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雌雄雙佩

33雌雄雙佩

季秋陽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姑娘有事但講無妨。”傅月明先轉頭對桃紅道:“先回房去,把茶燉上。廊上那幾盆鳳仙花,該抬出來曬曬太陽了。”桃紅聞說,略有些遲疑。傅月明又笑道:“你去罷,不妨事,後園裏這會兒沒人會來。”桃紅見姑娘執意如此,隻得先去了。

季秋陽眼見如此,心中已然明了,亦吩咐抱書先回家去。一時,屋內隻剩二人。

季秋陽便笑道:“姑娘有什麽要緊的話說,還將身邊的人都先行遣開?姑娘如此,不怕為人撞見,損了清譽麽?”傅月明微微一笑,說道:“先生是至誠君子,我信得過的。”季秋陽微怔,隻聽傅月明又道:“想那蕙香也算有幾分姿色,先生能不為其所惑,如此定力,堪比柳下惠,我故此放心。”季秋陽聞說,良久無言,半晌才淡淡一笑,說道:“姑娘謬讚,季某實不敢當。姑娘今有何事?”

傅月明略停了停,便將心中疑惑講了出來,問道:“蕙香偷盜家財一事,先生是如何得知,卻叫抱書來告與桃紅,叫我知道?那蕙香分明是引誘先生,怎麽先生倒叫我去擒賊呢?”季秋陽先不答話,隻含笑問道:“姑娘怎知,是我使抱書傳的消息?”傅月明笑道:“抱書成日跟著先生在外,這宅子裏的事情,他如何先知道?再有如今蕙香自己供出來的事情,不是先生使得他,莫非是鬼使得他?”季秋陽淺笑道:“姑娘聰慧過人,所料極準。”

傅月明便笑道:”既如此,先生可否告與我,我家奴婢的私密事體,先生從何處得知?先生既知,又為何不告訴老爺,反使人繞著彎子與我說?”季秋陽嘴角微彎,將一早便想好的話說了出來,道:“說起來,我還沒來貴府上時,曾在外頭見過這蕙香,略知些她的事情。卻不曾想,這婦人竟賣到了府上做下人。原本,我也不欲與她為難。豈知,這婦人竟來行此下作勾當。我既蒙府上抬舉,又是姑娘的西席。此事若處置不當,隻怕要壞了姑娘的名聲,我不敢聲張,才行此下策。姑娘勿怪。”

傅月明聽聞他所說,盡是為己之心,不覺麵上微微泛紅,又問道:“蕙香才被小廝拿住,便有提刑司人來拿她,陶騰出她以前的醜事。這也未免過於巧合,莫非這也是先生一早安排下的?”季秋陽淺淺一笑,不答反問道:“姑娘以為,季某這樣的窮秀才,竟能有如此本事麽?”傅月明一時語塞,半日才低聲說道:“我不知,才來問先生。”季秋陽說道:“正如姑娘適才所說,此事不過是巧合罷了。並非季某從中動了什麽手腳,季某若有這樣大的能耐,也不至如此。”

傅月明垂首不語,將腰上懸著的蝴蝶玉佩取下把玩,低低說道:“如此,不好麽?”季秋陽淡淡說道:“雖並沒不好,卻也沒甚好處。遭逢大難,眼看至親之人受盡磨難,卻無力施救。這個中滋味,委實不大好受。”傅月明聽聞此語,不由問道:“先生竟有這樣的遭遇麽?”季秋陽正待答話,卻忽然一眼瞥見她手裏的玉佩,麵露詫異之情,問道:“這玉佩,姑娘自何處得來?”

傅月明微微一怔,心念一轉,當即說道:“此是我一位故人相贈,先生隻顧問怎的?”季秋陽卻望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姑娘今年尚不及十四,這樣的年紀,哪裏來的什麽故人?”傅月明含笑道:“先生又不曾伴我長大,怎知得這般貼切?”說畢,一雙水珠兒也似的眼睛便睨了他一眼。

她這一瞥,甚是媚態橫生,雖是不上十四五的年紀,態度卻亦自撩人。季秋陽心中一動,手略抬了抬,又放了下去。二人目光碰在一處,四目相對,又慌忙錯開,一時竟都說不出話來。

良久,季秋陽方才笑道:“姑娘可知,這玉佩並非獨個兒,乃是一對兒。姑娘這枚是雌佩,世間還存有一枚雄佩。”傅月明麵上微紅,嘴裏說道:“先生可是說笑,一塊玉佩罷了,哪裏分得雌雄公母?無過隻是兩塊一樣的玉佩,先生是哄我呢?”季秋陽笑道:“並不敢哄姑娘,確有一塊這樣的玉佩,姑娘一見便可知了。”傅月明笑道:“眼見為實,先生空口無憑,我是不信的。”季秋陽笑道:“並不敢哄姑娘,隻是那東西不好與姑娘得見。若能時,我自然拿來與姑娘瞧。”傅月明好奇道:“什麽古怪東西,還不能與人看?”季秋陽卻淡淡一笑,未再言語。

二人在屋內說了半日的話,季秋陽慮及傅家人多口雜,或為誰在外頭聽了去,訛傳是非,於傅月明不利,便告辭離去。傅月明也步出書房,往回走去。

行經寧馨堂門前,卻見荷花在廊上閑坐,她便點手招她過來,含笑問道:“二姑娘傷勢如何了?”荷花回道:“姑娘鞭傷好些了,夜裏也敢躺著睡了。就是一件,夜間時常疼醒,要茶要水的,我同蘭芝也不敢睡熟過去。”傅月明點頭笑道:“為這場事,你們也很辛苦了。待二姑娘好時,必定賞你們的。”

荷花卻將嘴一撇,說道:“賞不賞的,我也不敢指望。隻圖太太早點買幾個人進來,替換我回去罷。”傅月明心中一動,問道:“怎麽?二姑娘房裏差事不多,該比上房裏清閑些。你倒急著回去?”荷花便指手畫腳的說道:“話所如此,可這二姑娘心思也太重了些。瞧我是太太身邊的人,凡事不論大小,但隻她身邊的,都不叫我沾手,隻靠著蘭芝一個。前兒蘭芝累的成不得,叫我與她替替手,服侍姑娘吃飯。誰知我才過去,二姑娘見是我斷了碗過來,連聲叫我出去了。我倒稀罕伺候她呢!”

傅月明聞言,不覺笑道:“說這話,你也是淘氣了。她一個病人,成日躺在床上,自然煩悶些。”說著,就將她拉到海棠樹下頭,借著樹蔭遮蔽,問她道:“你既不想伺候二姑娘,我這兒倒有一樁差事,不知你肯不肯?”荷花眼珠一轉,說道:“姑娘有命,小的敢說肯不肯?姑娘隻管說來就是。”傅月明便說道:“你也知道,如今姑太太一家子就到了,他們那邊屋子裏缺人伺候。我想同太太說,送你過去,你肯不肯?”說畢,見荷花麵有難色,又說道:“不止你一個,尚有你綠柳姐姐並夏荷姐姐。”

原來這荷花仗著有幾分機靈,一心想要攀附高枝兒,隻是因著年紀小,在傅家隻跟著幾個大丫頭做些雜事,不得施展拳腳。今番,傅月明叫她去姑太太處,明是指了一條路與她,她焉得不肯。當下,便沒口子的說道:“姑娘有吩咐,我聽便是了。”傅月明又笑道:“就怕你小,成不得事。”荷花本是個靈透的,哪裏聽不出她話中所指,說道:“姑娘放心,我雖小,自有小的好處。姑太太同那邊姑娘、少爺們說起話來,定是不避著我的。我但凡聽了什麽,也設法告與姑娘。”傅月明淺淺一笑,說道:“好個乖覺的孩子,你且回去預備著。留神不要叫二姑娘先知道了。”荷花道:“姑娘安心,她瞧我不上,一向少同我說話。”

二人說了些私密話,看有人來,便散了。

傅月明回至愛月樓,才踏入門檻,就見綠柳跪在地上,垂首抹淚。桃紅與小玉皆立在一旁,手足無措。傅月明眼見此景,便叫小玉關了樓門,自家上前低聲問道:“你這是做什麽?讓人瞧見,成什麽樣子!還不快起來!”綠柳卻摟著傅月明雙膝,哀聲道:“姑娘又為什麽事惱了我?要打發我出去!我自問近日來對姑娘一心一計,再不曾有二心的。姑娘倒說說,為什麽要將我攆出去?”

傅月明不由奇道:“哪個說要打發你出去?”綠柳垂淚道:“姑娘不必瞞我,我都知道了。昨兒我到上房尋冬梅要個花樣兒,聽見姑娘在裏頭同太太說話,要將我‘送出去’。”傅月明聞言,方才笑了,一麵招呼二人扯她起來,一麵說道:“你倒不要慌,我同太太說的,並非打發你出去。而是你姑太太要來了,那邊缺人侍奉,一時又來不及去買。太太同我商議這事,我就說從家裏挑幾個好丫頭過去,先湊合著。待落後有了人,替你們回來。倒把你唬得!快洗把臉去,看這臉上抹的,跟花麵貓似的。”

綠柳這才自地上起來,走去洗了臉,又回來立著聽傅月明說話。

傅月明瞧了她兩眼,見她如今也是個婷婷少女了,鵝蛋臉上,些微幾點麻子,倒是一段天然俏麗,便說道:“我叫你過去,自有我的打算。你若做的好時,我自然還叫你回來。就怕你那時候,不肯回來呢。”綠柳連忙說道:“姑娘說哪裏話,綠柳定是要跟著姑娘的。”傅月明微微一笑,不接此話,隻密密地叮囑了她一番。

姑母一家投奔,自己雖不情願,卻也無力阻擋。然而因著自己同母親一番遊說,到底沒讓他們住到家裏來,這便隔了一層。姑母與表哥唐睿,都是滿腹算計之人,那邊宅子裏自己的人自然越多越好,但有些什麽風吹草動,也能先一步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桃紅過於老實,小玉又委實太小,倒是這個綠柳雖則不大安分,但若轄製的住,卻是個可用之人。又有夏荷並荷花在,倒也不怕她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