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兩屍三命

第139章 兩屍三命

死了與死過,兩者之間還是有區別的,方唐說我死過,我驚愕之後,竟然暗中生出一絲慶幸,畢竟,這證明我現在活著。

可問題來了,我什麽時候死過呢?

我忽然想起了已經稀碎的苟大山,難道方唐指的是我被刪除的記憶?

的確,失去那段記憶的感覺就像死了一段時間,這就是失憶恐怖的地方,能讓人發瘋。

這樣來解釋的話,我得承認,自己確實死過,死過四個月。隻不過,還得跟方唐確認一下,因為他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我剛想說話,方唐卻先發起了牢騷:“這是你第四次找到我了,其中一次你是相信的,可是同樣的話,同樣的地點,不同時間說,你死活不信。所以,這次我不敢保證你能否相信,但你必須承諾,不論相信與否,不要打擾我族入冥儀式。”

我才不管什麽姨式還是姨夫式,既然你怕我打擾,那我可就真占了上風。我深知必須利用一切優勢才能贏得見到她的機會,隻是現在沒到翻臉的時候,選擇保守些吧,先探探他的虛實。如果不讓我如意,那我可以瞬間變成個頂級無賴,無賴往往都是不擇手段,為達目的,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都能熟練應用,所以成功率是最高的。

為了她,無賴又怎麽了?!

打定主意,我和顏悅色地點頭,“雖然不清楚你們這是要做什麽,但您盡管說,信與不信,我絕不耽誤您的事,實在不行,等您忙完了再說也行。”

方唐微微一笑,一臉正派,似乎很滿意我的態度,“死而複生,理解起來並不困難,你肯定聽過瀕死體驗,既然意識可以離開人體存在,之後再返回人的身體,那麽就可以把完整記憶注入新的軀體中,可以理解為重生。”他說話時的表情會讓你想到“德高望重”四個字。

我不由得絞盡腦汁思考了一下,難以置信地說:“您的意思是,記憶不單單可以依賴大腦存活,如苟大山說的,記憶可以刪除,還可以轉移,就像電腦數據,能轉移存儲到另一台電腦。”

“比喻很恰當。就按照你的思路繼續分析,人體就是電腦,人死時,物質部分會分解為各種化學元素,就像電腦配件一樣被報廢。那麽,記憶就相當於電腦裏存儲的數據,記憶是生命的一部分,意識是儲存在人體內的能量,載體消失,意識也會消失,記憶同樣會消失。但是,如果能在恰當的時間點為電腦備份或轉移數據,也就是為意識找到適合的宿主,就相當於轉移了人的記憶,說是死而複生也合理。”他喘息了一下,示意我先理解一下。

我仔細想了想,覺得轉移記憶,比苟大山所說的刪除記憶更容易接受。或許這與方唐的個人氣勢有關,別說他說得有可能性,就算他說屎能吃,有人都會願意嚐一嚐。可能就是所謂的氣場,他的氣場太大了,能跟他比拚的人不多。

這時候我想起了那個死神大爺,估計他們可以較量一下。要是他肯幫我審問方唐,一定能得到最佳答案。

方唐眼睛很毒,似乎看出我思維開始跳躍,沒收了我的消化時間,接著說:“你還別不信,轉移記憶有很多實例,科學界已有關於轉世跡象的記錄。簡單點說,就是有人擁有自己從未經曆過的記憶,不光是事件記憶,還有對身體的記憶,明明自己身體上沒有胎記,記憶裏卻總出現某處準確的胎記影響。”

我自當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不相幹的記憶,與新的大腦聯係到一起,並且影響宿主。”

方唐露出個讚揚的笑意,“國外的不說,國內我曾接觸個過一個案例。雲南有個男孩,我去見他時他4歲,他從小就對槍械特別著迷,時常會出現被槍殺的噩夢。他從能說話開始就一直談論一場叢林戰爭,並且聲稱他曾經是一名國軍某部中尉副連長,與敵軍激戰數日,為人員轉移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最後整個連隊無一生還。當我問他名字的時候,他的回答是馬店,他甚至能說出自己部隊番號。你也知道,二戰期間我國軍隊有多窩囊,所以小規模勝利也會載入史冊。他說的是遠征軍的一場慘勝,或者根本就不算勝利,偏偏記錄在案,時間、地點、部隊番號、姓名、都能查到。一個4歲的孩子,你就算讓他背,他也背不下來的,可他偏偏能準確形容出那個戰場的清晰輪廓。”

“也就是說,那個中尉副連長的記憶入侵了小男孩的大腦?”

“隻是符合,談不上入侵,而且在大多數案例中,這種非正常的記憶會在他們5至9歲期間逐漸消失。消失之前的某一段時間,這種記憶會非常強烈、清晰,但並不會對宿主產生負麵影響。”

“那您跟我說這些的目的呢?”我從未有過什麽莫名的記憶出現,更沒有什麽噩夢,所以他說這些對我來說根本沒用。

方唐的表情是你別急,他頓了一下,平淡地看著我,說:“你的身世,與此有關。雖然你並不認為自己出了什麽問題,但你死過。或者,你也可以這麽理解,你從未活過,因為你就沒出生過。”

我沒帶槍,不然非得突突他一梭子。

剛剛知道自己死過就已經讓我難以接受了,現在他說我根本就沒出生,我都不敢摸自己了,害怕把紙糊的身體捅個窟窿出來,這地方也沒膠布粘,露個洞多尷尬,這麽多人瞧著呢。

我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了,“我是女媧姐姐用泥捏的唄?”

“你的確沒出生,你母親懷著你的時候出車禍了。”方唐說得很隨意,也並沒給我反駁的機會,“當場死亡。一起的還有你父親。我沒親眼看到,但很多人都看到了,而其中有一些是你肯信任的人。”

我都聽傻了,一直認為自己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傷心了小半輩子。早上剛從惡少那裏知道自己有父母,還沒捂熱乎,現在竟然得知這個噩耗。我偉大的母親還沒來得及生我,就去世了,而我的接生婆,竟然是輛車,也不知道它是什麽膚色?是否外籍?

方唐才不管你何種表情,隻是頓了一下,繼續平淡地說:“那天,你父親是陪你母親去產檢,產檢報告顯示,你第一次隻活了36周,沒有什麽記憶可言。按你的比喻,就是還沒出場的電腦就被毀了……”

“我不禮貌了,您容我插句嘴。”我聽著都瘮疼,就這放個屁的工夫,血壓都上來了,真是不得不擺手打斷他,“合著我也死了?”

“當場死亡,一家三口。”方唐眼神依舊平淡。

我盯著他的平淡,心裏炸開了鍋,不是不願接受他傳達的信息,是根本不能接受,接受的話我就是鬼了。

“您怎麽證明?我不是不相信您的話,隻是……隻是,畢竟我現在活著。”我口幹舌燥著說。

方唐一笑,從容地說:“那36周的孕檢證明你肯定不信,而且也沒在我手裏。這事不用我證明,隻要夠40歲的人都知道。出車禍正常,有傷亡也正常,孕婦被撞身亡也正常,全家死亡還正常。但是,肇事逃逸那小子少了半張臉,全市僅此一例。你去想吧。”

我腦袋轟的一下,別說40歲以上了,我都忽然想起一個本市遙遠的傳說。

主角並不是被撞身亡的夫妻和未出世的寶寶,肇事司機也隻是個配角,主角是全市聞名的“瘋狼”。方唐說得還是挺保守的,全國,甚至全世界,估計也出不了第二例了。

關於瘋狼的傳說有很多,他兄弟和弟媳被撞身亡隻是其中一個。據說,的確兩屍三命,肇事者15歲,是個官二代,不然在那個年代,不可能開輛改裝過的GSX(2G)滿世界漂移。那時候,就算帝都,不托底的路況也很少,婦幼醫院前是新建的板油路。那天他照往常一樣到這個路口漂了一下,出了事,他嚇破了膽,並未停車,加速逃逸了。

說死者倒黴,其實肇事者更倒黴,他要是撞了別人也無所謂,偏偏他撞的人與瘋狼關係密切。更倒黴的是,當時瘋狼在場,距離車禍現場隻有十幾米。更倒黴的是,從小的嬌生慣養,使他並沒有一個具備逃逸的心理素質。車開出幾條街,他便承受不了這錯誤的巨大壓力,棄車逃到了步行街躲避。他有自己的思維模式,馬上打電話給他爺爺,想按慣例解決此次事故。他並未料到,有人已經下死令,全城追他的車。要活的。

如果那天他車速不那麽快,他有可能逃過一劫,或者他心理素質過硬,他也就逃過一劫了。偏偏被撞的兩人根本沒有急救的必要,瘋狼抱著兄弟血潑的屍體血目嘶吼的時候,另外的兄弟告訴他人找到了。

等瘋狼到步行街的時候,被幾百人圍觀著的肇事者已經被打個半死了。那個時候,瘋狼肯定已經知道肇事者的背景了,他根本惹不起,但他絲毫沒有猶豫,徑直穿過人群,撲倒肇事者身上。沒動手。

聽到沒動手三個字,你肯定覺得奇怪,但瘋狼當天就是沒動手,他用的是牙。

原本肇事者躺在地上隻剩微弱的氣息,瘋狼一上去,哀嚎聲都要震破耳膜。別說主角受不了,圍觀者驚得立即後退,幾位承受能力差的當時就吐了,據說嘔吐者中還有一個是瘋狼的兄弟。

打人和咬人區別不大,但生吃就另當別論了。

肇事者打的電話也起作用了,他爺爺位高權重,一個電話打到市局,不足十分鍾,就有十幾輛警車趕到現場,但不管那邊什麽情況,愣是沒人下車。

等瘋狼生吃了肇事者半張臉,掛著滿臉鮮血搖搖晃晃走出步行街,依舊沒人敢攔他。

這隻是有關瘋狼的一個傳說,我以前認為是崇拜者編排出來的,現在聽到方唐說起,我內心一陣翻江倒海,慌忙問:“這個瘋狼……”

“你父親的義兄——孔飛!”他感歎的同時,一絲不苟地盯著我,明顯在分辨我的反應。

再聽到我大爺的名字,我五髒六腑瘋了一樣躁動,如同身體裏正經受這8級地震,不僅震感強烈,持續時間長,餘震同樣讓人無法忍受。

我不僅確認了和他的關係,還知道了他傳奇人物的身份,還有就是,我竟然也出現過他的傳奇中,隻是個背景,因為我一出場就犧牲了。

36周的背景,太特麽扯了,要是別人的事,我肯定笑得肚子都疼了。但我現在笑不出來,不僅笑不出來,還想哭,還哭不出來。

“哭笑不得”不能形容我現在的狀態,因為我還有驚、怒。