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無頭屍

沉默了一小會兒,梁川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蓉城網絡調查科的主任為什麽對自己這麽感興趣,

是出於好奇?

是因為第六感?

還是僅僅因為所謂的職業習慣?

人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做任何的事情都是有絕對目的性,這種沒有目的性對自身沒有直接益處嚴格意義上來說算是白費時間的事情,人們將其稱之為“興趣愛好”。

或許,這位邢主任,就是因為所謂的興趣愛好。

梁川自己也沒想到,蓉城裏,還有一個這樣子的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可惜,自己不用智能手機,自己屋子裏甚至沒裝寬帶也沒有WIFI,他對自己的調查,應該很苦惱吧,甚至不惜用這種設套的方式讓自己往這裏麵鑽。

梁川確實是進套了,

但梁川並沒有絲毫地慌張,

他甚至沒有急著回答邢主任,

就讓邢主任一個人在那裏一邊晃著手機一邊自我感覺良好著。

慢慢地,邢主任皺了皺眉,因為梁川的反應讓他有些丟失劇本的感覺,在梁川沒認出來銅板沒認出來照片的真假時,他幾乎難以壓製住自己內心的狂喜!

他的第六感對了,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卻像是自己剛來時那般顯得很是從容。

“很棒。”

梁川最後還是給了一個麵子,說話了。

“什麽?”邢明有些發愣。

梁川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轉身,走回了自己櫃台那邊,重新捧起自己的茶杯。

邢明這才明白,梁川是在誇讚自己的PS技術,

他,

居然真的隻是在誇讚自己的PS技術!

“梁顧問,你就沒其他的話想說麽?”

梁川搖搖頭,然後繼續微笑著看著邢明。

邢明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因為真的沒什麽好說的了。

這個套,對於梁川來說,下不下去,其實沒什麽區別,但梁川發現看見邢明此時的這個表情,挺有趣的。

梁川伸出雙手,放在了櫃台上。

“怎麽?”邢明問道。

“銬上,我不是梁川,銬上我。”梁川回答道。

“…………”邢明。

“真的梁川已經死了,你可以懷疑被我殺了,然後我整容了,取而代之,以他的身份繼續活著,又或者,你的想象力可以更豐富一些。

我本是一隻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鵲巢鳩占了梁川的身體,以他的身軀活在這個世界上。

隨便你選哪個理由,我都承認,現在,你可以拿出手銬,銬上我了,哦,如果你有手銬的話。”

邢明咽了口唾沫,他感覺自己被鄙視了,不,他自己的思維其實都已經混亂了。

其實,他原本猜測的是第一種可能,至於梁川所說的第二種可能,除非他是腦子進水了,否則是不可能相信的。

“還有,醫院裏應該有我的血液留存,另外,你收集我的指紋也不難。

把我抓起來,

然後你可以去思考下一步了,

那就是如何說服法官,

無論是從DNA檢測結果還是從指紋等等其他檢測結果都沒有問題的人,卻又是另外一個人。”

邢明的胸口一陣起伏,

這個,

其實他已經調查過了,DNA檢測報告,指紋對比報告,都和那個梁川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作假,也做不了假。

邢明走到了梁川的麵前,雙手撐在櫃台上,他盯著梁川,他能從梁川眼眸裏看見些許淡淡的嘲諷。

“你不是他,你是另一個人。”邢明一字一字地說道,“我不相信,三年的時間,會讓一個人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你很有趣。”梁川收起了笑容,“我知道,你的工作是在網絡和各種信息檔案之中去建模分析你的目標,或許,正是因為你的這種工作模式和環境,讓你的思維有些分不清楚虛擬和現實的界限。

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我這裏隻賣冥器,不看病。”

“好。”

邢明點了點頭,

“你等著。”

邢明轉身,離開了冥店,走出去之後,一陣寒風吹過,他打了一個冷顫,坐回自己的車裏,他點了一根煙夾在手指間。

他的眼中,有疑惑和懷疑,梁川最後的那些話一直在他腦海中回響,

難道,

自己心理,

真的出了什麽問題?

冥店櫃台後,梁川伸手輕輕地**著普洱的尾巴,緩緩道:

“居然真的有人天生第六感這麽敏感,

他和梁川,

也不算熟,卻能夠在見第一麵時就感覺到我不是梁川。”

“喵。”普洱應了一聲,貓眸之中慢慢地有血光閃爍,隱約間,有殺機顯現。

“啪。”

梁川稍微用力拍了一下普洱毛茸茸的小腦袋,

“他人不壞,反而挺可愛的。”

普洱有些委屈地瞥了梁川一眼,兩隻肉爪子匍匐在櫃子上,臉朝外,把自己的尾巴和屁、、、股對著梁川,顯然是不滿意梁川這種好心當作驢肝肺的姿態。

“乖了,沒事的,他至少不會哪天忽然從路邊跑出來捅我。”

中午,梁川燉了豬蹄,等到快燉好時,朱砂走入了店鋪裏,這個女人站在門口就深吸一口氣,

“好香啊!對了,你不是有厭食症的麽?”

然後,

梁川給自己盛了半碗米飯,拿豬蹄湯泡了飯,一口一口艱難地吞咽著,朱砂則是吃了三碗飯,更是啃了七個豬蹄。

飯後,

梁川靠在椅子上,心有餘悸,那種油膩的湯汁感覺,讓他現在還犯惡心。

朱砂則是撐了,本來挺漂亮的大美妞很沒形象地坐在梁川對麵拍著肚子,時不時打個飽嗝兒,還咧著嘴在拿牙簽剔牙,風衣扣子已經解開,露出了高聳的胸脯,一條腿更是翹在梁川的櫃台上,豐腴圓潤,牛仔褲的拉鏈還對著梁川。

“抱歉啊,聽說你住院了,但我正好有事,沒去看你,我中午剛回來,本打算去醫院看你的,發現你居然出院了。”

“沒事。”梁川回答道。

“你就不問問我去忙什麽了?”朱砂把臉湊向梁川,“你不是心理學學者麽,還能當警方的顧問,來,你試試看,能看出點什麽麽?”

梁川點了點頭。

“看出什麽了?”朱砂微笑著等待梁川的回答。

“你牙縫裏,有香菜。”

“…………”朱砂捏了捏雙拳,指節作響,然後,她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看新聞了麽?”

梁川搖搖頭,他住了一周的醫院,雖然病房裏也有電視機,但他就沒開過。

“拜縣的牛頭山發現了兩具無頭男屍,我家裏人喊我回去幫忙調查。”

梁川笑而不語。

“我家開的是殯儀館,那兩具屍體是被從殯儀館裏偷出去的。”朱砂解釋道,“世風日下了,我現在隻能在一些鬼片裏回味一下祖宗們的榮光了。”

朱砂所說的榮光應該是前麵拿著鈴鐺,後麵一群穿著滿清官袍僵屍整齊蹦跳前進的畫麵。

這讓蘇白不由地想到那群撐著紅紙傘的女人。

“喂,你就一點都不好奇?”朱砂有些意外地問道,“這件事可是驚動警方了,也參與了調查。”

“頭呢?”梁川配合地問道。

“沒找到。”朱砂很無奈地回答道,“找了好多天,沒找到,家裏連古辦法都用了,也沒找到。”

“嗯。”

“你要不要那麽敷衍?”朱砂伸手抹揉了揉眉心,她不是第一次發現梁川不是一個好的聊天對象了,“算了,我回去開門營業了,你請我吃了午飯,晚飯我請你吧。”

“我過會兒就關門了。”梁川拒絕道,“準備早點休息。”

“拜托,現在才下午一點,哦,也對,你才出院,好了,我就不打擾你了。”

朱砂幫梁川把鍋碗給洗刷好就走了。

梁川坐在櫃台邊,拿著那本《神曲》翻看了一會兒,別人看《神曲》可能是沉迷其優美的辭藻,也可能是喜愛但丁的豐富想象力,但對於梁川來說,就像是看一個幾百年前的一個二逼如何吹噓他編造出來的地獄模樣,

切入點不同,但趣味性都是有的。

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後背的傷勢還有些不舒服,梁川準備把鋪門關起來上二樓去休息。

他不喜歡在醫院裏休息,因為醫院裏太鬧騰了,對於梁川來說,醫院的夜晚比警察局的夜晚更喧囂,人來人往地都不用推門就能進出。

關門時,

梁川看見外麵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一身白色的襯衫,淡藍色的牛仔褲,頭發濕漉漉的,看起來很年輕,也很俊秀。

“抱歉,關門了。”梁川繼續關門。

對方伸出一隻手攔住了,

“你可以去隔壁推拿館,你是跟著她來的,對吧?”

梁川將對方手推開,還是要關門,

哪怕是送上門的生意,他也不想做了。

但對方再次把手伸過來,攔住了關門。

對方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著水,看著梁川的目光,帶著一種祈求,他嘴巴張開,像是個啞巴,發不出聲音,但可以看出來,他在哭訴。

“抱歉,我身上有傷,現在需要休息。”梁川又重複了一遍。

對方還是沒撒手,還是想要進來,顯得很執拗。

梁川低下了頭,然後緩緩地抬起來,

他的眼眸刹那間化作赤紅一片,

嗓子眼裏發出了帶著慍怒的低吼:

“我……需要……休息!”

青年臉上露出了驚駭之色,身體開始顫抖起來,手也嚇得縮了回去,整個人倒退了好多步,然後捂著頭開始無聲地尖叫。

老街上,

人來人往,

但似乎沒人看見正在抱著頭尖叫的青年,

也沒人看見青年的頭正在慢慢地化作水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