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113章

第113章

賈環對康熙原還帶著幾分怨懟:明知三阿哥是什麽樣的人,卻任由他攪風攪雨,任他肆無忌憚的冤枉這個陷害那個,這般縱容,非因善惡,隻因利害……明知太子靠不住,卻仍要一次次抬舉他,此舉仍無關品行,隻關利害……明知十三哥是什麽樣的人,明知十三哥的冤枉委屈,卻將他關在那種地方,那種可以毀了人一輩子健康的地方,依然是不問曲直,隻問利害……

如果康熙此舉,是對他的臣子、對他的子民,賈環無話可說,可是那些人,都是他的兒子,而康熙這樣做所針對的,依然是他的兒子,他的那些被他玩命使喚、踏實辦差的兒子們!

這種認知,讓賈環不僅僅是不平,更有些心寒。

然而在看見康熙的一瞬間,這種心寒便化作了心酸。

康熙老了……

他出去不過兩個來月,臉上並沒有多幾條皺紋,頭上也沒有多出許多白發,但是賈環就是知道,他老了……

不過區區兩個月,就像突然老了十歲一樣,臉上原本緊致的皺紋鬆弛下來,頭發枯燥無光,那雙曾經明亮的不像個老人的雙眸也有些渾濁起來。

賈環的心瞬間便軟了下來……

皇帝這個位置,果然是沒意思的很。

兒子不爭氣了要擔憂,兒子爭氣了更要擔憂,父子不成父子,夫妻不成夫妻,兄弟不成兄弟……

真不懂,為什麽古往今來這麽多人打破頭的要去搶它,若是平民百姓,生死都握在旁人手中,搶來坐坐倒也罷了,這些做皇子的,做個逍遙王爺,豈不是比一輩子和身邊的人勾心鬥角,還要為這天下嘔心瀝血來的舒服?

想的事多了,動作便比人慢了一步,還未跪下去,胳膊便被扶住,賈環抬頭,便看見康熙含笑的臉:“我知道你不愛這些俗禮,以後就別跪了。”自從明麵上認了賈環,他原不再刻意以“我”自稱,而是稱“朕”,此刻卻不知是什麽心理,讓他重又稱起‘我’來。

胤禟胤誐有些愣神,他們這些日子,見慣了康熙的壞脾氣壞心情,還以為他們此番會麵被康熙逮了個正著,便是不被斥責一番,總也不會有什麽好臉給他們,不想康熙在賈環麵前,雷霆萬鈞盡皆化為和風細雨,竟半點脾氣也無。

胤禛胤禩聞言則微微一驚,見君不跪,這可是殊恩,若換了是他們,聽到這句話定是跪地堅辭,但是賈環卻沒這些顧慮,順勢便起了身:父子之間跪啊跪的,總有一天,最和睦的父子也跪成君臣了。

抬頭看見康熙臉上的神情,賈環先是一愣,繼而心中又是一軟,果然,隻有自己這個永遠沒有機會搶他皇位的冒牌兒子,才能讓他放心疼愛嗎?以致他來見自己的時候,竟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忐忑,是怕自己厭了他?遠了他?

含笑招呼:“阿瑪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用過早飯了沒?”

康熙點頭:“用過了。”

李德全接道:“知道十五爺昨兒晚上到京,萬歲爺一直惦記著呢,早上隻吃了半塊糕點便過來了,一麵另安排了人去榮國府接十五爺,不想十五爺竟先到了。”

賈環暗讚一聲,這李德全難怪能做到這般高位,果然會說話的很。明麵上是說康熙惦記賈環,實則是在為他解釋:康熙並未盯賈環的稍,來這裏正好碰上他們的會麵真的隻是巧合罷了——這些話,康熙自己自然是不便說的。

賈環皺眉道:“早上不吃飽可不行。阿瑪你先坐坐,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不必麻煩,”康熙道:“你們不是正吃著嗎,朕將就著吃兩口就好。”

李德全忙道:“這可使不得……”他家主子什麽時候吃過人家的剩飯啊,別說主子爺了,便是他這個做奴才的都沒吃過剩飯呢!

他這邊攔著康熙,那邊賈環卻已經去桌子上找吃的了:原本他弄的就少,幾位大肚子的爺邊吃邊聊,東西又順味,不知不覺吃的比往常還多些……這會兒他們自己看著桌子上的境況,都有點臉紅了——他們什麽時候把桌子打掃的這麽幹淨過啊?倒像是這輩子沒吃過飯似的……

此刻賈環卻已然找到了一個小碗,從甕底刮出來一碗粥,又從桌子上將剩下的窩頭、包子等撿在一起裝了一小盤,最後去了廚房,將他往日弄的鹹菜裝了一小碟出來,對一眾不可思議目光視若無睹,徑直端到康熙跟前:“早上便隻剩這些了,阿瑪就將就著吃吧……都怪十哥太能吃了!”

太能吃的胤誐張張嘴,又無奈的閉上,算是默認了這個罪名。其實他也不算冤枉,剛才可不就是他吃的最多?

康熙卻不介意,道:“百姓家若能有這些吃食,便是過年了。”

當真拿起筷子便吃。

李德全目瞪口呆的看著康熙伏案大嚼,望向賈環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層驚詫:這些日子,他費了多少心思,也不能讓康熙多吃一口,到了賈環這兒,幾口剩飯竟吃得這般香甜。

康熙這般舉動,倒讓賈環不好意思起來,道:“不如,我再去煮碗粥吧……”

康熙搖頭拒絕:“這些盡夠了。”

吃了飯,又喝了兩口白水,康熙的精神漸好,賈環坐下來替他把脈,皺眉道:“怎的損耗的這麽厲害?阿瑪又不聽我的話,和你說過很多次了,天下的事,再大也大不過吃飯睡覺,阿瑪也不年輕了,可不能像年輕時那般熬著……阿瑪回去找禦醫把把脈,開幾個食補方子吧。每日吃著,總能好些。阿瑪中午可在這裏用飯不?若在,我給你弄鍋湯去,補神養氣,從現在熬到午時,剛好能用。”

康熙揮手道:“這些事,讓下人去做就好,你在這裏陪阿瑪說說話。”

賈環並不堅持,重又坐了下來,卻又無話可說。

他向來很會和康熙相處,他也知道說什麽能讓康熙高興起來,但此刻,卻一句也不想說,不願說。

他不說話,康熙也不開口,胤禩胤禟等原是極會湊趣的,此刻閉緊了嘴巴,更遑論本就不怎麽愛說話的胤禛了。

氣氛一時間有些僵硬。

康熙歎了口氣,打破沉寂,道:“環兒可是有些怨我?”這句話,問的便是之前在門外聽到的事了。他原也不知道養蜂夾道是那種地方,此刻隻等賈環開口,他也好順勢將胤祥挪出來,既是向賈環賣個人情,也是不忍胤祥真的就那樣熬壞了身子。

賈環卻不吭氣。

那就是怨了,康熙歎了口氣。

有些事,他沒有辦法和賈環說,也不知道如何說。

一時默然。

賈環卻在抬頭看了他一眼後,靜靜開口:“不是怨,隻是有些失望。”

康熙皺眉,心中一股怒意上湧:失望?他也覺得失望的很!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人對人這般縱容過,對待這個少年,他甚至可以用小心翼翼來形容,他一回京,自己便大清早的來見,幾乎是討好般的和他說話……可是卻這般的不領情,他不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兒子,居然就換來“失望”二字,自己有什麽讓他好失望的?難道自己對他還不夠好?

他的怒意,連周圍的人都能感覺得到,賈環自然不會沒有察覺,他低頭看著茶杯中起起伏伏的青翠的嫩芽,聽王祿說,這是宮裏新進的好茶,因為數量稀少,宮裏妃位以下的都沒有得,卻專送了些來莊子給他預備著……

當康熙心中的怒意化成怒火,將心中剛剛因賈環的關切而升起的暖意燒的一幹二淨,燒的心灰意冷時,賈環卻又開口:“我在鄉間的時候,見到鄉間大多有惡霸,帶著一堆人橫行鄉裏,遇上不識相的,便愛打人……”

康熙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但他知道賈環絕不會無的放矢,是以收斂心神,靜靜聽著。

“回到家裏以後,發現父親也愛打人,我身子弱,他舍不得打我,可是二哥卻不止挨了一次……惡霸打人的時候會喊:‘給我打斷他的腿!’,父親打人的時候,也會喊:‘給我朝死裏打!’”

他靜靜說著,周圍的人靜靜的聽,漸漸的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賈環繼續道:“被惡霸打的人就真的斷了腿,這輩子都要拄著拐杖過日子,而被父親打的人,不管打的多狠,棍子都永遠隻會落在屁股上……惡霸打了人後,會冷嘲熱諷,侮辱戲弄,而父親會站在二哥的院子外麵長籲短歎,會吩咐太醫去看了二哥後去他書房一趟,也會默許二哥多久可以不上學堂……”

賈環說完,最後頓了頓,抬起頭來,一雙眼就這樣直直的望向康熙,慢慢道:“我在外麵,也見過許多喜歡打兒子的父親,我還以為……所有做父親的教訓兒子,都是為了他們好……”

他的聲音放的極慢,最後一句話含著嘴裏,沒有說出口,但是人人都知道他想說什麽——“原來,不是的。”

胤禛四個卻有些頭皮發麻,可以想見幾乎是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康熙會有怎樣的雷霆之怒。

屏著呼吸的四人耳中清楚聽到康熙微重的呼吸,卻始終沒有人說話。

康熙手指動了動,卻在指向賈環的一瞬間重又放下,他張了張口,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他說,又能說什麽?說你不懂?說我有無限苦衷?說我為人父前先是人君?這些話,在那雙澄清如嬰兒般的雙眸的注視下,顯得那麽蒼白。

天下之爭,說白了,也不過是權勢之爭罷了……而且還是發生在父子之間……

換了其他兒子,他什麽都不用說,隻要露出不悅的神情,便足以讓他們誠惶誠恐……但是賈環,不成。

換了其他的兒子,他可以圈,可以罰,可以打,可以從此不聞不問,讓他自生自滅……但是賈環,不成。

那不是他的骨肉,不是仰他鼻息而活的那些兒子們,不是失去他給的榮華富貴就一文不值的皇子們……那是他盡用了手段,巧取豪奪搶來的兒子,他手裏握著的一切,在那個兒子眼中,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他唯一珍視的,是自己對他的那份舐犢之情……

他為他撲滅天花,為他研製火硝,為他種地,為他建廠,不是因為他是皇帝,而是因為他叫他一聲阿瑪……

而今,他失望了,而讓他失望的,正是他為人父的一麵……

忽然間,便覺得賈環那清清亮亮的一雙眼,有些刺眼,有些刺心。

這時,那雙眼卻輕輕巧巧的移開,賈環慢慢站起身來:“我去給阿瑪熬湯。”就那樣慢慢走了出去。

兩刻鍾後,賈環收拾好一切,將爐子交個丫鬟看著火,自己回到小花廳,便發現裏麵已經人去樓空,對此他並不意外,意外的是胤禛居然留了下來。

胤禛一見他進來,便遣散了下人,拉他在身邊坐下,責道:“你有多大的膽子,怎麽敢對老爺子這般說話?便是要幫老十三,也要先自己好好的才行……”

賈環不答,挨近胤禛,幾乎將身子貼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後將胤禛麵前的涼茶端起來一飲而盡,將空杯子舉到胤禛身前:“還要!”

胤禛給他倒了一杯,賈環仍是一口喝了,舒了口氣道:“這麽熱的天兒,呆在爐子跟前烤的整個人都焦掉了……”

胤禛再給他續上,道:“這些事交給下人做就好了,用得著你親自在爐子跟前守著?”

賈環這次不大口灌了,放在唇邊小口小口抿著,聞言聳聳肩道:“我總要在廚房裏待到老爺子走了才好出來啊!”

胤禛咬牙道:“這會兒又知道怕了?剛剛怎麽膽子就那麽大?什麽話都敢往出說!這些話,便是老臣進諫也要挑個老爺子心情好的時候,繞他十七八個彎、萬分委婉的去說,你倒好,吃了豹子膽了是吧,專挑老爺子不痛快的時候揭他的傷疤,你……回頭若將你也圈了,你讓爺帶了親兵去劫獄嗎?”

賈環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四哥就知道小看我……四哥你當我是什麽人呢?心直口快、橫衝直撞、到處惹禍,完了讓你來擦屁股,好來個英雄救美的白癡女人?哼,我何時讓你為我的安危操心過?你放心,我聰明的很,最懂自保不過。”

胤禛又好氣又好笑,道:“是,是,你聰明,聰明的差點被老爺子一怒之下打了板子!要不是我們兄弟幾個把膝蓋都快跪爛了,你聰明的屁股今天就開花了!”

“他敢!”賈環哼道:“我爹都舍不得打我呢,他憑什麽?”

胤禛皺眉道:“環兒!”

賈環一笑,道:“四哥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四哥是關心則亂。老爺子喜歡同我在一起,便是因為想見人真性情的一麵,若是我剛才表現的若無其事,這會兒他是高興了,事後回想起來,定然存疑……他既喜歡我的真性情,那我就露給他看,說給他聽。”

胤禛一指頭敲在他額頭:“你在玩火知不知道?那到底是皇上,從未給人違逆過……你這樣說話,讓他如何下得來台?”讓皇上下不來台的人,如何有好下場?

“所以我才避開啊,騰出空來好讓四哥八哥給我求情……”賈環狡猾的眨眨眼道:“我這會兒因牛痘之事,在民間聲望正盛,老爺子便是再生氣也不會把我怎麽樣,你們遞個台階給他,順著也就下來了。然後我躲他幾天,老爺子看不見我,也就不會生氣,慢慢的便也想通了,到時候,哼,誰來哄誰還不知道呢!”

胤禛微楞,沉吟片刻後歎道:“環兒果然聰明,我跟了老爺子二十多年,倒還沒有你半年看的清楚。”

賈環笑道:“四哥是做大事的人,有大智慧就行了,這種小聰明就留給我好了。”

胤禛搖頭失笑。

若論大事,還有什麽比牛痘火硝更大的事?誰敢說能弄出這些東西來的人隻有小聰明?

賈環放開康熙的事不提,問道:“要救十三哥,隻有保太子複位這一個法子嗎?”

胤禛點頭道:“雖不是唯一的法子,卻是最穩妥的法子。”

賈環氣悶道:“我不喜歡太子……好容易將他拉下馬,又要弄他上去,那之前的功夫不都白費了嗎?弘暉的事就這麽算了不成?還有你說過的,後花園的事兒……都不管了嗎?”

胤禛搖頭失笑道:“廢過一次的太子,怎還算得上太子?不過是個靶子罷了……而且,這個靶子,他也未必當得了。”

賈環眨眼,搖頭,表示不懂。不是說了要保他複位的嗎,怎麽又說未必當得了?他真有些糊塗了。

胤禛失笑,他們家環兒,在別的地方聰明過人,可一旦遇上這些事兒,還真是少了一根筋似的。

將他摟在懷裏,慢慢解釋道:“隻要老爺子準備複立太子,自然要先把他身上的罪名清洗幹淨,連太子都沒事,老十三自然也不會有事……隻要老十三出來了,他的太子之位麽?當不當倒是無所謂的,反正是已經廢過一次的太子了,想要再廢一次,也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我胤禛豈是那般大度的人?”說到後麵,似是想起弘暉之事,聲音中帶上了冷意。

賈環雖不知道他怎麽讓太子倒黴,但是隻要是胤禛說的話,他便不會懷疑,點點頭不再多問。忽然又啊了一聲,道:“說到太子,我倒是想起來一事,昨兒回京的路上,遇到了一個人……”

將音兒的事細細說了一遍,又道:“我實在弄不懂,他到底是幹什麽來的?他到底是在幫太子啊,還是在害太子?”

胤禛沉思一會,道:“環兒你已做的極好……若我猜的不錯,那音兒是從熱河逃回來的。據我所知,太子出京的時候,將他扮成內侍悄悄帶著,老八曾說太子身邊的人都被看管起來了,這音兒,八成在那之前便已脫身……且不管他對太子如何,總歸對你是沒安好心。幸好你機靈,若是讓他上了車,和你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隻怕麻煩就大了。唔,對了,你是怎麽認出他的?”

賈環得意洋洋,道:“一開始不知道是他,隻是覺得可疑。四哥你看,我們大清朝,人人都留辮子,你說,那頭發要亂成什麽樣子才能擋住半張臉啊?他扮的又不是叫花子……當我們都是傻子呢?後來他聽到我說讓人把他移開,也不裝暈了,開始吭吭唧唧的,我就認出來了,他的聲音很好聽,所以也很好認。”

胤禛笑道:“我們家環兒,果然是最聰明的。”

賈環哼道:“四哥也不用誇我,你便是誇我也沒用,老實和我說,你有什麽事兒瞞著我?那音兒握著你的什麽把柄?”

胤禛一本正經道:“爺瞞著你的事多著呢……比如,爺三歲的時候尿過床,還有,五歲的時候,被萬歲爺打過屁股,六歲的時候,告過先生的黑狀……”

還未說完,賈環已然笑的喘不過起來,道:“我還以為四哥一直是這樣老成的樣子呢,原來也有頑皮貪玩的時候。”

他聰明過人,如何聽不出胤禛不願告訴他這方麵的事情,他便也不問。正如他對音兒說過的那樣,胤禛對他好,對天下百姓也好,這便夠了,至於其他陰私之事,又有何幹?胤禛願意告訴他,他們便一同承擔,若是不便告訴他,他裝傻便是,如此而已。

“是啊是啊,”胤禛笑道:“爺生下來就有胡子呢……”

他家的環兒,怎麽就這麽可人疼呢?該聰明的時候永遠都那麽聰明,也永遠知道什麽時候是該糊塗的時候。

……

正是巳時三刻,在離莊子十來裏路的官道上,一輛看著極樸素的馬車慢悠悠馳進城門,馬車中,年過五旬的老者閉著眼,麵目安詳,仿佛睡的正香,但隻是入城時馬車那微微的一頓,便讓他睜開了眼睛。

李德全低聲道:“主子,進城了,是回宮嗎?”

康熙從鼻子裏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李德全‘嗻’一聲,便要掀開前麵的小窗,卻聽康熙道:“去賈府。”

李德全一愣:“榮國府?”

“嗯。”又是鼻子裏一聲輕哼,道:“那小東西開口閉口他爹他爹,我倒要看看,他爹到底有多什麽了不起,讓他這般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