“哥哥……”
說著，看著小嬰兒，眉眼間不覺變得羞澀而愉悅，林少予撫了撫小嬰兒柔軟的頭發，笑的還有些靦腆，卻是麵上難得帶上了孩子氣。
“是啊，我是哥哥。”
一樓，客廳。
張媽拿著報紙在看，小喜、阿秀不比張媽在林家的地位，擦完這個擦那個，活幹完了也要再找點活，總之不到周末不能讓張媽看見她們閑著。
小喜在擦樓梯扶手，一抬頭就看到少爺抱著小小少爺下來，趕忙停下手下的活。
“少爺，我去廚房把早飯給您熱熱。”轉身，衝在擦花瓶的阿秀喊道，“阿秀，少爺起來了，你去整理房間吧！”
阿秀輕輕應了一聲，放下抹布，先去洗手間洗罷手才上二樓。
林少予下到一樓，還沒坐到飯桌邊，張媽就跑過來，看著小少爺抱著小嬰兒，有些略為埋怨的說：“小少爺，起來了怎麽也不給張媽說一聲？小小少爺就讓老媽子我來照看吧。”
張媽是林家的“老人”了，十四、五歲的時候就進了林家做工，期間回老家結了婚，生了孩子，但覺得林家給的工錢多，孩子斷奶後又回了林家做工，一直到現在。
可以說，從林少予大伯那一輩就是張媽看著長大的，林少予更是張媽一手帶大，感情自然比旁人親近。但張媽始終思想封建傳統，認為主仆有別，雖心裏疼林少予，但大多時候仍是一個傭人的態度對待這孩子。
隻是不自覺間會流露出一絲隨意的親昵。
林少予笑笑，還是抱著小嬰兒，隻是轉移話題，問道：“張媽，小家夥早飯要吃些什麽？”
張媽想了想，交代道：“少爺和少奶奶從美國帶過來的奶粉還有兩桶，估計還夠小小少爺喝上一段時間，但還是要抓緊時間去百貨大樓買上一些，還有嬰兒的衣服用具也要添上些。”
張媽說完，停了停，想喊小喜或阿秀過來抱著小小少爺，可兩人此時都抽不出身，見小少爺抱得始終穩當，才猶猶豫豫的開口：“小少爺，張媽去衝奶粉，您先抱著小小少爺在這裏等會兒。”
林少予對於張媽大多時候的恭敬小心隻感無奈，但張媽的思想就這麽固執，林少予隻有更加客氣的回道：“張媽你去吧，不用著急，我看小家夥這會兒精神挺好的，看起來並不怎麽餓。”
張媽去了廚房沏奶粉，林少予坐在落地窗前的飯廳中，頗為無聊的對著小家夥眼睛看。
嬰兒的眼睛純淨透徹，是典型的不知世事的天真，林少予這個做哥哥的有心逗小孩玩，小家夥卻不領情，大拇指塞進嘴巴裏允的津津有味。
林少予一會兒戳戳小家夥的包子臉，一會摸摸小家夥柔軟的頭發，總之手就是不閑著。
小嬰兒也覺得這個哥哥惹人嫌了，大拇指不允了，眯起眼，臉憋得通紅，下一秒又舒服的睜大了眼，林少予心中大感驚奇，正好張媽和小喜也端著早飯走了過來，林少予張嘴，虛心請教張媽：“張媽，剛才小家夥臉變得通紅，然後臉又慢慢的變了回去……”
話說到一半，林少予停住了聲，他感覺手上濕乎乎的一片，隨後是大腿也感覺到了滲進褲子的溫熱。
他明白了，是小家夥尿了。
林少予沉默，再早熟，也抵不過隻是個九歲的小孩，第一次碰上這種事真是……心裏愁得要命，他此刻好想把這小嬰兒丟出去……他竟然就這樣尿了自己一身！
張媽大概也是怕小少爺一急，送了手，把小小少爺摔著可就不得了了，趕忙把小小少爺從小少爺懷裏接過，小喜站一旁也看出是小嬰兒尿了，二愣子丫頭，還頗為感歎的安慰林少予：“小少爺，童子尿，俺們那老家都說治百病，驅鬼邪的，好東西那！”
林少予起身，不理會這丫頭，去樓上換衣服，嘴裏卻是磨了磨牙。心中想到，你若是想要全讓給你好了，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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