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什麽骨頭?

第59章 什麽骨頭?

惡少開車,劉誌斌拿著個容貌滄桑的筆記本指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蒙對了地方。

他瞎指揮繞了一大圈後,於是沒等我們發牢騷,主動拿著泡酒的饅頭走下了車。

其實史明傑的住處離老裴就隔了一條街。地方不大,院牆很破舊,大鐵門上掛了把巴掌大的門鎖。

從劉誌斌一下車,門縫下麵就鑽出個很肥碩的狗嘴,重低音一樣的吠聲就開始了。

惡少嘟噥道:“這貨找錯地方了吧?”

我覺得應該不會找錯,“他筆記本上記錄的非常詳細。我看過他對咱倆信息的記錄,雖然過於臃腫,但絕對無誤。”

“他養得起藏獒?”

我倒是不以為然,“藏獒是炒起來的價格,有價無市,再說沒準兒是串兒。”

“串兒?串兒不用喂啊?!”他的思路永遠讓你既驚訝又覺得是種必然。

不過,他這麽一說,我真就無言以對了。這狗就算白來的,你總要喂飽它吧。多了不說,一天一桶食……

想到這地方,我也有些遲疑了。

正好警察完成投毒工作剛上車,我就懶得浪費腦細胞了,直接問他:“地方對嗎?”

他白了我一眼,或者是兩三眼,“錯不了。你們去奔喪之前他還來了一次。”

“你丫怎麽知道的?”惡少明顯是嫉妒他的能力。

“跟蹤。不然我也不會趁機去旅遊。”他根本不去看惡少,因為漠視是三隻眼最有力的不屑表情。

惡少要罵,我攔住他,“小劉兒也是好心,算是給咱哥倆當無償保鏢了。”

他別扭地笑了下,“覺得哪不對?”

我說:“我們去了他老家這麽多天,這狗吃什麽呀?”

“你說沒人喂?”見我點頭後,他表示很容易解決,“他給狗買了浴缸當食盆,裝滿食的話,半個月不會來都行。”

惡少一直在找機會報複,“就跟他喂的是你一樣,還挺清楚。”他說完抖了下衣襟,像極了國民黨的大兵。

他依然不去看惡少,“我跟蹤他去舊貨市場買浴缸了,當時以為他是用來分屍用的,沒想是當狗食盆。”說完他自顧自笑了笑,笑得像吃了大便的表情。

我實在看不下去,指著院裏問:“你進去過?”

“沒有,扒門縫看過幾次。跟了他幾天,覺得他與西山事件沒多大關係。”他突然抬頭,“你們發現什麽了?”

我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還是把之前一行撿重點的跟他說了一下。

他聽了之後想了很久,才嘟噥道:“這麽說他爸或許沒死,但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呢?”

惡少聽不下去了,“娘們兒兮兮的,進去看看不就得了,要是沒什麽異常,就去抓老裴。我早就想審審他了。”

他顯得也很無奈,隻得搖搖頭,示意我跟他一起去。

這家夥伸手還真不錯,單說翻牆這套動作,可以說是行雲流水。我就是低頭看了一眼地麵平不平,突然覺得餘光一晃,再抬頭,他就不見了。

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就聽裏麵傳來他被壓製過的音調:“安全。”

我看著牆頭咽了口吐沫,用盡全身的力氣跳了起來,雙手將將扒到牆頭,感覺右手還扣著幾根雜草。隨即雙腳用力蹬踹牆麵,總算將一條腿盤了上去,掃視到他還在下麵,於是我向前探身,直接跳到了他身邊。努力控製著喘息聲,發現他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前麵,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沒什麽異常。

院子裏遮擋物幾乎為零,所以顯得特別曠,空曠得讓我覺得缺了什麽基礎設施,就是一時想不起來缺了什麽。

三間中式瓦房,正門在最東邊那間。不知道是不是藏獒的破壞力太大了,所有門窗都被木板封死了,看上去像是個沉睡千年的墓室,很是淒涼、陰森。

院子西南角一個狗窩,貼南牆搭建的。藏獒如熊一樣歪在狗窩旁邊,似乎知道有人來犯,不時哼唧一聲,卻因酒量不大,連翻身都困難了。

他隻顧直勾勾的看著三間房,似乎能透視一樣,麵色變了又變,似乎房間裏有什麽邪惡的東西。

那就是一麵牆,就算你把眼睛瞪瞎了也沒用。也就是剛從牆上跳下來,氣息還不穩,不然早就催促他進去看看了。

豈料他突然堅定地說:“房裏好像有人。”

我“啊”了一聲,持羨慕的表情,“你眼睛哪買的?還帶穿透能力。”

“不是看到了,是感覺到了。”他繼續板著臉用三隻眼觀察。

“男的女的?”我捏了下鼻涕。

“就是看這環境怪異,感覺裏麵應該有個人。”

“男的女的?”

他還是不看我,但明顯被我惹毛了,“跟你說了,是種感覺,知道聯覺能力嗎?看到某種東西或嗅到某種味道,就會聯係到什麽特定的東西。我一看到這三間房,心裏就有這麽個感覺,裏麵有人!”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你是個有聯覺能力的人,現在看到的景象傳到大腦,整理後折射出另一個景象,房間裏應該有個人。”

“對,大概就是這樣。”他依舊用三隻眼盯著三間房。

“男的女的?”我又問。

他終於把三隻眼對準了我,“咱倆也沒差幾歲,代溝還挺嚴重。”

“我覺得不是代溝,是階級思維差距。你穿官服,有皇氣,扯淡的話都讓人覺得頭頭是道的。他去搞對象了,他媽在外地,他爸燒成灰了,你非說屋裏有個人,難道不成是日本人?”

“我沒唬你,我的聯覺能力不是當警察後才有的,所以不屬於經驗,算是直覺,特別準。”他示意我貼著牆根摸過去,同時囑咐我:“咱倆能湊到這裏就是因為他有問題,所以,小心點兒,沒準兒他爸真在裏麵。”

我不以為然地跟在他後麵,“有把握?”

“沒,純蒙。”他停了下來,“但蒙的,也可能救命。”

我們到了屋門前,一左一右靠在窗台下。門體是被木板封上的,卻沒有封死,是活動的,就像商店打烊後掛的門板,向上提起十厘米就能摘下來。

我們眼神交流了一下,慢慢把木板摘了下來,又輕輕地放到了一旁。緩口氣,回頭一看,又傻了。

眼前出現一扇防盜門,門體突出,一看便知是後加的,用幾把鏈鎖固定在了後麵的木質門框上,就像給小綿羊換了條象腿,顯得不倫不類。

他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看著我,明顯是黔驢技窮了。

我自然不想無功而返,就低頭仔細看了看。

月光並不是很明亮,卻能幫我看清防盜門的鎖眼裏塞滿了鏽渣,如此情況,就算有鑰匙也不可能打開。再看那幾把鏈鎖,其實也是裝飾性的物品,似乎已經荒廢幾十年了。

我撓了撓頭,覺得有些不對勁,便壓低聲音對他說:“難道他從窗戶進屋嗎?”

他愣了一下,“有藏獒在,他在這裏的時候我還真沒觀察過,他不在時,我也隻是從門縫看看。”

“那看到過他在這裏過夜嗎?”我都懷疑這房子根本就沒人住。

“肯定啊,不然他租這裏幹嘛。”

我點點頭,心說那就能進去,隻是沒找到“機關”呢,於是繼續埋頭尋找。不一會兒,就在防盜門頂找到了一把六角扳手,把六角扳手扣住門上的螺絲試著轉動,都沒用力,螺絲就被轉動了。

擰鬆我這邊的兩顆,我把六角扳手遞給劉誌斌。他動作很快,馬上抬頭示意我試試。

我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終於聽到“嘎吱吱”的響聲,防盜門被打開了一些。

這時候劉誌斌把他的小手電遞給了我,我接過來覺得挺重,低頭一看,“警用手電?”

“嗯!”他並沒察覺重點。

我把他盯到三隻眼都疑惑了,才義正言辭地說:“公私不明!”

他表情一下放鬆了,“我就聽說過公車私用,這手電……”

“手電不是公家的?再者說了,你在哪充的電?”

聽了我的話,他掙紮了好久,竟然真的一臉悵然,嘴巴張了幾次,似乎真有收回手電的意思。

我暗罵了聲傻帽,忙岔口話題:“還有別的功能嗎?”

他明顯鬆了口氣,“功能不少,我個人認為,最有用的就是照明和電擊。”

他邊說邊示意我給他照明,剩下的事情他一個人就搞定了。於是我急忙向後退了兩步,把手電筒對準門口,準備在門開的一刹那將手電打開。

令人瞠目的是,裏麵竟然還有扇木門。就聽他“嗯?”了一聲,又探身去拉木門。拉了兩下沒拉動,他又試著推了兩下,後來就不淡定了,瞬間變為惡霸的表情,直接一腳蹬了上去。

“哐當”一聲的同時,我也將小手電打開了,但遺憾的是,光線還是沒打進去。裏麵竟然還有深灰色的落地窗簾,很厚實,晃晃悠悠的,根本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他側著身用手撩開窗簾,似乎向裏看了一下,說:“太黑了,你在我後麵照亮。”

我才沒那麽傻,趕緊把手電遞給他,持鼓勵的表情說:“你先進去把燈打開。”

“害怕啊?”他頗為不忿。

“嗯!封這麽死,我擔心裏麵氧氣不足。”他羞辱不到我。

他也並不計較,隻是冷傲地笑了下,便接過手電,從容地鑽了進去。

其實我們心知肚明,鬧這麽大動靜了,裏麵要是有人肯定說話了,所以裏麵應該挺安全的。隻是史明傑的套路不詳,我潛意識裏覺得這麽進去還是有些不妥。

他進去後,我把窗簾拉開一角,又靠回到了門邊,門內靜悄悄的毫無動靜,過了很久,也沒傳出光亮。

我剛要詢問,突然覺得身後似乎有聲響,慌忙轉身查看。

“還沒進去呢?”惡少剛從牆頭跳下來,扯著嗓子問我。

“你怎麽進來了,去外麵盯著。”我就知道他不會老實盯梢,於是厲聲說:“你專心點兒,我的命可攥在你手裏呢。”

“哦。”他應了一聲,但你別指望他按你說的做,因為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目標。

他一對骷髏眼精光閃閃的,徑直走向藏獒,嘴裏嘟噥著:“還挺肥。”

都說賴狗扶不上強,可這句話應該有前提,得看扶它的人是誰。

百八十斤的狗,軟得像灘泥,他一彎腰,直接上肩,稍踮腳就給扔到了狗窩上,之後站在狗窩上如法炮製,把狗扔到牆頭上。再後來我隻是恍惚看到他猛地一竄,視線內就隻剩下一條直線,連人帶狗都消失了。

就這時候,劉誌斌從房間裏鑽了出來,咬牙切齒地說:“沒有燈。”

“沒燈?!”我覺得不可能,剛要嗬斥他進去再找,餘光突然看到他左手掐了不少百元大鈔,很亂,像是給小孩子當玩具玩過,又倉促整理起來的。

我心中疑惑,轉而問道:“裏麵找到的?”

他點頭,“我要說是在地上找到的你肯定不信,但最裏麵的屋子裏隨處可見。我沒都揀出來,大概得兩三萬。據我所知,你們在療養院的工資不低,但他媽看病花費很高,不可能還有存款。看來咱們來對地方了。”

這本就在我的預料之中,裴根無意中透露過,史明傑其實並不窮,現在藏獒和屋裏的現金都可以說明這點了。

既然他有意再進去看看,我並沒什麽意見,點頭示意他帶路。

他把手電遞給我,自己拿出手機照明,率先鑽了進去。

我跟在他身後也擠了進去,可進去就有些心虛了,竟然無法鼓足勇氣邁步。

情況出乎我的意料,盡管有手電,也因聚光下無法照清全部,光點周圍都是黑沉沉的,有些暗不辨物的感覺,就好像這房間能吸光一樣。

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陰暗潮濕的空氣中徘徊著一種似曾相識的臭味,不用細琢磨,就知道是廁所中獨有的味道。

我站在門口好一陣,才適應了濃重的臭味,也看清房間的大概,房間也就十五平米左右,很舊,很髒。

具體說來,我隻看到黑黢黢的牆壁,焦黃的天花板,左手邊一口柴鍋,一捆木柴。

當今時代,家裏的廚房大多配置了簡單高效的電器,如電磁爐、微波爐等,柴鍋這設備很少見了,所以它立刻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鍋上有個滿是塵土的鋁蓋,但我注意到,鍋下沒有灰,似乎很久沒使用過了,但鍋蓋的手柄卻光亮的很,像是天天有人打開。

心中好奇,於是順手拿了起來,裏麵滿是灰褐色的東西,惡臭猛地鑽入鼻孔。

我瞬間明白了院子裏缺了什麽基礎設施——廁所。

我心中暗罵著,順手把“馬桶蓋”扔了回去。

“咣啷”聲將準備進裏屋的人嚇了一跳,他不悅地看著我,“你幹什麽呢?”

“查看一下他家日常餐譜。”我癟癟嘴,很崇拜地表示,“口味太重了!”

他之前果然沒看過這口柴鍋,見我表情很震撼,他好奇地走過去掀開了鍋蓋。不得不說,警察的反應速度就是快,隻是掃了一眼,馬上扔了鍋蓋,竟然也爆了粗口:“尼瑪的,竟然把鍋……變態。”

“變態?我倒是不覺得,總比隨地大小便要好一些,最起碼很集中,好收拾。”

“你覺得他收拾過?”他朝我拱嘴,示意我到裏屋看看。

門在柴鍋之後,靠近北牆,門框上沒有門扇,隻掛了一個厚重的棉門簾,中部偏左的地方油亮亮的。

我不知道掀門簾分不分左右手,但回憶史明傑肯定不是左撇子,我心裏不由地有些別扭,心說這裏不會真住著其他人呢吧?所以謹慎地跟著他走進第二個屋子。

這裏應該算是客廳,第一感覺還是空曠,靠南的土炕早被拆掉了,隻有北牆靠著一張黑皮沙發。沙發上布滿了塵土,卻依然遮不住皮質開裂的痕跡,使它看起來像一條臃腫的鱷魚,還是伺機而動的那種臥姿。

我內心滿是“鐵鍋”那揮不去的震撼,實在拿不出絲毫勇氣走向“鱷魚”,也更沒興趣研究史明傑究竟把它當做什麽設備,於是緊跟著警察走向了最後一個屋子。

他剛要伸手去掀門簾,突然裏麵傳出一聲微弱的貓叫,瞬間就讓我回憶起了西山的那隻黑貓,所以我馬上側身靠在了門簾一側,膽寒地用手電照著門簾下麵。

他也被嚇了一跳,臉上很是惶恐,低聲問:“是貓叫嗎?”

我反問他:“你剛才進去了?”

“恩。”

“沒看見貓?”

“沒有。”

“那你看到什麽了?”

他回憶著說:“一張床、一個冰箱、一個冰櫃,好有好多骨頭。絕對沒有貓,它沒地方藏。”

“冰箱和冰櫃?不對呀……你等會兒,什麽骨頭?”我已然被他的話給搞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