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等我

第168章 等我

煎熬著等待,煎熬著睡眠,煎熬著裝死人。

除此之外,你什麽都做不了。

炭火無法繼續照明、供暖後,陰暗襲身,心中的負麵情緒開始泛濫。

有表,兩塊金表,但是,沒時間概念,因為兩塊表同一廠家,罷工的時間和地點也是一樣的。肯定和這個鬼地方有關係,可就算磁場異常,也不該影響機械物品吧。

物品損耗還在其次,它們原本就不是生命體。

關鍵是,惡少臉上出現了焦慮的表情,這是明顯的預警信息。

他已經餓了,而且非常餓。

某一時刻,他突然暴起,急匆匆撲到那坨登山繩邊,哆裏哆嗦地想把兩段繩子連接起來。

等他枯槁的雙手完成這個簡單的任務,額頭已經發亮。

這時候你不用勸他,達不到目的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正因如此,我和安懿都隻是眼巴巴看著。

他很快連接好登山繩,又把骨塔底部踏平,才選好自己的飛錨——左輪手槍。

等他顫顫巍巍把飛錨固定在繩端後,他開始瘋了一樣向上拋投。

先不說可不可以錨到固定點,前三次,飛錨一直帶著登山繩在骨塔裏亂舞。

如果單是錨,我都有把握投擲上去,但是,讓它帶10米以上的累贅,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他瞪著大眼珠子試了十幾次才放棄,未經停頓,他又把剛剛的錨拆下來,攥著槍管當刨錘用,掄圓了去砸塔壁。

那些怪異的骨頭易碎,但壓接嚴實,啃個小坑出來都費勁,若是想用碎骨墊高塔底,還不如等著上麵遺撒的砂石來的快。

看清事實,他一下癱坐在碎骨上,全無生機,如同幹屍一般。

我並不是首次見到這雙無神的骷髏眼,想上去安慰兩句,卻哽咽在喉。

他已經餓到了極點,首先會告別精力充沛大力王身份,再過一段時間,他將頹然變成植物人。

小寶他們未歸,頭頂也上不去,沒有吃的,他馬上就會崩潰。

安懿默默地看著我,不再是初見時咄咄逼人的眼神,不僅如此,她的花枝招展也被頭頂的潑婦吹成枯葉殘渣。

我依然處於脫水狀態,但我是三個人中唯一還有動力的人,而且,我有責任找到出路,帶他們回家。

雖然沒有絲毫信心可言,可我必須行動,立刻。

深呼吸了幾次,我掙脫起身,走向獨眼龍觀察過的骨道。

手電光線同樣消失在朦朧處,看不到拐角,如果不是地上泛著金光的沙子上沒有足跡,你一定會認為和身後的是同一個通道。

不管是誰建造的這裏,又是什麽時期建造的。頭頂嘶吼未斷,很明顯,它根本是不存在的自然特征。小寶和獨眼龍遲遲未歸,他們的路線顯然是錯誤的。所以,這是僅剩的生路,也是建造者指引的方向。

或許同樣是條死路,但我必走一趟。

我不想死在這裏,更不想看著他們死在眼前。

“你不會又想丟下我吧?”安懿看出我的心思,已經蹣跚而來。

我遞給她一個牽強的微笑,“你得幫我照顧他。”

我不敢等她發表意見,漠然轉身,僵硬地走到惡少身邊,跪在他耳邊,輕聲說:“兄弟,照顧她。”

他根本不用死羊一樣的雙眼看你,卻微微點頭,表示他聽到了,也表示他還沒死。

心如刀絞不過如此。

我的漫不經心已經要了他的半條命,現在,我得救他,至少帶他離開這地方。

我倉惶轉身,發現安懿奢望地看著我。

我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說:“等我。”

我不知道她是否能理解,但是,冥族要的人是我,如果收了我的命,希望他們能放了我最愛的兩個人。

骨道就像是為我設計的,高度、寬度剛剛好,連腳下都像地毯一樣鬆軟,舒服。

進入其中,嘶吼聲減弱,壓力卻沒有減小,總覺得越走越陰森。

手電光線根本無法影響它的縱深,所見之處白骨森森,又因持續運動,沒走多久就開始氣喘籲籲,以至於眼花繚亂了,就像身邊堆滿了馬賽克,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記得史明傑給我看的圖上標注過,這裏應該有條向下的通道,或是應該出現一個門。還有就是,既然他們非要我來,就沒留向導嗎?

想到這裏,我忽然出現這麽個猜測。

在我來到這之前,真就有人來此等著我了。

為什麽這麽想呢?

要知道,死禿子掉下來後,哀嚎了一陣,莫名其妙變成了枯骨。驢肉也沒了。上麵的登山繩也被割斷了。小寶他們去甄別的骨道裏有腳印。

如果這裏沒人,那才說不通。哪怕是隻鬼,也不可能什麽都沒有。

我走了一陣,發現眼前根本沒變化,幽深直至昏暗處。

扭過頭,已經看不到塔型,手電光打過去,不管你怎麽凝神,看到的同樣是沒有盡頭的骨道。

再轉回頭,忽然發現自己搞不清方向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口幹舌燥的,就像剛跑了5公裏的一條狗。盡管此處陰冷,呼吸還是異常急促,也許是離風口遠了,氧氣含量低的緣故。

管它呢,繼續走吧。

現在的身體狀況,不知道還能走多遠,但不得不繼續向前邁步。

起初不想觀察兩側白骨,但走久了,它們就好像開車時候快速後移的樹木,你總會盯上某一顆。一旦盯上,你就會發現它是奇形怪狀的,而且整個骨道都是如此,亂糟糟的,似乎隨意,但更像是有序排列而成。

有時候,你甚至會感覺它們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的掙紮與痛苦,又像是向你伸出求救之手。

在我不得不觸碰它們才能前進的時候,你能想象得到,這種生與死的交流更加清晰。

如同我們互換了位置,我在好奇的觀看,而它們在晃晃悠悠地移動。

我知道,自己可能走不了幾步了。

缺氧嚴重,頭腦開始發脹,如果掉頭回去,這種症狀應該可以慢慢緩解。可既然選了這條路,而且是唯一的路,必須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豁然開朗。

在視線昏花的時候,虛弱的光線終於反饋了不一致的信息。

前麵沙地上有東西。

很模糊,但是,在這個時候,無論是什麽,它都可以在我心裏幻化成一桶水的動力。

動力沒有衍化出行動力,我根本沒有力氣加快腳步了,隻得扶著森森白骨跌撞過去。

不知不覺中,我醒悟了,我還真不是深入第一人,這情況明擺著,已經有人來過此處了。

地上是好像有堆破布,或者說,是兩堆穿著衣服的白骨。

雖然還有些距離,但我還是看到骨道上一個洞,激動的險些流下淚水。

好不容易找到岔路了,管它通向何處,既然這兩位能從這個洞進來,那……那他們為什麽不出去呢?!

我斜著身子飄過去,一下癱在了洞口。

姥姥的,裏麵也就是一米深,像個鬥笠,明顯是沙地上這兩位前輩掏出來的。不用問,他們也想出去,隻是,那森森白骨並無絕跡。

短時間的驚喜和失落耗費了最後的精力,我深出了口氣,把手電也鬆開了。

完全放鬆下來後,再看地上的兩堆骨頭,總覺得他們是從那洞裏爬出來的。

但我無意中看到他們的未爛的衣服,身心一震。

因為兩人靠得很近,所以我開始沒發現,其中一人並沒有上衣。隻是,他們剩下的衣服太眼熟了,使你不得不多想。

我必須承認,如果這個沒上衣的白骨是獨眼龍,那麽,他旁邊骨骼小了一套的就應該是小寶了。

我記得他們有手電,所以馬上爬過去尋找。我並不需要這看似重要的光源,但我得確認一下,這兩堆到底是不是他們。

將他們混在一起後,我還真沒發現手電,隻可惜,在較大的那套骨骼混亂的手骨附近有一枚翡翠扳指。

拿起來一看,還真有個缺口。

我親眼看到過小寶摩擦這枚該死的扳指,就算這個巨富喜歡量產,它上麵的缺口也是獨一無二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它的主人變成了獨眼龍。

真的是獨眼龍,因為我連他獨有的眼罩都找到了。

也就是說,我必須相信,我眼前的兩堆白骨是和我一起來的,而且比我早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