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自蘇錯住進我的院子，我一連幾日都不曾出過房門，飯菜皆讓小白端進屋裏。
悲悲切切間想起大哥與百裏從天宮回來時拍著我的肩膀道：“嘖，我二人好說歹說，天帝偏是不信你是個女娃娃，講了一通千載良緣等等的話。鐵了心要將這蘇錯嫁給你，這婚事怕是逃不掉了。”我叫苦不迭，這婚誠然是成不得的，更不能耽誤了人家公主殿下的大好時光。
於是，我決定找蘇錯好生談一談。
我這兩萬出頭的年紀無甚別的本領，釀酒絕技算上一件，再一件就是這煽風點火忽悠人的本事了。
我尋了個黃道吉日，搖著扇子，敲開了蘇錯的房門。她正坐在桌前嗑著一盤子堅果仁，我磨著手中的綢扇，略有思索地坐在她身旁。琢磨著怎得勸說才能讓這丫頭回心轉意，左右不過是讓她知曉我的身子長的同她一般模樣。
我舒展舒展眉頭，捏了個笑問她：“這幾日在我這處的可還習慣？“
她忽閃忽閃一雙大眼：”與你住在一個院子裏自是令人愉快的。”然後換上可憐巴巴的模樣：“隻是不怎麽見你，有些無趣。”我強笑了兩聲，思忖著要如何說出我是個女蒼白，還要不傷了她的心，這委實難住了本殿下。
我想的走了神，回神時她伸手攥了我衣袖，柔聲道：”我知道你一時難接受，不過我們實是有了婚約的，你也不要太過著急，感情是可以培養出來的。“她這番模樣像極了司幽勸慰大哥少喝些酒時的作為。
我使勁回想一番蒼淩帶給我的《神仙情事分手篇》中的橋段，正好講過現下這等情況。畢竟有專業依據，我講話都有了底氣，語重心長地與她說：“你應當知曉，我在外名聲狼藉，嫁給我這樣一個處處留情四處拈花惹草的多情的，倒不如尋一個對你一心一意的好兒郎。”她對著我眨眨眼，不明所以。我耐著性子又說：“你真想嫁給一個對你不在意的過日子嗎？”她偏著頭似是想了想：“我是當真愛慕了你，如若不然怎麽央求父君將我指婚於你。再者說，我喜歡你便好了，時日一長，愛情自會有的。”我有些驚詫，這是哪門子的愛情觀，隻長了她四千來歲，觀念就截然不同了，屬實不可思議。
我握著扇子搖搖頭，蘇錯這塊朽木不可雕。萬般無奈之下，抽回她攥著的衣袖，鄭重道：“不是我不願將你娶進門，實在是你我有緣無分。”看著她這張嬌嫩可親的臉，想起好歹曾也共患過難，我著實下不去手。猶豫再三，一狠心解開了衣袍，敞開了給她看。
她驀地睜大眼睛，沉默了半晌，緊緊咬住嘴唇，眼裏竟蓄出淚來。在那淚將要掉出來之際，一個轉身跑了，邊跑還邊抬起手背抹臉。
我心中默念，罪過罪過，連忙將衣袍係好追了出去。
轉悠了許久，最後在後院的碧合池旁看見了一個抱作一團的身形。我心中提著的氣呼了出來，所幸那池子不過半人多深，她若是想不開跳下去，也不至於淹死。
見她哭得如此傷情，我於心不忍捱上去，正要開口寬慰。她抽泣著抬起頭：“縱使你再瞧不上我，再，再不喜歡我，直說就，就是，又，又何需變作女兒樣子來騙我，嗚嗚嗚......”說完又低下頭哭起來，我從她斷斷續續的哭腔中摸出來個意思。
本殿下真真是冤枉啊。
怎得一個兩個都不信我是個女嬌娥，這張臉竟長的那麽像個男兒模樣？
我仰天長歎，平日裏不曾做過甚虧心的事，老天為何卻要這般為難我。
我輕拍拍蘇錯的肩膀：“你先莫哭，莫哭，且聽我與你說上一說。”她聞言淚嗒嗒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我在心上敲了一記，萬不得再刺激她，萬不得再惹她掉淚。
賠個笑臉張嘴道：“你看百裏可順眼？不如我與他商量商量，不然你跟著我連個娃娃都生不成。”
她哇地一聲又嚎起來。
本殿下這張臭嘴。
蘇錯在這池子邊哭了半日，最後哭累隻剩哼唧，我差了兩個小仙童將她扶回了屋子。唉，這一日勸說未果心中苦悶無比，想找蒼淩倒一倒苦水。路過大哥的院子不清不楚地看到他正與司幽喂果子吃，心中更憋屈了，這，這都是些個什麽人呐。
我與蒼淩躺在榻上，囉嗦到半夜，大半時間都是我說著，她半夢半醒間回應一句。大抵是實在扛不住困意了，她便翻過身嘀咕一句你就在我這歇了吧，背對我睡了。許久過後，我上下兩眼皮打起架來，也沉沉閉上了。
這幾日我時常在蘇錯門前轉悠，沒甚別的意思，就隻是想撫慰撫慰她。奈何她不願出門見我，即便是出了門，也不看我一眼。
本殿下還不曾如此招人不待見。
吃過早飯，我又來到蘇錯門前日常蹲著，兩三個時辰過去，門開了。這次與前些次不同，她並沒有對我視而不見，反是走到我跟前停了。見狀我趕忙丟了嘴裏叼著剔牙的狗尾草，捋平皺巴巴的衣袍袖子，涎笑：“你可想通了？“不等她作答，接著道：”無妨無妨，想通就好，想通就好。”
她做了一副認真樣子，眼巴巴地看著我，隔了甚久，開口將我震得一傻：“自一千年前見你第一麵我就愛慕與你，雖你在外名聲不大好，不過我也是全然不在乎的。哪怕，哪怕你是個女仙，既已對你動了情，便也不會管你是男是女的，更不會輕言退縮放棄的。”她同我一口氣講完，紅著臉轉身跑了。
我癡傻在原地。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回了神感慨一句，不白活這些個年頭，真是什麽事都能見著。也明白了原不是她不願見我，而是自個兒關在屋裏琢磨出這麽一番令人膛目結舌的結論。
這情形是我不曾想到的，開頭都沒猜的中，結局自是對不上號。
這下倒好，一棒子給我打成了沒頭蒼蠅，開始亂轉。
蘇錯這是，這是因著我成了磨鏡，誠然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