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跑圈

第八章跑圈

約麽申時四刻。

孫磊組長來一趟馭山的小木屋,取走了十兩銀子,給了馭山一張蓋有錢莊印章、數額為十兩銀子的還錢憑據。

馭山細細看了看憑據,有些不解,於是向孫磊組長問詢,錢莊是怎麽知道自己今天能還上十兩銀子的?

孫磊組長沒有回答,轉身離去。

至於錢莊委托來收錢的人會是孫磊組長,馭山心中早有猜測,即便不是孫磊組長,也會是與孫磊組長相熟之人,否則孫磊組長怎會對馭山欠債一事如此清楚。

申時末,黃昏近。

活潑可愛的漪兒妹妹出現了,雖說今天來的晚了些,但她陪著馭山吃完了晚餐才離開。

臨走時漪兒有些黯然的說到,近半個月之內不能每天來看馭山哥哥了,秦離老師要她每天下午練琴,而且是去秦離老師的院子裏麵練琴,想偷偷離開都沒有可能。

至於上午時間,漪兒要去正式學員區的教學閣樓學習,而馭山也要做工,所以兩人都沒有時間會麵。

看著漪兒委屈的小模樣,馭山心疼,說了好些安慰的話,終於讓漪兒妹妹喜笑顏開,歡快而去。

三月十六,卯時初。

馭山剛踏進雜工院的大門,熟悉的身影已然在眼前,胡夭學姐手中一如既往的提著一包饅頭。

緊接著,胡夭學姐帶著馭山出了雜工院,去了鍛造院。

鍛造院的占地規模不比雜工院小,環境設施也更好,裏麵還布置有涼亭假山大水池,朱紅長廊小花園。

胡夭學姐將馭山帶到一個中男漢子麵前,天不怕地不怕姐姐就是大姐大的胡夭學姐,突然顯得有些拘謹起來,給人一種挺乖巧的感覺,而且臉龐還飛起了紅霞。

中年漢子身形高高大大,方臉濃須,渾身肌肉鼓鼓,站的無比挺拔,活生生就是一幅頂天立地的好漢的畫麵。

胡夭學姐向馭山介紹,那是胡師傅。

馭山心裏頭一緊,這位好漢莫不是學姐他爹?

見中年漢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少年,張口道:“小子,老子就是你學姐她爹!”

馭山連忙鞠躬行禮,“拜見胡師傅胡伯伯。”

中年漢子兩眼一鼓,語速極快,“小子,你到底想叫老子胡師傅還是胡伯伯?”

胡夭抿嘴偷笑。

馭山尷尬不已,伸手撓後腦勺,半天沒說出話來。

進門之前馭山就開始緊張,到了跟前更緊張,中年漢子兩眼一鼓令馭山緊張的不得了,加之說話語速又快,讓馭山總感覺自己好像沒太聽清楚,似乎對方在問:你是想叫我,老子,胡師傅,還是胡伯伯?

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問法呢?為什麽會覺得我想叫他老子呢?這讓我怎麽回答?

“小子聽著,立正!”見馭山遲遲滯滯的,中年漢子眉頭一皺高聲叫道。

馭山感覺如雷貫耳,身形一抖,雙腳並攏,身板挺直。

接著,耳朵裏響起——“抬頭!”“挺胸!”“收腹!”

“目光平視!”“向右轉!”“跑步走!”

“繞著場子跑十圈。”

馭山聽指令而動,整個過程沒半點遲疑,也根本來不及遲疑。跑步出去後,馭山偷偷回頭望向胡夭學姐。

卻見胡夭學姐的目光威懾而來,仿佛在說:呆子你想問跑步算不算工錢?一二一、一二一!給姐姐滾!

馭山連忙避開胡夭學姐的目光,趕緊的老老實實往前跑。

胡夭笑容燦爛。不過,當中年漢子的目光一過來,笑容頓時煙消雲散。

中年漢子說道:“夭兒,這小子到底行不行啊?傻乎乎的。”

胡夭撅起嘴巴回道:“爹,夭兒不是帶您去看過劈柴場啦!難道還能作假不成?”

中年漢子抬手搭在下巴上,來回摸著胡須,“可老子剛剛仔細查探過了,確定這小子尚未入修煉之門,若僅憑著一身蠻力,一些利索的手腳功夫,就能在短短六天之內將數百根樹木劈成標準尺寸的燒火柴,這的確令人匪夷所思。”

“爹不也能做到嗎?”胡夭說了一句。

中年漢子鼓眼道:“老子今年四十六,那小子才一十六,老子足足比他大了三十歲,能比?”

“切。”胡夭撇嘴,“祖爺爺今年都八十六了哩,能扛動三百斤不?”

“鬼丫頭你找打!”中年漢子惱羞成怒,罵道:“好吃懶做,整天就知道找老子要錢,你吃錢啊!”

胡夭翻了翻白眼,不作聲了。

中年漢子繼續教訓道:“過了年就二十了,也不知道給老子帶個女婿回來,整天瞎忙乎,正事不幹。”

“現在才三月呢,人家還有十個月的少女期好吧,有這麽著急將女兒往外攆的爹嗎?”胡夭滿臉委屈。

中年漢子張張嘴,把話憋了回去,轉頭望向跑步的少年。

中年漢子名叫胡屠,身份為鍛造院總師,總覽雲夢武院所有的鍛造需求,包括劍器、鐵具、建築等等,地位相當於高級老師、高級執事級別。

按照雲夢武院的地位結構,最高層是院長,其次是副院長,第三層級為高級老師、高級執事、商務總師、鍛造總師等帶有高級或總師的,第四層級為帶中級的,第五層級為普通老師、普通執事,第六層級為正式學員,雜役學員地位最低、為第七層級。

有個地位不低的爹做後盾,亦難怪胡夭學姐行事霸道,令一般人不敢惹她。

胡屠祖輩代代出鍛造師,到胡屠這代亦是如此,且更出類拔萃,地位到了鍛造院總師。

可不曾想到,胡屠至今隻出了胡夭這麽一個女兒,沒有兒子,眼見鍛造世家將要止於他這一代,胡屠心中自然窩火。

但窩火歸窩火,女兒還是要疼的。

別看胡屠表麵上罵罵咧咧,實際上夭兒知道,天底下再沒有比爹還疼愛她的人了。

同時夭兒也是知道要心疼爹的,知道爹心中窩火什麽。

所以夭兒想著幫爹物色一個衣缽傳人,這不,通過她的觀察,馭山便是十分合適的人選。

於是夭兒忙裏忙外,終於順理成章的將馭山送到了胡屠麵前。

從事鍛造,必須能吃苦能耐勞、有耐心有毅力、不投機不取巧,靠的是身體本力,不是一些武修使出元力能行得通的。

元力來源於吸納天地靈氣修煉的積累,是長年累月的積累換來的,又有誰會浪費在打鐵柱器方麵呢?

再說,修煉時間都不夠,哪還有時間去打鐵。

就算是胡屠這種幾十年前就入了修煉之門如今修為早已高深莫測的人,也一直隻用身體本力幹鍛造活,而不是用元力。

至於夭兒說爹也做到馭山劈柴的速度,自然指的是在不施展元力的情況下。

夭兒今年十九歲,在雜役學員中年紀不算大。

當然,以夭兒的身世來說,完全可以不去雜役學員區。

不過,這並非隻有夭兒一家這麽做,而是在山上出生長大的孩子,幾乎都得從雜役學員區起步。

如果說萬一,萬一如夭兒這種山上出生的孩子,最終也沒能入得了修煉之門怎麽辦?

那麽,就一輩子做個雜役學員吧,若後續能脫穎而出,也是有可能晉升為執事、中級執事、甚至高級執事的。

在雲夢武院,執事與老師為兩條線,前者不必一定得是武修,後者則必須是修為出眾的武修。至於總師之流,有修為高深的武修,也有不走武修一途的。

跑完了十圈的馭山重新回到胡屠和夭兒麵前。

見馭山麵不改色心不跳,仿佛剛剛隻是去散散步,胡師傅不高興了,說了幾個字:“去,再跑一百圈。”

馭山苦著臉執行去了。

這並不是跑一百圈有多累有多苦的事,如果有錢發的話,就算跑一萬圈又何妨?

若要說跑圈圈就有工錢發,誰信?

馭山心裏頭著急,盼望著早點做工,也就是胡夭學姐昨日說的打鐵的活,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跑圈圈上,於是不斷的加快速度,能有多快跑多快,盡早跑完了好去做工。

然,今天注定是他跑圈圈的一天。

一百圈跑完後,沒等馭山回來複命,中年漢子遠遠向他伸出一個指頭,“再跑一千個圈。”

一旁,夭兒學姐笑彎了腰。

俗話說泥菩薩也有三分脾氣。

馭山心裏頭哪會沒得一絲脾氣,不過,敢怒不敢言,有那尊頂天立地的好漢在,你敢起半點幺蛾子?

接下來,馭山想著怎麽也得在午時之際跑完,好趕去吃午飯,至於今日做工的事,那就別想了,估計是沒希望了。

然,當馭山邁步如飛,竭盡全力,好不容易將一千個圈跑完,正盼著有口熱飯熱菜下肚,遠遠傳過來一句話:

“小子,想吃飯嗎?那就不要停,一直跑到申時末,吃晚飯。若是你小子敢耍滑頭,老子今天就讓你滾下山!”

話音落。

父女二人有說有笑的走了。

場上隻剩下一個跑圈圈的少年。

鍛造院大門外,往食堂去的路上,少女不忍心:“爹,會不會餓壞他?”

漢子哼哼兩聲:“連這點苦頭都抗不下,還想做老子的衣缽傳人,做夢吧!”

走幾步,少女忍不住:“爹,夭兒想帶幾個饅頭回來,他那個人可以邊吃邊跑的。”

漢子嗬嗬幹笑:“可以的,一兩銀子一個,從你的零花錢裏麵扣,以那小子的食量,應該不至於將你這個有錢小姐吃窮吧。”

少女哼了一聲,撇開臉,給空氣白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