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你左邊
第161章 你左邊
“到哪了?”我煩膩地推開剛剛還和自己處於恩愛中的小綠球,擦了擦臉上腥臭的粘液。
“自己看。”她揮手示意我下車。
我迷迷糊糊跳下去,被一股腥風抽醒了。
夜幕將盡,晨曦未露,海天渾然一體。
沒有明淨高遠,但浪聲入耳,依然澎湃。
精神抖擻的實質其實就是內心膨脹,我瞥了一眼心中無法抹殺的怨氣,昂首挺胸殺了個回馬槍。
安懿已經被綠色覆蓋,隻露出疲憊的神態,打著哈欠下達了指示:“午飯熟了叫我,還有,幫我喂一下小草莓。”
“誰?哪的草莓?!”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還煩了,柳眉微顫的時候,小綠球扭身要跑,她伸手變爪,橫行中翻轉著,好似九陰白骨爪之精髓,小綠球慘呼中,直接朝我麵門而來。
我勉強接住兢兢戰戰的小草莓,安撫著提議:“它是綠色的,換個別的名字吧?”
“沒成熟的草莓就是綠的。”
我瞪著她安睡的麵龐,攢勁吼道:“你吃過綠草莓啊?!”
等她睜眼,別鬧了,睜眼就得動手。
我順勢扣上後箱,帶著沒成熟的小草莓蹦了下去。跑出幾步,見沒危險,便把它放在沙地上。
小家夥“歐歐”兩聲表示慶幸,隨後一個勁的搖著毛毛蟲一樣的尾巴追我,要我給它吃的。
我心髒還含在嘴裏,沒回應它,它忽然開始屏息注視。
我順著它的視線看過去,第一時間心魂緊縮,也是難以自拔。
遠方紅色出水,逐漸孵化出一條金線,金線一搖,瞬時擺脫了水麵,並透露出橘黃的光暈,覺得它像個大柿子的時候,霧氣逐漸消逝了,它的紅汁又染紅了雲霞,在薄霧的美化中,它主宰了整個世界。
這是它第二次短暫而霸道的將我征服,那時候,我身邊有她,而不是這隻該死的蚱蜢。
我想靜靜地聽風看日,可它真是餓了,見我魂魄飛揚,已經獨自朝海灘好奇而去。
這小家夥膽子不大,不會涉及風浪,估計淹不死,但它身體孱弱,有被螃蟹KO的可能。
她可以欺負它,但是,它要是在我的看護中受傷,我不認為她會歡呼雀躍。
昨晚找衣服的時候看到狗糧了,口味單說,我總覺得動物不該吃這種特定的合成食品,所以,它的早飯是我吃剩下的殘羹。
對它來說,殘羹量太大,它吃了幾口,隨即屁顛屁顛幫我抓螃蟹來了。
就算它不動手,對我的幫助依然很大。它嗅覺靈敏,眼神好,好奇心強,隻要它發了瘋一樣吠叫倒退,你隻管朝它走過去,保管能找到一隻精神頭很足的大蟹。
因為難以控製涎水自流,海水螃蟹11點就出鍋了。
我剛拆開一隻,麗人現身。
她怒目凝聚的時候,我吹了吹熱氣,雙手護著遞了過去。
她沒來接,環視著周圍的景色下達了最新指令:“先找個地方洗漱一下。”
她扭身就走,小草莓立刻放棄搞不定的蟹腿,機警地追了過去。
她一定還記得睡前的叛亂,所以我也不敢怠慢,叼著熱螃蟹,端著熱鍋,螞蟻搬家一樣跟著。
就近原則選了家幹淨的連鎖店,因為所需隻是淋浴,所以就開了一間房。
她扔給我件自帶綠色浴袍,非讓我先衝個涼。
好吧,汗味和腥味裹在了一起,實在難聞,衝一下就衝一下吧。
洗漱過後,我披著浴袍,掀開被子堆到床頭,坐在床腳,拉過鍋後,她的眼神就不那麽冷了。
氛圍輕鬆了,肚腩開始胡鬧,我自然不管其他。
她忙她的,我吃我的,狗叫狗的。
關鍵是我吃得正爽,她折騰完了,穿一件紫紗睡衣走了出來,好像正跟誰視頻聊天呢。
“不信你自己看。”她剛好走到我身邊,把視頻對準了我。
我怕惹麻煩,隨意打了個招呼。
敷衍完畢,剛要挖蟹膏,視頻裏的人影突然在我腦海裏爆炸開來。
是惡少。
我背著他偷吃,身後的背景也太搞事情了,更像是偷情。
他喜歡她,而且是非常喜歡,現在這陣勢,我有種說不出的苦悶。
他一直沒說話,就這麽臉頰抽搐著盯著我,他得有多痛苦啊!憋不住屁的人,竟然被氣得啞口無言了。還是被我氣的。
“有時候,看到的不一定,不一定……”
我話還沒說完,畫麵突然就黑了。
我都傻了。
混了半輩子,唯一得到的就這麽一個兄弟,現在好了,什麽都沒有了,渾身冷嗖嗖的,好像有條冰龍在周身遊曆。
她挑了隻母蟹遞給我,一副過來人的麵孔,“估計他還沒信。”
“你想幹嘛?”我實在想不到她豔麗的外表隻為遮掩內部的黑色。
“還能幹嘛?幫你救他呀,不然的話,他沒辦法做自己。”
你還能說什麽?實事如此,她的做法看似腹黑,隻因她一眼望到了盡頭。
我現在捅他一刀也對,不然他不會輕易離去,等我走了,他會惦記一生的。他已經找到了富一代,可以吃飽穿暖,再找個喜歡的人,一生無憂,何必讓他為我苦惱。
我接過她手裏的螃蟹,掰開,遞回去,看觀音菩薩一樣的表情說問:“能求你件事嗎?”
“不能!”她接過去,用小勺挖出蟹膏,放在嘴裏細品,“如果我們結婚了,我會什麽都聽你的。但是現在,我沒有嫁狗隨狗的義務。你覺得呢?”
我歎了口氣,其實,無論情況如何,我沒有任何理由替她安排她的生活。
別人的愛情你可以祝福,絕不可指令,況且你未必有那個權利。
我不知道我們算是什麽關係,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總之,三個多月的時間,我們將漫無目的當成目的,乘猛禽一路向南,邊吃邊住邊行。
吃過威海的螃蟹看煙台的炮,踏過青島的金沙爬連雲港的山,追過鹽城鶴摸過南通狼,吃過上海甜嚐過崇明鹽。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酷熱難耐的防城港。
我確認,腿傷已經無礙,我更確認,再不離開,就離不開了。
相伴必然相扶,尤其是朝夕相伴,日進見長,我不僅知道了她的身高、體重和三圍,還看過不該看的,聽了不該聽的,記住了不該記住的。
她成了我的手,我成了她的腳。她會叫我起床,床頭會放好潔淨的衣衫,我會在她洗漱的時候做好早飯,將她喜歡的口味全挑給她。
生氣時,她還是會釋放咄咄逼人的眼神,但隻要你膽夠大,伸手捅她一下她腰眼兒,她立刻就會笑噴。
她也開始購買其它顏色的衣服,搭配她的綠色,有時候,甚至是五彩繽紛,但是,我必須承認,她更像是為了別人而混亂了自己鍾愛的顏色。
甚至說,她靠在我肩頭的時候,我會誤以為我們真的結婚了,她就是她,從來沒變過。但我心裏又清楚知道,她不是她,我,好像也不是我了。
借得容易,會上癮的。我隻要張嘴攝取,她便微笑提供,債務將越堆越高,要知道,這本是一筆還不上的債。
我試著聯係過惡少,這家夥心傷蠻重的,起初是不接電話,後來幹脆杳無音信了。
我已經分不清這是不是一件好事,更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初衷,隻知道,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
二狗叔一直催促我們回去辦喜事,前天,他已經給了最後期限——三天。也就是說,今天他們應該已經動身了,所以,該琢磨後路了。
剛剛跟她拚酒,險勝。偷了她的手機,把她關在了猛禽裏,還讓紅色的小草莓守著她。
離別總是痛苦的,我在沙灘上走出了一溜長城,才撥通了惡少的號碼。
這癟犢子還活著,因為他把電話掛斷了。
記得有一次,因為信息量少,他為了我一手砍刀一手燃燒瓶到歌廳滋事。現在倒好,連電話都不接了,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苦笑了下,氣都虛了,顫抖著再次撥打給他。
數著“嘟”聲,心中是從未有過的空虛。
“嘟”聲戛然而止,隻剩下柔風自顧生疏。
他在等我說話,而我卻突然發現,給他打電話還要先組織語言,現在腦子空蕩蕩地,隻得在沒辦法僵持的時候問了一句廢話:“在哪呢?”
頓了一下,他竟然回答:“你左邊。”
我剛要了樂,下意識扭頭,真就看到了一套模糊的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