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7章 狂生

第0057章 狂生

拂月樓的辯論席上,青衣士子的觀點得到在場絕大多數士子的讚歎,紛紛喝彩叫好。當然了,也有一些宋國的士子很不服氣,畢竟是自己的國家,哪有汝等說的這麽不堪?

當即,一個宋國的士子站了出來,瞪著眼睛道:“我認為宋國伐齊是對的!夫大國,集千百城邑,兵甲數十萬,庶民好戰而君臣同心。齊國何以成為強齊?何以有了如此廣袤而富庶的疆域?無他,滅人國家耳!莒國、郯國皆為齊國所滅!而後齊人又侵占宋、魯、衛、徐等國之疆土,故成如今之齊國方圓千餘裏的廣袤疆域!”

“當今齊國,更有霸主之威勢。君臣賢明,上下一心,對於周邊的小國更是虎視眈眈,去年的獲水之戰便是明證!齊人兵臨城下,幾乎要搗破國都商丘,滅了我們宋國!當此時,不戰則已,戰則必勝!”

“齊人亡宋國之心不死,長此以往,此消彼長,宋國總有一天會被齊國滅亡的!諸位,想想看,周天子分封的一百多個諸侯國,如今還剩下幾個?被滅掉的諸侯國又何曾有爭霸之心?或者無爭霸之力?當此大爭之世,凡有血氣,必有爭心!齊人好戰,有一匡天下之誌,若是我宋國還是固步自封,那麽家國早晚都會淪喪在齊軍的鐵蹄之下,成為齊國疆土的一部分的!”

這個士子的觀點,也得到了在場的不少人的認同。

齊國強大,憑借一個宋國根本不能抵抗,然而不能抵抗不代表一定不去抵抗。就好比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跟一個身子嬴弱的男子,兩人的氣力天差地別,但是不試著去反抗,放手一搏,又怎麽知道不能戰勝對方呢?

“好!”

“彩!~”

宋國士子也得到了一片叫好聲。

聞言,那個認為宋國伐齊是不理智的,是錯的青衣士子昂著頭道:“你的觀點不無道理。然則,宋乃嬴弱之國,不堪久戰,其民不尚武,兵甲不也不堅利,何以勝齊?”

“不爭,則坐以待斃,的確有亡國的風險。但是宋國此番是聯和楚越伐齊,侵占齊地六百多裏,有狐假虎威的嫌疑!若非貪心不足蛇吞象耳?我認為宋國要爭,也不是這麽爭的!宋國正在變法,由相國李敖主持大局,已經見了成效,這個時候宋國不應該再去招惹北方的強齊了,而是應該一心一意地發展國力,勵精圖治才對!今宋君連連征戰,難免有窮兵黷武的嫌疑啊!”

這年頭吹牛不但不用交稅,一旦你吹的牛皮得到眾人的追捧,你還會成為一個名士,得到天下諸侯的禮遇。

所以在列國都是不以言獲罪的,即便你對一個國家的君王評頭論足,甚至破口大罵,指責軍國大事,一般來說也不會出什麽事情的。如果被逮捕入獄了,那麽這個國家的君王就會被天下人恥笑,看不起。

宋國士子瞪眼道:“不伐齊,難道齊人還能坐視我們宋國變法強國嗎?齊人能坐視一個鄰居崛起,威脅到他的霸主地位嗎?”

“即便如此,也不能出兵伐齊!”青衣士子反唇相譏道,“出師,需有名耳!宋國一心一意地變法,齊人以什麽旗號討伐?當今的宋國也不是齊國一口氣可以吃得下的!”

“但是三國伐齊,實屬不智!宋君的昏招有三,其一,聯軍伐齊,激怒了齊人,楚國不與齊國的疆土接壤,越國又是偏遠之地,不宜遠征,是故齊軍征伐的國家首當其衝的一定是宋國!其二,羈押越王,眾所周知,越王無疆性情暴虐,屠戮郯城,視人命於無物,眼下正是被齊人恨得咬牙切齒。宋君這個時候還羈押越王,不是正好給了齊國人一個口實,出兵逼迫宋國交出越王無疆嗎?”

“其三,宋國不應該侵占齊地亢父、無鹽六百多裏疆土,拒不歸還,若是齊軍興兵來犯,宋國又拿什麽來抵抗?故而,宋君大錯也!宋國的國策也出現了巨大的錯誤!”

宋國士子有點辯不過了,把頭一昂,很光棍地道:“不管你怎麽說!反正我是不認為宋國做錯了,我也不認為君上有什麽昏招。我乃宋人,體內流淌著殷商,天命玄鳥的血脈,隻要君上有命,吾自當舍棄殘軀,共赴國難!”

“好!”

“彩!~”在場的宋國士子都被激勵了。

這段時間李敖可沒放鬆思想教育工作,在城門口張貼著鼓吹殷商血脈,天命玄鳥的故事,激勵宋人尚武,不應沉迷於商賈的銅鏽味兒裏,而是應該重新拾起先人的勇武,以參軍報國為榮,以行商買賣為恥!

呃,宋國的商賈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李敖變法裏麵若有若無地重農抑商,其實是沒有錯的,畢竟商賈太過奢靡的生活,實在是很影響一個國家的整體國力。

古代華夏本來就是一個農耕社會,若是人人都跑去經商了,誰來給國家耕地?誰來給國家當兵打仗?這是曆朝曆代的帝王們擔心的問題,所以他們一直施行重農抑商的政策,宋君偃也有這個擔心,所以也下達了重農抑商的詔命,加重了商稅,減輕了農稅,就是最為致命的一個行為。

而青衣士子則是笑道:“足下辯不過了吧?棄筆從戎,固然勇氣可嘉。但是你一新卒,固然有殺敵立功之心,固然有著一身不俗的武藝,但是戰陣之上的慘烈廝殺豈是尋常武藝可以彌補的?戰陣講求配合,講求嫻熟,這麽說吧,沒上過戰場的人在麵對敵軍的時候,心裏會很緊張,有些害怕,這個無可厚非。”

“殺人,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在戰場上,到處都是斷掉的胳膊,血淋淋的麵容,頭顱亂飛,腸子血液遍地都是,你還能視若無睹嗎?嗬嗬。”

青衣士子的言辭果然犀利,一下子就辯駁得眾人說不出話來了。

這時,一個飄飄然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在下以為,閣下的觀點大謬!”好吧,帶上大謬這兩個字的,都是這個戰國時代的縱橫家們在裝逼之前的語氣助詞。

看看要裝逼的這位是誰?

一襲灰衣,身材修長,眉清目秀,不過二十許的年紀,卻表現出了一種不同凡響的魅力,哦不,應該是成熟的感覺,在他的身邊,似乎都能感覺得到一個“騷氣”,對,就是騷氣。

這是一個優秀的人。宋君偃心裏莫名地有這種感覺。

這個騷氣的男子此時正坐在外圍的席子上,手肘壓著桌案,一手抓著一碗酒水,就是一飲而盡,很是豪爽。

“閣下是何人,竟然敢在這裏大放厥詞?”青衣士子皺了皺眉頭,顯然很不爽這男子的作派,你大爺的,一點禮貌都沒有,一出場就“大謬”,還跟個酒鬼似的一身酒氣,這不是不識好歹的傻叉,就是恃才傲物的狂悖儒生啊!

這個男子起身,拭去了嘴角殘留的酒液,規規矩矩向著青衣士子那邊作揖道:“吾乃趙人張烈。適才聽見你二人辯論,宋國伐齊是對是錯,固錯耳,所以我想要來跟你辯論一下,我以為宋國伐齊是一個明智之舉,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