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流沙
第328章 流沙
從絕望到希望,沒有人能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老黃更是瘋得像個孩子,把背包一扔就跳進湖裏,一個猛子紮進去,又露出頭來,對著我們大喊:“快來!”
我很想像他那樣跳進去,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是“趙教授”,再看看張教授隻是笑眯眯地看著學生們,熱血立時冷了幾分。
“你早就知道這裏有綠洲是不是?”我轉頭看向阿川,他眼裏沒有多少激動,一副輕鬆的看戲模樣。
“廢話,我們行動前難道會不做準備?”阿川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把我向湖邊推,“趕緊紮營,這裏野物多,我和小七去獵一頭。”
我笑了笑開始去忙,潮濕的水汽迎麵而來,雖然是夜晚看不清周圍的風景,但生機就縈繞在身邊,下午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誰能想到生與死輪轉得是那麽快。
老黃瘋了一遭就上了岸,全身濕了個透,此刻一臉興奮:“你咋這麽沒勁,趕緊下去洗洗沙,這裏我來。”
我白了他一眼:“老子現在是教授。”
“噗,哈哈哈哈,對對對,你丫還挺入戲啊!”老黃大笑起來。
眼看著張教授一臉疑惑地看來,我趕緊抬手捂了他的嘴,使了個眼色,見老黃一副了然的樣子才鬆了手。
“沒勁。”老黃聳聳肩,接過我手裏的活。
我看著眼前的湖水到底是按捺不住,走了這麽多天,汗水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全身都黏糊糊的,又沾了一層沙,別提有多難受,此刻脫了衣服走進水裏,隻感覺全身都舒爽了。
湖水很淺,還不到腰深,那幾個學生在更深處潑著水,我就在靠岸的地方把自己上上下下洗了一遍,周圍有樹木遮擋,風倒不算大,因為綠洲的影響,氣溫下降得也比沙漠慢得多,吹了一路的冷風,手腳入水竟還有幾分溫暖,我很快就適應了這個溫度,待全身濕了個透,又覺得冷了。
到底是死水,不可能像活水那般幹淨,我匆匆洗了洗就上了岸,找了幹淨衣服穿上,又把換下的一套衣服洗了,老黃早已架起篝火,此刻插了幾根枝丫在沙地上,烤著衣服。
我也隨手把濕衣服搭上去,就算綠洲水汽再充足,周圍也是沙漠,沒有火一夜也吹得幹,張教授也忍不住了,到底是年紀大了,不敢輕易下水,就拿了毛巾在湖邊蘸水擦了擦,幾個學生玩得盡興,此刻都出了水,阿川和小七也回來了,帶回的羊皮袋裏是切得整齊的大塊鮮肉,不知是什麽動物的。
我和老黃麻利地穿肉去烤,阿川隨手扔來了調料罐,他們準備得還真齊全,好像早就料到我們會進行戶外燒烤似的。
篝火旁的氣氛十分融洽,共患難之後總會熟絡幾分,張教授又開始講從前的考古趣聞,和這次行程無關,我也沒怎麽聽,倒是阿川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附和幾句,我比誰都了解阿川懂的有多少,張教授好幾次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本該是一個完美和諧的夜晚,可惜還有個病號,小七一直在照顧他,我也去看了幾眼,他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比白天更虛弱了,一天來隻喝了幾口水,還是什麽都吃不下,疼痛應該是減輕了,眉頭舒展了一些。
隻要有好轉就行,到底是年輕,沒那麽容易丟掉小命,小七表示她會守夜,我和老黃就早早睡了。
這一覺睡得很好,我比所有人起的都早,這裏燃料充足,風也小,篝火竟還未熄滅,天色蒙蒙亮,小七說要守夜卻不在外麵,周圍不見鳥獸的蹤跡,一派靜謐。
湖泊真的很小,或許根本就不能稱為湖泊,我遠遠看去,能看到湖底的細沙,裏麵沒有水草,隻有近岸的地方有一團團虯結的胡楊根須和大團灌木,灌木一半長在水裏,綠油油的格外喜人。
我們正對著的湖邊沒有灌木,顯得格外突兀,我心中一動,快步上前,果然,這裏的沙子很細軟,這些灌木定是被人連根拔起的。
一定是淵叔他們做的,他們也在這裏紮過營,我反倒安心不少,那片死亡之地沒有拖住他們的腳步。
我蹲下身來,湖水倒映出我的臉和漸亮的天光,我很久不曾認真看過自己的臉了,現在一見隻覺得分外陌生,想想兩年前還是一臉稚嫩的書生氣,現在卻多了幾分棱角,目光也深沉如水,竟像阿川一般了。
這真的是我嗎?
我不由伸出手去,平靜的湖麵漾起層層漣漪,倒映其中的麵容也破碎了,肩頭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一驚,差點栽進水裏,回頭隻看到阿川放大的臉。
“看什麽呢,這麽出神?”他一邊笑著,一邊伸頭向水裏看去,瞳孔立時一縮,罵了句,“操!”
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不遠處的湖邊有一團雜亂的胡楊根須,下方蜷著一具白花花的骨架,一看就是動物的,骨架明顯很新鮮,上麵還帶著絲絲縷縷的筋肉,已經被水泡得發白了,如棉絮一般在水裏漂著。
反胃感瞬間襲來,我在心裏跟著阿川罵了一句,幸虧昨天吃的是烤肉,喝的水也是自己帶的,但一想到自己在水裏泡了那麽久,就感覺全身都是血腥味兒。
湖裏很幹淨,連魚都沒有,若是被野獸咬死的,骨架也不可能落在那種死角,一看就是人扔的,我抬頭隻見阿川一臉嫌惡:“死淵老頭,就是故意惡心小爺呢。”
“他們可都快醒了,等下看見肯定知道是人扔的,我們……”我欲言又止,隻見阿川臉色更臭了。
阿川沒回答,起身向屍骨走去,把它向更深處送了送,掩藏在密集的灌木中,若是不仔細看,肯定發現不了。
這家夥還不是一樣的損,我愣愣看著他,他卻笑了:“眼不見為淨,總歸昨天都泡過了,撈出來也是屍水。”
我實在不想去碰,也沒了洗臉的心思,兀自向營地走去,剛走一半隻見老黃出來,睡眼惺忪地就向湖邊去了,我剛想提醒他,卻見那幾個學生也出來了。
算了,反正昨天已經洗過了,他那一下說不定還喝了不少,告訴他反而更惡心,還不如不知道。
我轉頭去收拾行裝,隻見小七從遠處的樹林裏走出,帶回很多長樹枝,留出幾根較細的,剩下的捆紮在一起,固定在駱駝身上。
早上開了火,考古隊又拿出掛麵去煮,張教授讓我們也吃,阿川老黃一點沒客氣,我猶豫一下也盛了一碗,天天吃肉口幹舌燥的,換換口味也好。
王澤明顯好多了,吃了藥又吃了小半碗麵,張教授的臉色也好看許多,我也鬆了口氣,如果他真死了,我們也不好交代。
“我們已經離遺跡很近了,前方是一片流沙地,我也從未去過,你們跟緊我,不要亂走。”上路前,阿川交代了一句。
所有人都嚴肅點頭,沙漠有多危險他們也見識過了,不敢不聽,我們穿過綠洲,向西方出發,朝陽升起,在身前拖出一道很長的影子。
小七和阿川一人拿了一根細長的樹枝走在頭駝前麵,樹枝分了很多枝丫,像一把大掃帚,他們走得很小心,沙漠又變成了黃燦燦的色彩,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
連綿起伏的沙丘和前幾天見到的毫無區別,流沙的存在是因為有地下暗流,這裏的地下水資源肯定很豐富,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綠洲,那裏地勢低,湖泊的形成定與暗流有關。
水意味著生命,那片遺跡定是因水而生,可惜沙漠無情,掩蓋了一個又一個輝煌的文明,不知這些古老的國度會埋藏著怎樣的秘密。
沙漠和西部對我來說有著天然的神秘感,古老的中土傳說給它們披上了詭譎的麵紗,似乎每一個神秘國度裏都有一個女王,她們有著傾城的容貌和無盡的財富,最後卻被埋葬在黃沙之下,隻有一個個傳說流傳千年。
“小心!後退!”
阿川突然大叫一聲,我慌忙向後退去,隻見他身前的黃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沉去,沙海無盡,高處的沙丘又源源不絕地把黃沙注入其中,好似沙下有什麽在翻滾,竟真如海浪一般。
沙子的流動漸漸停了,我卻驚出一身冷汗,眼前的沙地和我們走過的別無二致,若不是親眼看到它的流動,誰能相信它會將人生生吞沒。
阿川轉了方向,不斷地用手中的樹枝去探,我們向旁邊轉了幾十米,繞過了那片流沙地。
沙子很厚實,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沙窩,這樣的沙地我已經走了好幾天,卻從未像現在這般別扭,感受著腳下的黃沙向兩邊流去,總有一種將被吞沒的感覺。
老黃原本還走得大大咧咧,此刻也小心起來,所有人都緊靠著駱駝,流沙畢竟不是到處都有,我們又走了幾小時,眼看著日至中天,卻是再未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