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0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第0030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隨後,楚國的使者也來到會稽城,商議一並伐齊的事情。在這個“不仁義”的時代,各國之間沒有什麽規則可言,坑你沒商量!
在宋楚兩國的使者很有默契地操作下,越國自以為得到了天大的便宜,就跟天上掉餡餅一樣,很快就簽訂了盟約,商議在明年開春的時候一並伐齊。
根據盟約,楚國出兵十萬,越國出兵十萬,宋國出兵五萬,所攻占的齊國的疆土按照比例,宋國隻能獲得五分之一,其餘的由越楚兩個對半分。
當子幹向宋君偃複命的時候,後者正帶著兩個嫡子子恒跟子啟在微服私訪,巡視田野。
得知這麽順利地就跟越國和楚國達成軍事同盟,一並進攻齊國的消息,子偃大喜過望。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最後伐兵,古人誠不欺我!
知道為什麽張儀、蘇秦這些縱橫家為什麽這麽牛掰嗎?沒錯,他們一個合縱,一個連橫,合縱的蘇秦能一個人佩戴六國的相印,以口舌之利,說服了六國的君王合縱攻秦;連橫的張儀也可以憑借辯才,誆騙楚王,以強強聯手的連橫破除合縱。
一合縱一連橫,縱橫天下。靠的就是一個嘴皮子,他們這些能言善辯的縱橫家的一張嘴,就能比得上千軍萬馬,這可不是妄語。
“老人家你好,我是宋人,本在居住齊地,現在攜子歸家,已經好多年沒來過商丘了。所以想向你打聽一下,這宋國現在的田稅如何?商稅又如何?可還過得去?”在草棚裏,宋君偃拉住了一個胡子花白的老翁,彬彬有禮地問道。
見到子偃服飾華麗,貴氣非凡,老翁也知道這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於是道:“這宋國的商稅老漢我也不是很了解,隻不過聽遊學的士子還有往來的商賈說,齊地征收的商稅更多,薄利,所以他們更願意到宋國來做生意。至於田稅,也應當是齊國的更好一點。”
“老漢聽說,齊國允許土地自由買賣,而且征收的賦稅也沒有那麽多名頭,所以我斷定齊國的田稅是比宋國要低得多的。”
“哦?難道宋國的官吏還會巧立名目,私自征稅?”
這時,在草棚裏坐著的一個胡子拉碴的男子哼哼道:“誰說不是呢?公子,我是個打長工的,家裏的田地都被一個大夫給盤剝走了,沒了辦法隻好出去找活做了。這年頭沒個土地耕著心裏也不踏實啊!等到俺過世了,也不能留給子孫後代什麽家產,真是氣煞我也!”
老翁點頭道:“我們宋國的稅收名目太多了,人頭稅、租稅、田稅,給君上的賦稅,打仗所需的稅,君上修建宮殿的稅,等等,無論那一種,每年都要上交一次啊!這還不說,更可惡的是,來征稅的官吏不止一批,我們也不知道真假,若是不給稅收的,輕則一頓毒打,順手牽走你家裏值錢的東西!去年老漢家裏的一頭老黃牛就被牽走了!”
“重則誣陷你,讓你坐牢服勞役,九死一生。”老翁說到這裏,不由得眼淚汪汪地道,“可憐我的兩個孩兒,交不起稅收,一個坐了牢,一個服了徭役。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啊!苦啊,苦不堪言。”
聞言,宋君偃心裏震怒不已,袖子裏攥著拳頭,不動聲色地道:“宋地官吏安敢如此欺侮百姓?這裏可是商丘,國君腳下!他們的眼裏難道沒有王法了嗎?”
子偃心裏是很氣憤的,國君國君,一國之君,作為君主他理應愛民如子,把老百姓都當做兒子一般看待,可是現在兒子受到了這種欺負,難道他還能坐視不管嗎?這還是國君腳下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些征稅的官吏就敢如此膽大妄為,其他比較偏遠的地方,不知道是個怎樣的情況。
若不是李敖上書,陳情了宋國當前麵臨的嚴峻形勢,非變不可,宋君偃至今還蒙在鼓裏呢。
“王法?”一旁的中年人嗤笑了一聲,說道,“這王法就是用來維護他們這些公卿大夫的。俺雖然沒讀過書,卻也聽往來的士子們說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是我那可憐的兄弟一條腿都被一個下大夫家裏的家奴打斷了,硬是不了了之,我們庶民連貴族家裏的家奴都比不上,又何來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一說!?或許在君上的眼裏,我們隻是一群卑賤的奴隸而已。與豬羊等價!”
“不可胡說!”一側的子啟聽到這個家夥這麽說自己的君父,老大的不樂意,站出來喝道,“君上高居廟堂,日理萬機,又怎麽會知道你們這些瑣碎的小事?你應當去找當地的三老或者亭長告狀才對!”
聽到這話,子偃直搖頭,官官相護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更何況是一個貴族家裏的家奴犯了事,怎麽犯事的?把人家的腿都打斷了,肯定不是無緣無故的。
“老人家,看來宋地的黔首生活都不好過呀。”宋君偃如此感慨道,同時也在心裏譏諷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
“誰說不是呢?”老翁歎了口氣道,“好在宋國已經很久沒打仗了。承平日久,少了戰事家裏的男丁也不必服兵役上戰場廝殺了!我宋地有許多的‘野人’,作為奴隸在貴族那裏耕地,他們大多都是從齊、魏那裏流亡到我們宋國的,打仗是要死人的,各國也是苦不堪言呐!所以能不打仗最好了。”
“不過,前些日子齊人來犯,我們宋國是打了一個大勝仗,可是什麽便宜都沒占到啊!而且老漢聽說君上又征召壯丁,不知道準備跟哪國開戰。那些官吏還隔三差五地來征稅,恨不得把老漢的幾間土坯房都拆了啊!”
“又征稅了?”子偃皺著眉頭。
“聽說是君上加征的。”
可有此事?沒有啊!
宋君偃心裏的那一把無名業火早就按耐不住了,隨即告別了眾人,帶著子恒、子啟,還有剛剛複命的子幹上了馬車。他隨即暴怒道:“可恨!這些喝人血的官吏還有貴族寡人必殺之!誓必殺之,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君上息怒。”子幹道。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子偃心裏如是想到,不論是強大的齊國,還是坐擁富庶之地的宋國,國家的強大和富庶都沒有給予他們什麽好處,該幹嘛幹嘛去,日子照樣還是要過的。
苛政猛於虎也!但是宋君偃心裏很是憤怒,這苛政並不是他想要的,而是那些陽奉陰違的官吏,欺下瞞上,自己做的壞事!
這個時代不一樣,有苛政,老百姓實在生活不下去了大可以換一個國家。但是在統一之後就不一樣了,陳勝的那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是由此而來的,跑都跑不掉了,不如拚個魚死網破,至少還能有一線生機!
戴偃沉聲道:恒兒、啟兒,今日你們倆都看見了,聽到了,寡人想問問你們,若是你們處在寡人的這個位置上,你們會怎麽做?”
子恒是嫡長子,第一個回答責無旁貸,他說道:“君父,兒臣以為,宋國當變!我大宋可效仿齊國,輕徭薄賦,減輕黔首的生活負擔,同時應該懲罰犯事的官吏,嚴懲不貸。此外,兒臣覺得君父應該建立一個完整的監察體係,從上到下,監督宋國官吏的施政和政令之通達,是否貫徹落實,是否存在徇私舞弊的現象!最後,君父也要重新修訂法令,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犯事的貴族一個也不能放過!”
戴偃點了點頭道:“很好。啟兒,你的看法呢?”
子啟聞言,摸了摸腦袋,半天也說不出話來,隻好道:“君父,兒臣的看法跟兄長是一致的。那些胡作非為的官吏太可恨了,竟然敢欺瞞君父,任意征稅,豈不是在敗壞君父的名聲嗎?”
“嗯,你們知道就好。”宋君偃心裏稍微舒緩了一下,至少兩個孩子都是可以栽培的,孺子可教也。
子偃又道:“那麽國君跟黔首,哪個貴,哪個賤?”
宋君偃問出這句話,讓人摸不著頭腦,不過子啟第一個回答道:“當然是君重民輕了!國君乃是一國之君,萬金之軀,黔首不過黎庶,千千萬萬,這就好比一錠金子與一堆沙子,孰輕孰重?所以兒臣以為黔首賤而國君重!”
戴偃並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把頭望向了子恒這邊,他的神色有些平淡,不知道在想什麽。
子恒恭恭敬敬地道:“回君父,兒臣以為,國君與黔首不應當區分貴賤。國君是人,黔首也是人,不過身份不同,所以有著高低貴賤之分,兒臣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反正在我眼裏,君父是應當尊貴的,庶民也是應該得到尊重的。”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難道那些王侯將相都是天生的貴種嗎?戴偃說出了這句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對於兩個孩子的回答,宋君偃未置可否,唐太宗曾經說過,“民為重,君為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是一種說法,但是現在可是戰國亂世啊,貴族勢力占據了主流!
若是後世的楚漢爭霸是項羽贏了天下的話,這又是貴族的天下,可能也就沒李世民什麽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