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銀子

第七章銀子

劈柴場。

胡夭將饅頭塞到馭山手裏,自己隻拿了一個。

馭山抱著一包饅頭,找了個地方蹲下,埋頭啃著,不敢麵朝著胡夭,更不敢與胡夭的目光接觸。

胡夭一邊小口小口吃著饅頭一邊對馭山說道:“呆子,一個人的活為劈完五根長樹木,你直管劈,能幹幾個人的活,我給你弄到幾個人的補貼,不用你自己去領,我代領來給你,但你每天隻能從卯時幹到午時,下午必須休息,不能蠻幹,免得累壞了身子。”

聽完,馭山連忙起身,左手抱著饅頭,右手掄起斧頭,開工。

胡夭皺眉叫道:“嘿!我說你這麽急幹嘛?吃完幾個饅頭能占用多少時間?”

馭山當作沒聽見,左腳踩在一個長樹木上,右手中的斧頭已經開始往下劈。

同時,左手也沒閑著,一直往嘴裏塞饅頭。

他右手每劈一斧頭下去,左腳便踩踏樹木滾動一下,短短十息時間,便將樹木劈了一圈。

緊接著,他用斧頭頂著劈了一圈的那截木頭,暗暗發力,哢嚓一聲,木頭斷開,滾了出去。

完後,他不作半點停滯,開始劈斷第二截木頭。

隨著十息左右哢嚓一聲十息左右哢嚓一聲的節奏,很快,一根長樹木已經腰斷完畢。

然後隻見他,右腳尖踩著一截木頭巧妙的發力,讓橫著的木頭豎立起來,接著一斧一斧劈下去,分出一片一片,片片大小均勻,連倒向地麵的方向都是一致,顯得很整齊。

不到半炷香時間,一根長樹木已劈成了一堆堆標準尺寸的燒火柴。

胡夭看得目瞪口呆。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經蹲坐在地,手中的饅頭隻吃了一半,另一半一直在手裏抓著。

按照這種效率計算,馭山豈不在四個時辰之內能劈完至少三十根樹木?六個人的活,他一個人幹啦!

就這樣,馭山不停的劈,劈完一根又一根,中途毫無間斷。

他完全沉浸在劈柴的過程中,仿佛這世界就隻有他自己和他斧頭下的木頭。

胡夭沉浸於看馭山劈柴的過程中,一直蹲坐在那裏,如同一尊不會動的雕像,在她眼中,仿佛這世界就隻有那個劈柴的少年。

時間無聲流逝,直到午時末。

胡夭終於有了反應,哎喲一聲,衝著馭山叫道:“呆子,快過來扶我,我的腳麻了,起不來。”

馭山被她的呼叫聲打斷,連忙放下斧頭,跑過來扶了一把胡夭學姐。

胡夭站起來後,他急急後退數步,拉開一定距離。

胡夭白了他一眼道:“呆子,你這麽急著鬆手跑開,就不怕我站不穩摔倒了?”

馭山哦了一聲,小腳步側著身子移過來,給個肩膀讓胡夭學姐扶著。

胡夭給他氣笑了,笑罵道:“你就這麽怕姐姐吃你豆腐?呆子!”

馭山默不作聲,反正不說話最多挨罵,免得說錯了尷尬。

稍後,兩人統計了一下今天的結果,結果的結果令人震驚。

“足足劈了五十根樹木耶!相當於十個人的活,我的老天呀!”

胡夭學姐半天沒回過神來,這大大超過了一開始時預計的三十根。

“怎麽會劈得這麽快呢?”

稍稍回想了一下,胡夭有了印象:大約在辰時末,馭山左手也掄起了斧頭,左右開弓,雙管齊下,準度、力度、節奏,兩隻手兩把斧頭完全同步。

這麽說來,明天有可能劈得更多,打破今日五十根的記錄。

目測了一下場子裏那堆剩餘的樹木,學姐有些犯難了。

場子裏約麽剩下四百來根樹木,加上今天和昨天已經劈完了的,總數在四百五十根左右,也就是一個人三個月的活。

但按照馭山劈柴的進度,無需十天,就幹完了。

那接下來該安排馭山做什麽呢?

胡夭跟馭山一同吃完午飯後,速速離去。

今天的日子是十一,馭山來雲夢武院的第三天,在雜役學員區開工幹活的第二天。

接下來三天,十二、十三、十四。

胡夭每天卯時初出現在劈柴場,待馭山開始幹活便離開,每天午時末會準時來劈柴場,跟馭山一同吃完午飯後便離去。

每天下午,漪兒都會來一趟馭山的小木屋,有時候待得久,有時候不會待很久,但每天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馭山哥哥的手掌,看有沒有血泡。

說來也奇怪,她再也沒見著馭山哥哥的手掌上出現血泡。

當然,這自然是好事,馭山哥哥不用吃痛了。

三月十五。

胡夭仍然是卯時初來、卯時初走的,不過,巳時便又出現了。

她來了沒多久,馭山劈完了場上最後一個樹木,近幾個月內,劈柴場將無柴可劈。

由於每天都在跟進進度,這個結果胡夭已經不覺得奇怪了,隻是實在想不明白,馭山劈柴的能力怎麽會如此強大?

今天,她沒有等著跟馭山一同吃午飯,臨走時給了馭山三兩銀子,相當於一個人做工三個月的補貼,換種說法就是將四百五十根樹木劈成燒火柴的補貼。

短短六天時間掙了三兩銀子這種破天荒的事,令馭山非常激動,開始覺得生活有奔頭了。

吃完午餐後,馭山回到小木屋,今天還有件事情他必須麵對,但較之以往,他底氣足多了。

三月初一那天無錢還債,按照錢莊馬仔的說法,馭山你已經連續逾期,錢莊馬仔大肆辱罵一通後,將本金、利息、違約金、滯納金等等七七八八的錢加在一起,重新計算了一次,重新設置分期還款計劃,讓馭山分二十期還,第一期還是三月初一,但通融馭山在三月十五還第二期的時候一起還第一期的錢,第二十期在今年年底十二月十五,總額一百兩銀子,每期還五兩銀子。

如此一來,馭山得在三月十五,也就是今天,還十兩銀子。

那麽,要是馭山還不了十兩銀子呢?

關於這一點,錢莊馬仔還是“人性化”的,還了的數額不再計算利息和違約金,但沒還上的數額,那就不好意思,該怎麽計算還得怎麽計算,這就會致使欠債總額在一百兩銀子的基礎上增加。

那為什麽錢莊馬仔會覺得這是一種“人性化”呢?按照錢莊馬仔的說法:如果不能按分期金額足額還款便全部計算利息和違約金——這種搞法的錢莊有一大把,你小子幸好遇到了我們。

如今馭山手中隻有三兩銀子,肯定不能足額還上第一期、第二期相加的十兩銀子。

但對於馭山而言,這已經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好結果了。

所以手中有三兩銀子,的確算是一種底氣。

馭山坐在小木屋中靜靜的等待,心裏頭明白,錢莊馬仔今日必然會委托某個人來收款。

某個時刻,當聽到屋子外有些響動,馭山便去開門。

“呆子,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來者居然是胡夭學姐!馭山一開門,她還在三十丈外的路道上,望見馭山,她一路小跑過來,很是疑惑的問道。

其實,馭山起身去開門之前就感知到是她來了,那會,估計她尚在數十丈開外。

如此匪夷所思,哪能解釋得清楚。

於是馭山回道:“狐妖學姐,我這是碰巧的,準備開門透透氣,沒想到你來了。”

胡夭沒多問下去,這個解釋完全合理。

進屋後,胡夭一屁股坐下,換個話題說道:“呆子,你說我現在來找你有什麽事呢?”

馭山覺得這句話怎麽都該輪到自己說吧,應該是這樣的:“狐妖學姐,你現在來找我有什麽事呢?”

當然,在這位姐姐麵前,馭山哪敢抗議,於是擾了擾後腦勺回道:“胡夭學姐,我猜不著。”

胡夭沒好氣的說道:“這次怎麽就沒先琢磨琢磨呢?上次你不是一邊埋頭吃著飯一邊想著吃完後我會問什麽、你如何答,不挺機靈的嘛!”

馭山嗬嗬傻笑,堅持少說話多做事的方針。

“好了,不跟呆子打啞謎了,沒趣。”

說了句收尾的話,胡夭接下來跟馭山講了明天幹那些活,問他能不能幹。

馭山一個勁的點頭,都能幹,隻要有活幹。

臨走時,胡夭剛踏出門口便一個轉身,抬手拋了一個錢袋給馭山,笑著說道:“裏麵有十兩銀子,借給你的,不收利息,但本金必須還,等你有錢了再還,不許賴賬的哦!”

馭山伸手接住錢袋,當即邁步,準備追著還回去。

“哼!”胡夭猛然回頭,一臉凶巴巴的,揮手給空氣狠狠兩巴掌,罵道:“呆子,你要不怕被揍,那你就出聲!你要不怕被揍扁,那你就出來!”

馭山被嚇了一大跳,當即驚魂未定的收住腳步,沒敢吭一聲。

被嚇了一跳是真的,因為胡夭的動作太過突然,但馭山並不怕被她揍,真正怕的,是看得出來她一定會生氣,真生氣的那種。

馭山愣愣的站在門口,看著胡夭學姐漸漸走遠,眼睛早已模糊,無聲悄然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