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陽春三月，粉飾芳華，落英千裏，須彌山上的海棠花開的正是時候。我攜了幾壺西府烈，捏了個雲，輕車熟路地落到百裏書的草屋上。

我斜臥在屋頂上，將一壺西府烈的塞子拿下，酒香彌漫開來。欲要飲，就聽到他戲虐的聲音傳來：“你倒是空閑，曉得來我這須彌山坐坐。”他從屋中走出來，清清爽爽地站在屋外空地瞧著我。我翻個跟鬥便來到他跟前，他挑挑眉，接過我手中的酒壺，笑道：“唔，確是沒幾個神仙能比得上你釀的酒。”我勾著嘴角拂了拂衣袖，作了個揖：“見過師父，不知師父近來可好？”

他撩了撩衣袍坐在石凳上，拍拍旁邊，示意我坐下來：“好得很呢，倒是你，生得個女兒樣子，模樣也是不差，卻天天穿著男兒裝，難怪嫁不出去。”我倒是不以為然，在他身旁坐下。自從拜在他門下，我這近兩萬年都是這等裝扮。

曉得的人時常到我幽冥司說一說媒。

那不知情還沒眼力見兒的，便以為冥界三殿下是個整日裏隻知道飲酒作樂，麵若桃花的娘娘腔。

還有些個碎舌頭的小仙：“那冥界的三皇子許是個斷袖，聽說啊，他常與一個長相陰柔，風姿卓然的白衣男子在一處，嘖嘖。”那個長相陰柔，風姿卓然的白衣男子大概就是百裏書了，他確是沒個師父樣子。

百裏書是條上了歲數的老黑龍，因上了歲數，便有些傲嬌。據大哥說，幾十萬年前，八荒無主，鬼怪作亂。他承了東皇太神令，現出原身，與天齊雷，引得方圓十裏的小鬼四處逃竄，協著太神收了九州六合，自此便受著眾仙的一聲跪拜。

可他卻不想在九重天做個端正神仙，覺得仙生無趣。借此來到這州九十裏，鬆柏桃李鬱然的須彌山，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

我也時常琢磨，昔日百裏也甚是威風，怎的到了這須彌山，變的如此閑散。平日裏不出山門，還要支使我這徒弟給他耕田種地，釀酒造屋。我也委實不能失了禮數，時常將他拜上一拜，他也是十分受用。不過後來，我尋思出了些緣由。

大荒以東，北海以南，東海之外，便是須彌山。

本是佛祖下的一個小千世界，也無甚明顯的仙氣。山上卻長滿奇珍異草，還有通人意的走獸，不過大都抵不上司幽在昆侖山守了十天逮來給我當生辰賀禮的白澤獸。雖說不是個仙鄉福地，但也稱了百裏的意，日日守著他那幾畝瓜果菜田，時不時與他的鄰居大青蛇地仙探討探討如何耕種。如今四海太平，日子見長，他也樂得清閑。

喝了些酒，腦袋摸約著有些昏沉，便就著百裏此處睡過去了。

傍晚夜幕降得差不多，我才悠悠醒過來，蒼淩坐下的鸞鳥捎信，讓我代大哥赴天帝壽宴。大哥極不愛這些神仙相互吹捧的場麵，自我將他的笄禮攪亂後，他便時常壓榨我。

我睡得迷迷瞪瞪，全然不記得赴宴一事，伸了個極長的懶腰才從床榻上下來。門外有些響動，本以為是山上的野獸下來討吃的，不想司幽推門進來，我回頭正巧對上他那張魅惑眾生的臉。

司幽是帝夋的孫子，幽冥司的戰神。

當年帝夋雲遊海外，將司幽送來幽冥司，父王將他領到大哥的院子，他便與大哥住在一處。幾萬年過去，原本生的就出眾的模樣更是如畫一般，我與蒼淩時常看這張臉看的發呆。

我不大曉得他何時來的，平日裏他與大哥黏在一處，今日竟空閑來瞧一瞧我。

兒時便覺得他這容顏如同女兒一樣，嘖，怕是沒幾個女神仙能比得上。

我生生的瞧著他這張臉，真是不知如何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他直勾勾望著我的眼：“在看什麽？”

我惚地回過神來，幹咳幾下：”沒什麽，你跑來做什麽？”

他慢悠悠地坐下來倒了杯茶，又慢悠悠地喝一口，末了，才說：“沒什麽大事，倒是你如若穿成這摸樣去赴天帝壽宴，那可真是個失麵子的事。”我低下頭瞅了瞅這身麻布青衣，額，的確沒啥體統。

我挽挽袖口，失笑道：”我可沒什麽拿的出手的衣服，你此番不會就是來與我說一說的吧？“

他朝著床榻騰手一揮，一攏紅衫落到床上：”我此番來確實是來解你這窘迫之狀的，蒼淩早預料到你會將赴宴之事拋到腦後。先是遣了鸞鳥來，後又托我跑一遭，還囑咐你，切莫忘了你應她的那事。“他與我說著，我便在旁換著衣物。對著銅鏡將發髻用刻金紅玉冠束起來，將眉毛描的英氣些，又將那幅雕了花的帖子塞進懷裏。

他又道了句：”我與你一道下山，下了山我便回幽冥司了，你就往九重天去吧。”

個把千年沒來過九重天，尤記得前次來，是五百歲那年，天後的蟠桃宴。如今這南天門竟修的如此氣派了，瑞氣千條，仙氣氤氳。我掂量掂量手裏的兩壺西風烈，覺得拿這作為賀禮有些丟人。不過本殿下甚少親自做這些丟人的事，便把白澤喚了出來，他不情不願地接過去，嘴裏嘟囔著：“殿下你又讓小白來給你擋箭，小白的臉早就不夠丟的了。”

我好笑地敲了下他的腦袋，從懷裏掏出帖子遞給他：“你將賀禮送到司祿星君手中，謊稱幽冥司主圈養的紅鸞鳥讓青鸞鳥給拐跑了，親自追去了。再離開便是，不必再候著了。”

他一頭霧水地看向我：“你既是召喚了小白將賀禮送去，為何還親自跑一遭且又不離去呢？“

一來呢，與那些老神仙推杯換盞實在無趣。二來，我著實不大好意思告訴他，是他們的二殿下蒼淩不知從何處聽說，九重天為公主們織造衣物的天織閣可織出一種紅羅錦衣。這才讓我借著天帝過壽，到天上討一件來。於是想了想，便道：”額......近來無事，隨便閑逛，閑逛而已。“這才將他勸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