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慶德三年冬.進學

第十八章慶德三年冬.進學

已經進入隆冬,天色依舊是半黑窗外卻傳來敲門聲道:“少爺該起了,昨夜夫人照顧小姐一夜。今日給老太太請安隻能您一個人去了。”窗外一個女子細柔的嬌聲催促著。

隔著一扇門卻有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應承道:“繡兒姐姐,少爺昨個做功課四更剛睡下。這冬日又陰冷,天色還未亮,您還是讓少爺再睡一會吧!”

繡兒聽到這話不禁心中為難,隔著門歎了口氣道:“既是這樣要不今個就別去了,我去回了夫人再到老太太那去請安。”話畢繡兒欲要轉身離去,卻聽見屋內傳來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道:“繡兒姐姐,先進屋暖暖我一會便好。”

聽到少爺這聲吩咐,墨兒趕忙開門將繡兒迎了進來。見繡兒穿著一身單薄的棉襖挑著一盞燈籠,便將還有些餘溫的暖爐遞給繡兒接過她手中的鬥篷烤在一旁讚許的道:“還是繡兒姐姐想得周道,墨兒跟了少爺一個多月了卻還是不及繡兒姐姐貼心。隻知道天寒怕凍著少爺,卻不知早上起來該換件厚點的鬥篷。”

繡兒接過暖爐,細長的手指因為受凍而有些紅腫望了一眼內屋初亮的燭光道:“你是男孩子,這想東西自然沒有我們女孩家細致。再說我雖少爺從曾府來的,自然是相處的久些。”

墨兒憨厚一笑,謙虛的道:“繡兒姐姐教訓的是,隻是也不知道夫人是怎麽想的。姐姐伺候少爺極是精心卻被派了屋外的差事。”

繡兒攏了攏散著寒氣的棉襖道“夫人自然自己的見地,如今少爺入了學帶著小廝總是比個半大的丫鬟方便些。再說我也不識字隻會閑些做做女紅,自然是比不上墨兒你了。”

兩人說話間便見自家少爺穿著一身素色的襖子出來,繡兒望著她憔悴的臉上帶著青色的眼袋不禁歎了口氣道“少爺您年紀還小,自是要好好保重身體。這樣熬下去,哪裏又吃得消!”

墨兒將繡兒帶來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又端水伺候她洗漱瞅了一眼繡兒道“姐姐哪裏知道咱們家少爺這位師傅有多嚴厲,便是少爺這樣勤學熬到半夜的卻也有挨板子的時候。前幾日還因為一個錯字,注解之爭被罰跪了三個時辰。”

錢浦卻止住墨兒的話道“這學問上的東西自然是不能馬虎。繡兒姐姐做得棉襖甚是合身,多謝你這一番心意。”

繡兒見狀卻起身伺候起錢浦梳頭,對著鏡子柔弱的少年不禁微微一笑道:“奴婢可不識一個大字,若能伺候少爺您他日高中便是奴婢一輩子的榮耀。莫說是一件襖子,就是奴婢一輩子為少爺您做衣裳又何妨。”

錢浦聽到這番話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繡兒望著她紅腫的手道“如今小姐這病讓夫人愁得幾夜未睡好,少爺這便自然是不能再讓夫人費心。”

錢浦點點頭,自己與錢氏如今依舊是表麵上的客氣除了每日早晚在錢老夫人屋中請安能遇見便與陌生人無異了。自從自己改了姓名,由錢老太太做主選定了這個浦字為名入了錢家的家譜便進學與於錢家學堂。

錢浦整理奔走於學堂與府中之間,卻因為學業忙碌而不再顧忌府中那些瑣碎之事。除了每月的份例,其他的錢氏也鮮少過問。如是錢浦的日常起居,吃喝冷暖便唯有從曾府跟來的繡兒照顧。而這位學堂的老師隻是代課,卻是學問極高的因此對學生的要求頗為嚴格。尤其是與錢浦一般大的孩子有些實在忍受不了師長的苛責,便回家請了別的先生家中授課。錢浦卻自是佩服這位先生的學識淵博以及求學嚴謹之風,便是又是實在過於苛責卻也強忍著不肯服輸。

繡兒見墨兒出去倒水,小心翼翼的在錢浦耳邊勸道:“奴婢聽說洵少爺也要退學請師父到家中來授課,少爺何不在今日求求老夫人一處於洵少爺進學。便是不說師父嚴厲少受些皮肉之苦,這天寒地凍日日奔波你身子本就虛弱若招了病與小姐一樣,豈不是又讓夫人憂心。”

錢浦聽到繡兒這番勸勉,嘴上應承道好。心中卻不免一歎,自己和錢氏雖然名義上是母子卻依然各有默契的彼此疏遠。所以,自己是死是活自然不會真的費了她的心思。隻是,慈兒生病她欲要探望卻被錢氏找了借口擋了回來讓她心中不免有些憂心。便對繡兒道:“一會子我上學走了,你替我去看看慈兒。紅玉和紫綃,暗地裏給些搭上讓她們盡心伺候小姐。”

繡兒點點頭道“奴婢小得,底下的下人們都說少爺您性子薄涼不喜親近,卻不知您小小年紀便如此為人著想。”

錢浦拍著繡兒的手安撫道“姐姐,自然不需為這些閑事置氣。昨個老太太賞了我一匹綢緞說是舔冬裝,我卻覺得那顏色太鮮亮有些女氣不如姐姐收著。日後做春衫,或是遇到喜事自然有用得著的時候。”

繡兒知她這是賞自己,不禁紅了臉推辭。錢浦卻笑著道“姐姐對我好,我自然也是曉得的。再說,咱們日後還未必是什麽關係這點東西隻怕將來還入不得繡兒姐姐的眼。”

繡兒聽到她這番話自然更是紅了臉,低聲道“好少爺,您若再這般調侃奴婢。奴婢自是要羞愧得不行了。”

錢浦微微一笑,見墨兒已經收拾好東西等在門外。她忽然眨了眨眼,將繡兒從地上拉起來道“我的好嫂子……裕表哥可還念著你呢!”繡兒聽到她這話,羞急了欲要捂住她的嘴巴卻見她早就激靈的竄了出去。

當著墨兒的麵,兩人自然不再打鬧。天還未亮,頂著刺骨的寒風繡兒在前麵打著燈籠主仆三人朝著錢老夫人的院子走去。因為錢浦的院子有些偏遠加上天寒路滑,待到老夫人那裏天色已經微涼。

錢浦比起平日請安便顯得有些晚,果然到了偏房便見錢浦名義上的堂姐錢沐已經跪在那等候。兩人平日裏也是常常遇見,卻隻是禮貌性的問候幾句便各自沉默。

錢沐是三房妾室的女兒,性情上有些過於溫良。錢老夫人一共生養了四個孩子,上麵兩個是女兒依照錢家的身份門麵,這兩位姑母的夫婿亦是官宦子弟。三房掌管錢家大小事宜,可惜這個名義上的三伯父並不進取考了數年的科舉未中。最後隻得花了重金買了個七品的閑職,如今帶著幾個年輕的妾室在外地為官。四房本是錢老太太最看重的兒子,當年四少爺中進士歸鄉倒也是錢家期盼了許久的榮耀。隻可惜,這一脈卻甚是單薄。

三房所出也隻有錢沐和錢洵,錢洵自幼被三房嬌慣自打入了冬便托病不再早請。錢洵是如今錢家唯一嫡傳的血脈,自然錢老夫人亦是暗自應許。所以每日來早請的便隻有錢氏與錢沐錢浦。

忽然身後一陣冷風,錢浦回頭不禁一驚見許久不見的錢洵也出現在這裏,不禁微微一笑道:“如今天冷,堂哥的身子可好些?”

錢洵裹著厚厚的袍子被身邊伺候的仆人一件件脫下,對這位平日裏木訥的堂弟回道:“最近一直在家中休養自然是好些了,倒是堂弟你這天寒地凍的還整日奔波於學堂家中的越發的清瘦了。”

錢沐不禁疑惑的問道:“弟弟今個怎麽來早請了?”

“前些日子奶奶也允諾了咱們府中請先生的事情,昨個我娘尋到一個學問品性都是極好的。所以,今個特意來謝恩!”錢洵的話讓繡兒不禁朝著錢浦努努嘴,示意今個也請了這退學之事。

錢浦卻笑著道“若是請到一位極好的先生,自然會幫助堂哥的學業大有長進。”錢洵望著錢浦身邊幾分嬌美的丫鬟,卻忘了理會錢浦。

墨兒自府中長大,原先也伺候過錢洵見到他這般眼神自然知道此時他心中保有歹心。果然,錢洵又將目光重新轉回錢浦身上開口道:“堂弟這位丫鬟好麵生,今個道是第一次見?”其實錢洵並非第一次見繡兒,如此托詞不過是探花罷了。錢浦過了年也不過虛歲十二,自然不知曉此時錢洵心中不軌的之心。便望了一眼繡兒道:“繡兒姐姐一直在屋子伺候,平日裏堂哥又不去我那偏院做客自然是沒見過的。”

錢沐對錢浦身邊這個體貼的丫鬟自然有幾分印象,也知主仆倆感情甚好怕是錢氏也亦有安排,便對著錢洵道:“她是浦堂弟屋裏的人,見男客也是不合規矩的。”

三人說話之際,便見管事的婆子道:“老太太已經在正廳了,還請少爺小姐們換個地方說話。”早請之後,錢浦帶著墨兒去學堂,錢沐回了屋子伺候嫡母,錢洵因身子冷要回屋休養,三人分別自是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